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处愈发随意,仿佛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
就在当日,陈三爷回去之后,立刻就去小院子里讨回了送给媛儿的东西,直言照顾不了她。
媛儿一头雾水,口中挽留几句,见实在不成,便也没强求。
实在是陈三爷长相不好,身上毛发浓密,靠近后就有一股怪味。
大不了,重新再找一个男人就是。
媛儿想得好,可人家不给她这个机会。前脚陈三爷刚走,后脚母子俩就到了。
媛儿得知两人住在外城,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或许陈三爷离开的缘由就和他们有关。
“林开栋,你做了什么?”
林开栋还没说话,林母已经挤进了门,洋洋得意:“秋阳说了,我儿和你是真爱,你们之间只要出现了其他人,她都会帮忙驱走。”
听到这话,媛儿捏着门框的指尖泛白,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时隔几日,林家母子又重新睡回了温软的床榻,有对比才知道好歹。这边院子安静,又有人伺候,比起他们住的外城小院,两者之间犹如云泥之别。
这一回,林母学乖了,再不挑衅媛儿,也不再挑剔吃穿,只要有就行。
两人已经撕破了脸,媛儿再不愿意养着他们,趁着母子俩不注意偷偷跑出门去卖了宅子,连夜出了齐城。
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连陈家的人都不敢照顾她,她想在这城里找个靠山,简直比登天还难。
母子俩一觉睡醒,已经有中人和买主拿着房契赶人了。
母子俩就住了三晚上,就又被撵出了门。
林母气得破口大骂。
可此时的媛儿已经在百里开外,压根就听不见。
没法子,母子俩只能重新住回外城的院子,就着那点银子苦哈哈地过日子。
一转眼,到了婚期,秦秋婉骑着马,去余重川置办的五进院子里把人接回,两人在江家的祖宗灵位前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成亲后,秦秋婉无论去哪儿都有人陪着,诸多事物也有人分担。
而另一边,林母在能动弹后,开始给人洗衣为生。
在秦秋婉成亲时,林开栋已经养好了骨头,又能去斗战台。
要么说他机灵呢,他猜到江秋阳不会让他好过,特意选在了成亲当日跑去斗战台。
林开栋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拼着受伤,愣是战了两轮,拿着近百两银子,带着母亲离开了齐城。
这一回,秦秋婉没有去追。
因为她掐指一算,就在过完年后,被魔宫带走的李欢喜就要回来了。
平静地过了两个月,这段日子里,秦秋婉安排好了江家一应事物,准备远行。
上辈子李欢喜回来,江秋阳中毒之后,沉寂了许久的天魔宫又出来兴风作浪。
魔宫之人行事无忌,没银子花了直接就抢,好色之人看到美人直接带走,来了兴致甚至还当街欺辱,习武之人还好,打不过还能逃,普通百姓就只能生生忍受,一时间民怨四起。
关键是魔宫之人擅长下毒,江湖上的武者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招,在几个有名的高手毒发身亡后,所有人看到天魔宫之人,下意识就开始躲。
如此,惯得他们愈发无法无天。
过年后,秦秋婉和余重川一起回了之前的平城。他们成亲的当日,李庄主还让人送来了贺礼。
到了平城,秦秋婉让人送了个消息去李家庄,自己则住进了当初的水榭。
冬日里的水榭比别的地方还要寒冷,唯一的优点就是清净。愿意出钱买这份清净的人不多,一大排水榭,只有秦秋婉二人住。
歇了两日,夫妻两人出门闲逛,刚过完年,城里很热闹,听说附近的茶楼中有说书先生,每日午后都许多人前去捧场。秦秋婉也来了兴致,拉着余重川前去。
他们到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差不多说完了当日的故事。刚坐下不久,底下就换了人。
说话抑扬顿挫留着小胡子的说书先生换成了一个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女子虽有面纱遮脸,可只看那双灵动的眼,便知其长相不会太差。走动间款摆腰肢,春日寒冷的天里,只穿了一件薄纱,隐隐露出白皙的肌肤,一出场便引得众人低声惊呼。
秦秋婉闻声看了过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多瞧了那位抱着琵琶的美人一眼,然后,喝茶的动作顿住。扬声吩咐:“小哥,一曲终了后,叫你们的琵琶美人上来一叙。”
伙计向着推门而入:“颜颜姑娘一般不私下见客。不过,若客人实在喜欢,可以……”
秦秋婉放上了一枚银锭:“如何?”
