太医令是四个多月前,裴叙北同宿凌去盘临镇请的宿家老祖宗,宿钟伯。
裴叙北对宿钟伯道:“卿安调皮,几个月前出宫游玩被人贩子拐走,幸好我带人追了回来,不过卿安伤了腿和额头,劳烦宿太医帮着瞧瞧。”
话音刚落,宫人通报,“太皇太后驾到,穆阁老求见。”
听见这两人,封卿安使劲皱了皱眉头。
等两人进到大殿,太皇太后见到小皇帝竟还胖了些,都忍不住怔了下。
这出宫不见了四个多月,怎地还胖了?
他这是去哪享福了吗?
太皇太后上前抱住小皇帝痛哭起来,“安安这些日子跑到了何处?哀家都要担忧死了,幸好殿下把你寻了回来。”
她并非先帝的母后,先帝的母后病逝后,太上皇才封她为皇后,待先帝登基,她自成了太后,先帝过逝,小皇帝登基,她就坐上了太皇太后的位置,至于是不是真的担心小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宿太医道:“太皇太后,皇上的伤了腿,万万不可触碰皇上的腿。”
太皇太后这才放开小皇帝,担忧问,“怎么伤了腿?谁干的?抓起来没?宿太医给瞧过没?腿可严重?”
“老臣还未给皇上看腿。”
“那你还不快点上前帮皇上看腿!”
宿太医上前,先替小皇帝检查,摸到小皇帝腿骨时他都惊了下,再去看额上的伤,几乎看不见痕迹,隐约还有那么点白印子,从印子来看,他能猜出皇上额头当初伤的有多重,那样深的痕迹,竟完全痊愈了?甚至疤痕也都消的差不多了。
还有皇上的腿,他也能摸得出这条腿曾断裂过。
可现在骨骼已经长好,再养些日子,跟常人无异了。
宿太医心中惊叹,到底什么样的神医,能让如此深的疤痕和腿伤痊愈?
裴叙北这时已经淡声道:“皇上他伤的并不重,额上是前些日子稍微碰撞了下,腿上的伤也只是有点骨折,回宫的路上都已经处理过,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宿太医本就是裴叙北的人,自然知道殿下这是何意,是让他瞒着皇上曾经受过重伤的事情。
他道:“皇上的确伤的不重,已经痊愈的差不多,就是腿上还得再修养两个月。”
太皇太后盯着小皇帝仔细打量着,她不是太医,用肉眼看不出小皇帝的伤势,见他比出宫前还胖了些,应该没遭什么大罪,她又抱着小皇帝心疼一番,直到小皇帝让着说困,她才起身告辞,回了长乐宫。
小皇帝脉象也很平稳,太医们诊不出什么,就都散了。
大殿之上,还有穆阁老,小皇帝同裴叙北。
其余人能走,穆阁老却走不了,小皇帝失踪几个月,折子都快堆的比山还高了。
穆阁老虽可以辅佐朝政,但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他也只能辅助小皇帝批阅,并不能够单独批阅的。
所以都堆积在御书房。
裴叙北还会在京城待上几日才回边关。
他回京基本都是住在宫里。
这会儿也是陪着外甥过去御书房看折子。
三人进了御书房,小皇帝看见那堆积起来高高的折子,脸都绿了。
他想说自己困了,能不能明天再看,不知怎的,想到阿糯姐姐的对他说的那番话了。
他咬咬牙,哭丧着脸坐在了桌案后的金丝楠木官帽椅上。
批阅奏折最是无聊。
好在有穆阁老跟舅舅在,封卿安也就慢慢沉下性子批着折子。
两个时辰过后,折子已经批阅了大半,穆阁老突然说,“皇上,臣有一事想同皇上说。”
小皇帝呵欠连天的,“你说。”
穆阁老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建始一年的状元郎。”
建始一年也就是小皇帝登基的第一年。
“还记得些。”小皇帝隐约还对那个状元郎有点印象,因为穆阁老说他文采了得,有举世之才,最后他才钦点那人做状元郎的。
“说来也是有缘,那状元郎如今已是老臣的孙女婿,他有着举世之才,若是慢慢待在翰林院历练实属浪费,老臣便想着,有着老臣举荐,想让他来吏部做员外郎,用处也更多大,更容易得到历练,皇上以为如何?”
