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和这些官差再不来,她说不定就要受伤了。
有了士兵和官差,这些歹人也慌了起来,不再只缠着沈糯一人,开始对付士兵和官差的人。
沈糯也一把制伏了眼前的少女。
少女正是方才想要砍杀郑子石的人。
少女被沈糯反剪手臂压制在地,她抬头,正好透过帷帽瞧见沈糯的容貌,少女一怔,面容忽然变得恶狠狠的,她使劲挣扎起来,想要抓住旁边的长刀毁了沈糯的容貌。
她平生最恨生的貌美之人。
沈糯身边也无绳索捆绑这少女,只用手臂压制着她,本就有些乏力,这会儿差点压制不住少女。
裴叙北一剑砍掉眼前壮汉的手臂,而后朝着沈糯身边大步走去,他过去时毫不犹豫,一脚踹在少女背后,少女口中噗呲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裴叙北望着带着帷帽的沈小娘子,语气柔和说,“这些都是灵鹤门的人,心狠手辣,每个人的手上都背负着不少人命,对待他们不必怜惜。”
沈糯道了声好。
裴叙北回头看战场,灵鹤门的这些教民死了差不多一半,还有一半也都已经被制伏。
他又回头看沈糯,两人虽相识,但沈糯带着帷帽也是不想让人认出,裴叙北在外人面前也只能当做不认识她,“今日之事,非常感激这位姑娘,帮忙朝廷捉拿灵鹤门的人都会有重赏,待会儿姑娘可以去衙门领赏。”
“好。”沈糯也未多话。
她看周围有不少伤员,都是之前被这些灵鹤门砍伤的百姓们,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周围已经跑的远远的百姓们,这会儿见没事了,又有不少胆大的人凑过来。
直接被宿凌一声呵斥住,“都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赶紧回家待着去,这些可都是灵鹤门的教民,小心待会儿又冒出来一批。”
一听是灵鹤门的人,周围百姓变了脸色,再不敢围观,匆忙回家。
周围的小商贩们也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沈糯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伤员,这几人都没有致命伤,被人砍时知道用手臂挡住,不然真给砍到颈脖这种要害,神仙都救不回,远处也有些伤员,不等她来得及看,那边药馆的门已经开了。
原来附近正好有家医馆,但没开门,宿凌上前疯狂拍门,很快就把里面的老郎中给拍醒,老郎中迷迷糊糊开了门,瞧见外面这情况,也是吓着一跳,开始帮忙救人。
宿凌是军医,一身医术也很是不错,跟着老郎中一起救人。
沈糯则进到医馆里,同那老郎中说了声,“老先生,可否借用你的医馆配些止血药。”
外面的伤员大多都是砍伤,需要尽快止血。
老郎中忙说,“姑娘尽管用就是。”
他还想说,自己药馆里面也有止血散的,无需再配止血药,但见这姑娘已经开始过去药柜旁,他只能闭了口。
他这医馆现在等于被朝廷征用,到时候会付他银钱的。
沈糯进到医馆里,开始配止血散。
她配药手法很快,从药柜里面抓药材也无需称重,配在一起的药材在过去找东西研磨成粉。
裴叙北这会儿没事,他不懂医术,外面已经无需他看顾,也跟着进了药馆里,坐在旁边看着沈小娘子配药。
宿凌也在外面救人,发现好多伤员的血根本止不住,他匆匆进了药馆问郎中,“老先生,可有止血散?”
老郎中点头,“有的,有的,都是我自己配的。”
他取了止血散给宿凌,宿凌拿着止血散出去帮伤员们止血。
但这些止血散倒在伤员受伤的伤口上,哪怕倒了一整瓶,都还是有血迹往外渗。
老郎中平日帮人看病就算有刀伤,也只是家中妇人们切菜伤着手这种轻伤,用他配的止血散能把小伤口止住,可现在这种大长刀砍伤的伤口,皮肉翻开,鲜血直流,根本就止不住。
宿凌额上冒汗,这血都止不住,看样子需要先缝合伤口,不过这么多伤员,就他跟个老郎中,看那老郎中已经年迈,只怕缝合伤口的忙都帮不上,正想着,宿凌忽地听见声头顶传来殿下的声音,“用这个止血散吧。”
宿凌抬头看,发现是他家殿下站在他的身后。
手上还端着个瓷盘子。
宿凌接过瓷盘,里面都是药粉,大概研磨的比较急,这些药粉并不是很细腻。
“殿下,这是?”
裴叙道:“里面那位姑娘配的止血散,你试试看吧。”
宿凌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把这粗糙的止血散洒在伤患的伤口上,然后他就发现怎么都止不住的血竟止住了?