穆阁老还是吏部尚书。
再者他为孙女婿求的官职也只是从六品而已,想来小皇帝会答应的。
小皇帝道:“噢,恭喜穆阁老寻得孙女婿。”
裴叙北早在穆阁老说这话时就猜到他想作甚了。
他也知道那状元郎就是沈家小娘子的前夫。
小皇帝也正想做个顺水人情时,裴叙北忽地敲了敲桌案,抬头问穆阁老,“几月不见,恭喜穆姑娘既寻得如意郎君,只是不知那状元郎籍贯何处?家中可有妻妾?要知有些文人文采虽出众,但品行不端正,家中有妻儿却还瞒着世人又在京中另寻千金闺秀娶为妻子,穆姑娘贵为县主,她的婚事也要仔细些才是。”
穆阁老被这话刺的老脸发红,他不知这秦北王是真的担心孙女的婚事还是知道些别的事儿。
他也是无法,他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因为小孙女长的最像过世的亡妻,所以从小就得他的宠爱,也导致小孙女性子太娇了些,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当初崔洛书进京赶考,被孙女撞上,孙女对他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还央求他在殿试上帮帮忙。
加上崔洛书殿试上所做的那篇文章很老成,他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跟小皇帝说了说,小皇帝点了崔洛书为状元郎。
后来小孙女要嫁给崔洛书,他才知道崔洛书家中竟已有妻子。
说是家中母亲给他定下的亲事,无法拒绝,但未圆房。
他让崔洛书休妻,崔洛书却不同意,说自己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小孙女听了这个,竟鬼迷心窍要给崔洛书做平妻。
他哪里会同意,可小孙女却闹起绝食,逼他同意。
后来无法,他勉强同意下来。
小孙女欢欢喜喜随着崔洛书回家。
再回京后,小孙女高高兴兴告诉他,崔洛书已经跟家中妻子和离,会娶她为正妻。
穆阁老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疙瘩,但既然事已至此,就让两人成了亲。
半个月前才办完婚礼,崔洛书却没请家中亲戚来观礼,问他为何,他只说家中父亲母亲病重来不了。
这几日,小孙女又央求他为孙女婿在吏部求个官职,说翰林院熬资历太难了些。
今儿小皇帝回,见小皇帝心情不错,穆阁老才开了这个口。
但没想到会被秦北王问这些问题。
他只能回道:“孙女婿户籍在嘉宁关的一个叫做水云村的小地方,家中曾经也的确有过妻,却是家人逼他娶的,洞房都未圆过,后他与家中妻子和离,才娶了秀娇,哎,老臣家的秀娇也是个倔的,好在孙女婿文采的确不错,家中妻子也不是他所意,只盼着皇上也给他一个机会。”
水云村?
封卿安听到这个村名,心里炸开了。
那不是阿糯姐姐的家乡吗?
对了,他曾经还隐约听莺儿姐姐说过一嘴,说什么阿糯姐姐和离过,说什么负心汉坏得很,要娶平妻甚的。
舅舅这个档口绝不会无缘无故提什么状元郎的籍贯。
这也太巧合了些。
冯卿安看了舅舅一眼,见舅舅手指轻点了桌案一下。
他立刻明了,舅舅这意思是告诉他,他想的没错,这个状元郎就是阿糯姐姐那个负心汉前夫!
小皇帝恨不得当场撤了当初册封状元郎的口谕。
小皇帝忍着气,皱眉说,“既穆阁老都觉他私德有损,那这事儿便罢了吧,先让他学学怎么做人。”
穆阁老一听这话,彻底呆了。
小皇帝自打登基后,还是非常听他的话,他虽是吏部尚书,官员调动也都是他说了算,但也需跟皇上告知才可啊,以前那些官员的调动,皇上等他说完都是挥挥手让他自己做主,今儿怎么就……
“皇上,不,不是,老臣不是这么个意思。”
小皇帝开始打哈欠,“穆阁老,我困了,这些奏折留到明日再批吧。”
说完他朝自己舅舅伸手,跟裴叙北撒娇,“舅舅,困。”
裴叙北淡声道:“穆阁老,时间不早了,皇上要就寝了。”
穆阁老失魂落魄的离开福宁殿。
等穆阁老离开,封卿安生气问,“舅舅,这个状元郎当真就是阿糯姐姐的前夫?”
“恩,莫要再议论这事了。”裴叙北轻挑眉峰,“以后不给他升官就是。”
这样的品行,即使为官也是祸害百姓而已。
小皇帝拍手,“对,以后就卡着他的官位,让他在翰林院待上一辈子!”
小皇帝说完嘿嘿傻乐起来。
…………
穆阁老失魂落魄的回了府,他不清楚皇上就怎么就突然厌恶了孙女婿?