宿凌大惊,回头冲裴叙北喊,“殿下!这止血散太厉害了。”
这一回头,发现他家殿下早不在他的身后,殿下的衣角消失在药馆门口,看样子是又回药馆里面了。
外面的伤员没有死亡的情况,都是刀伤,所以沈糯才先配的止血散。
等她把这些止血散研磨出来,也去外面帮忙。
裴叙北跟着出来。
外面的伤员有十几个,有的伤势轻一些,有的伤势重一些。
老郎中除了给人把把脉,其他病症他也治不好,基本等于只有沈糯跟宿凌两人在救人。
宿凌一个个救下来,发现有个伤势极重,因为躺着的位置比较远,一时都未发现他。伤员是个中年男子,应该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普通,一身粗布衣裳,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糖葫芦,应该是给家里孩子带的。
宿凌用了沈糯给的止血散都无法帮他把伤口给止住。
看着男子手中攥着的糖葫芦还有胸口怎么都止不住的血,宿凌的眼都红了。
伤口太深,血止不住,哪怕缝合了伤口都是无用……
宿凌满心绝望,眼看着男人呼吸也越来越弱时,身后响起个轻柔的少女声,“他还有救,让我来试试吧。”
宿凌回头,发现是之前跟灵鹤门打斗的那个带帷帽的女子。
不过这女子声音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沈糯拿着从药馆里面寻来的银针,又让宿凌帮忙把受伤的男人抬回医馆里面去。
“我来。”裴叙北道。
他轻而易举把地上的男人打横抱回药馆,放在药馆里的通铺上。
男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就这样,他还紧紧攥着手里两文钱的糖葫芦,不肯松开,因为两文钱对于他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
沈糯看了眼男人的面相,是本分老实的面相,她心里越发的难过。
但这就是人世间的疾苦,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
男人胸口的粗布衣衫也都被剪开了。
沈糯甩开脑中杂乱的心思,开始给男人施针。
男人胸口的伤很重,需要金针封穴,这里没有金针,银针也是勉强可以用。
她早在给郑子石画灵符时就用光了体内的生气,现在想要救男人,也必须用生气来辅佐银针封穴止住血。
剩余就是经脉内残余的生气,沈糯取了根银针,辅以生气,慢慢扎在了男人胸口的一个穴位上。
一根根银针刺入穴位,男人胸口的血迹慢慢止住。
宿凌激动的脸色通红,浑身发颤,他要是没看错,这应该就是金针封穴吧。
便是连他的祖父都无法办到的。
沈糯帷帽下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她隐约感觉口中有血腥味溢出。
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沈糯立刻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她告诉宿凌,“接下来麻烦这位先生帮他缝合伤口,缝合伤口时小心些,莫要牵动到穴位上银针。另外,半个时辰后,这些银针便能取下,先生可记得我银针刺入的顺序?需按照银针刺入的顺序来取下这些银针,不可乱了。”
宿凌忙说,“我都记得,姑娘放心吧。”
沈糯又问,“先生可会开药方?他之后还需要药方和药膳方子。”
宿凌对这种伤势后续需要开的药方和药膳方子也是懂的。
“姑娘放心,我会。”
沈糯又道:“他若是醒来,麻烦先生告诉他,他妻子的病症,去寻水云村的沈家小娘子,我能帮她治。”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荷包,想帮男人把医药费和抓药的银钱付了。
这男人面相上来看,家中过的很艰辛,夫妻宫暗沉,妻子有病缠身。
宿凌愣住,沈家小娘子?
他之前和殿下来盘临镇见祖父时,正好撞见沈家小娘子救个孕妇来着。
眼前这位小娘子就是之前救孕妇的沈家小娘子?他说怎么小娘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但沈小娘子怎么还知受伤男人家中妻子也有病?
一直站在旁边的裴叙北开了口,“姑娘不用为他付医药钱,今日被灵鹤门所伤的百姓的救治费用,都会由朝廷来出。”
“好。”沈糯说完,身子发软,有些摇摇欲坠,她现在身上痛的厉害。
这是经脉有些受损的原因,她把经脉内所有的生气都耗的一干二净,这样肯定是有些伤经脉的。
好痛,太痛了。
奇经八脉都感觉有火再烧。
像是她在玄虚界洗髓伐经时的那种感觉。
沈糯坚持不住,彻底失去意识。
她倒下的那瞬间,感觉有双大掌扶住了她的腰身,免她跌倒摔伤之苦。
第45章
“沈小娘子!”宿凌在沈糯倒下那瞬间已经猛地弹跳起来, 想把人扶住,却见他家殿下已经先他一步,伸手拦在了沈小娘子的腰身后面, 他还保持着半张开手臂的姿态,见状,收回手臂,摸了摸鼻尖,嘟囔了句殿下。
裴叙北接住眼前倒下的娇小身影, 他的大掌轻扶住她的腰身, 明明还隔着厚厚的斗篷,他却觉得掌心滚烫。
他抬眸见宿凌讪讪的模样, 才说,“你来处理剩下事宜, 灵鹤门残留余孽悉数抓回审问,不管是否审问出来, 全部要格杀勿论。”
灵鹤门这些人能在集市砍伤百姓, 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宿凌郑重道:“属下遵命!”
他说完见裴叙北打横抱起沈小娘子, 忍不住说,“殿下, 沈小娘子这都昏迷了,要不让属下帮她把把脉?”
裴叙北道:“无需, 她只是内力用竭而已。”
宿凌恍然,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他记得祖父曾说过,金针封穴是需要有内力的,沈小娘子应该是内力用竭了。
但是沈小娘子真的好生厉害, 不仅医术了得, 还会功夫, 他可是没忘记方才沈小娘子那身出神入化的剑术,想必他们来之前,沈小娘子就同那些人缠斗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有沈小娘子拦着他们,今日盘临镇肯定会死不少人。
裴叙北打横抱起沈糯,朝外而去。
宿凌见状,高声喊道:“殿下,你是打算送沈小娘子回家吗?那您得寻辆马车,您这般骑马可送不成。”
裴叙北的脚步顿了下,才又朝外走去。
外面还有不少伤员,县太爷已经带着官差过来,见到裴叙北一震,上前想要行礼。
裴叙北道:“郑大人无需行礼,郑大人先处理灵鹤门余孽的事宜,再让人帮我寻辆马车过来。”
郑县令也瞧见摄政王怀中抱着的人,瞧身形是个姑娘家,但带着帷帽,他也瞧不清姑娘的容貌,也不敢去瞧。
今儿是大年三十,但衙门有些公务还要处理,郑县令就留在衙门处理公务,妻儿晚上说要去盘临镇放河灯,他也没跟去,只是让他们路上小心,今天盘临镇肯定人山人海,小心别发生践踏事件。
他白日就已经让所有官差今日不得休息,继续巡逻守卫的。
等妻儿离开后,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外面守着的官差领着子石进了衙门后院,他在书房就听见子石哭声凄厉,以为发生了何事,急忙出门,见儿子面容惨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儿子看见他后还喊,“爹,南街出事了,娘让我回来寻您,让您快些带官差过去,有人当街行凶,好多人拿着长刀砍人,我也差点被砍死了。”
儿子一边说着,还嚎啕大哭的。
听闻这话,郑县令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儿子,寻了衙门的下人先把儿子送回府,他带着官差急忙赶到了南街这边。
一到南街,就见一地血迹,还有不少人倒在地上,甚至有身穿盔甲的士兵们镇守着。
直到现在看见摄政王出来,郑县令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的。
听闻摄政王的话后,他立刻喊人去寻了辆马车过来。
正好附近就停的有马车。
裴叙北把沈糯抱上马车,让她靠在个大迎枕上,这才喊了前面的车夫走人。
周围有士兵和官差的人把守着,附近已经没有百姓敢逗留。
街道空荡荡的。
马车出了南街。
郑县令遥望马车离开,这会儿从药馆里出来个人,郑县令回头,他也认出宿军师,他忙上前道:“宿大人,不知那姑娘是何人?”竟劳烦摄政王亲自送人。
宿凌虽只是军营里的军师,但官职也是比县令大上不少。
宿凌手上还端着药碗,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说,“要不是那姑娘,今儿你这盘林镇得死不少人,赶明记得把赏金给人家姑娘。”
郑县令急忙点头应是。
然后喊来手底下人开始清理现场,先把这些灵鹤门的余孽抓回官衙。
宿凌还得留在这里继续救人,伤势最重的人已经被沈小娘子救了过来,其他人的伤都不至于没了性命,他跟老郎中一起也能慢慢的把伤员们的伤势控制住。
马车上。
这马车应该是县衙的马车,里面很是宽敞,瞧着应该还是县衙的官夫人用的马车,里面摆着张五六尺长的雕花细木小榻,榻上铺着张杏黄色的素面软绒毯。
他把沈小娘子搁在榻上,榻其实有点短,并不够睡人,不过沈小娘子一直蜷缩着身子,倒也够她躺着的。
裴叙北还把着个暗红缕金提花缎面的迎枕塞在沈小娘子头下,这样枕着东西也舒服些,沈小娘子带着的帷帽也早就掉落,被他拿起搁在旁边。
他自己起身坐在了另外一侧的位置上。
他低头,见沈小娘子露出的脸颊透白,连着唇色都有些白,心底似有什么绵软又难受的情绪溢出。
天色已经很黑,只有透过窗帘外,隐有些月光照进来,一丝丝清冷的月光洒在沈糯脸颊上,让她苍白的脸色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轻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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