穆秀娇听闻穆阁老回了府,欢喜过去询问,“祖父,今儿可同皇上提过夫君的事情?要快些让夫君进吏部才是,夫君都说翰林院那些共事总是调侃他,祖父帮帮夫君吧。”
她不知小皇帝失踪的事情,每日祖父回来,她都会问上一嘴。
“他才进翰林院多久!”穆阁老也生了气,“若真给他弄去吏部,朝中只会说我袒护自己孙女婿,议论我以权谋私,我如何在朝中获得威信。”
穆秀娇被祖父这一顿吼,眼泪就落了下来,“祖父明明都答应的好好的,为何反悔。”
穆阁老冷笑声,“他若真有本事,就莫要靠你!”
说罢,穆阁老挥袖进屋。
穆秀娇都给气哭了,回去自己院子后,崔洛书温言道:“秀娇这是怎么了?”
“祖父说你想进吏部就凭自己的本事。”穆秀娇哭道:“祖父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前些日子都答应了,好好的却突然变了卦!”
崔洛书一听,脸色也跟着变了。
翰林院的那些共事天天调侃他,什么时候进去吏部。
他那时很自信的说,在要不了多久,便能请大家伙吃饭。
若还不能进吏部,到时候翰林院那些共事的还不知背后怎么笑话他。
穆阁老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前些日子就答应了的。
崔洛书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穆秀娇见状,安慰道:“夫君莫担心,我明日再去同祖父说说,祖父可能只是今日心情不太好。”
崔洛书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
沈糯都不知晓小皇帝为了护她,直接拒了穆阁老给崔洛书求官职的事儿。
她在家等了两日,还没等到程婶子来寻她。
好在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外面就响起一阵子哭声。
沈糯猜,可能是程婶子昨儿夜里回了,今早腹痛难忍昏倒,就被家人准备抬往镇子上去。
她放下碗筷,跟沈家人说了声,就出去开了院门。
沈家院门是两扇木门,需要往里拉开。
沈小狐也有点想去凑热闹,但又怕人,就没跟着沈糯一起出门,它躲在大门后,蹲坐在那,从缝隙中往外看。
第33章
沈小狐这模样看着像村里那只经常出没的野猫, 野猫怕人,又对外界好奇,就会这样躲在树后露出一半的身子和半边脸偷偷观察过往行人。
沈小狐唯一区别就是把自己全隐藏在门后, 从门缝中偷看,惹的沈家人都有点想笑。
沈糯看它一眼,这才走出院门。
远处的弥山一片雪白,整个水云村都被笼罩在这皑皑白雪之中。
来到院外,沈糯就见到一辆驴车从远处驶来, 雪天路滑, 驴车走的很慢。
赶车的人正是程婶子的丈夫,驴车上躺着程婶子, 盛玲儿也在驴上,哭得厉害, 很担心自己母亲。
周围很多村民家听见哭声都从屋里出来看热闹。
还有人一路跟着盛家的驴车,关心的询问着。
“盛家的, 素芬这是怎么了?”
盛玲儿哭道:“今天一大早起来, 我娘就嚷嚷说肚子不舒服, 疼痛难忍,说是回炕上歇会儿, 半个时辰后,我进屋喊我娘吃饭, 发现她已经昏迷过去了。”而且脸色唇色都苍白的吓人。
盛玲儿当时吓坏了,喊了盛父,盛父架好驴车,就打算把人往镇子上送。
“哎哟, 这看着有点严重啊。”
“对了, 村西头崔家的姚氏不是懂用符篆给人治病吗?还不收钱, 你们怎么不把人拉到崔家去?”
盛玲儿有些迟疑,“姚,姚婶子给人治的都是普通的割伤,头疼之类的,我娘这个病因都不清楚,还是送去镇上让郎中检查下比较好。”
她总觉得阿糯妹妹那个前婆婆用符给人治病太古怪,不靠谱。
有人说,“要不,你给你娘送去沈家也成啊,就阿糯那,她家药房都盖好了,说不定也能治呢。”
说这话的是村里个喜欢嚼舌根的范老太太,泼辣无比,村中几乎大半的人都被她骂过。
她说这话时也是嘲讽的语气。
周围人也都听出嘲讽之意,不免发笑。
他们对沈糯的医术根本不信服,大部分人都觉得沈糯当初救下杜长乐和镇上的米潇月是运气好。
所以大多数人头疼脑热的,第一时间都会去寻沈大伯,若其他症状,沈大伯医治不了,才会抬去镇子上,根本没想沈糯那儿想。
有人嗤笑,“送她那还不如送我娘那,她以前在我们家时,哪里会给人看病,有头疼脑热甚的,都是我娘给她用符篆治的,她给长乐和米少夫人治病,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玲儿你若真敢把你娘送到沈糯那,小心她给你娘治死了。”
盛家人听这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盛玲儿直接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说这话的人是跟来凑热闹的崔文兰,前两天她胳膊摔骨折,回去后被姚庄清接好用板子固定上,又给她喝了碗符篆水,她今儿就没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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