伙计眉眼俱是笑意,上前接过银子,行礼退了下去。
一刻钟后,那位颜颜姑娘款款从台上下来,伙计迎上前低语几句,二人就上了楼。
脚步声靠近门口,才听到那位颜颜姑娘娇声道:“我只弹一曲!”
伙计耐着性子解释:“你放心,这里面的客人是一对夫妻,绝不会对你做多余的事。”
说话间,房门推开,颜颜姑娘缓步踏入。和方才在台上不同的是,她已经披上了披风。
伙计笑着进门:“这屋子不热,穿着披风弹琵琶不太方便。兴许曲子没那么好听……”
秦秋婉了然,这应该是茶楼敛财的手段。换做别的男人,美人都进了门,银子也花了,也不在乎多花一点。
秦秋婉摇摇手指,对上那位颜颜姑娘躲闪的目光:“无碍。”
伙计也不恼,含笑退下。
房门重新关上,秦秋婉看着面前努力镇定的女子,道:“弹吧。”
颜颜姑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不知夫人想听哪种?”
秦秋婉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今天是个好日子,来点欢快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这个姑娘有非分之想。
颜颜坐在了角落中的凳子上,手指轻拂,清悦的琵琶声传出。
秦秋婉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搜寻,突然眼前出现一只大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不比她好看吗?”
语气里带着点哀怨。
秦秋婉侧头,冲他一笑:“这世上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余重川满意了:“在我眼里,你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两人说着话,琵琶声终于停下,颜颜姑娘起身行礼,准备退下。
“别着急呀。”秦秋婉开口,止住她开门的动作:“听说你还陪人说话,也陪我们说说。”
颜颜低着头:“想要小女子陪着说话的都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夫人何必为难于我?”
“为难?”秦秋婉忽而笑了:“我自认没有为难你,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真不能受这个冤屈。偏要为难你一二,才对得起你这番话。”
颜颜往后退了一小步,似乎吓着了一般:“小女子言语中有不妥之处,还请夫人勿怪。”
说着,还瞄了一眼余重川。
那一眼当真是欲语还休,楚楚可怜。
秦秋婉扬眉:“你这是……看上我男人了?”
余重川立刻接话:“秋阳,我的眼里只有你。”
颜颜:“……”
她再次一礼:“夫人,您误会了。”
这会儿的秦秋婉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想出去消消食,也没耐心与她废话:“颜颜?”
颜颜姑娘低着头:“是!”
“你这名字起得好。”秦秋婉开口就赞:“媛儿,你这改名换姓的本事也好得很。”
听到这话,颜颜霍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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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第九个原配 三十一
媛儿一进门看到二人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就认为面前这两人认出了自己。
不过, 江秋阳没有直说,她心里便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如今被点破身份,那丝侥幸消失殆尽, 心底里泛起一层层害怕来。
去年在齐城,江秋阳把她折腾得够呛。没想到她都避到平城来了,江秋阳还能追过来。
媛儿苦笑了下, 拉下面纱:“还是瞒不过江姑娘。”她柔顺地跪了下去:“当初我年少不知事,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还请你大人大量,饶过我一回。”
秦秋婉似笑非笑:“你在这茶楼弹琵琶,应该也有靠山吧!”
否则,早就被那些好色之人“纳”走了。
媛儿苦笑,靠山又如何?
在这城中, 谁敢不给李家庄面子?
媛儿曾经和林开栋好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江秋阳和李家庄之间的亲密关系。只要她开口,有李庄主帮忙,什么样的靠山都得放手。
“江姑娘,求您高抬贵手。”说着话, 她深深磕下头去,卑微地趴在地上, 露出曼妙的身段来。
不是刻意, 还真扭不出这样勾人的腰。
她虽然一个字没对余重川说,但神情动作无一不是在勾引。媛儿最早之前,就是被花楼训练出来讨好男人的。
余重川目不斜视, 当她不存在。
媛儿见状,心里愈发惊惧。
秦秋婉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是, 你别再惹怒我。”
听到这话,媛儿猛然抬头,再趴下去时,那种若有似无的勾引已然不在。
“我只是看到了故人,突然来了兴致叫你上来一叙。”
媛儿对此一个字都不信。
当她完好无缺地出了门站在廊上时,还觉犹在梦中。
接下来两天,她一直战战兢兢提着一口气,生怕茶楼让自己挪动。
然而三日过去,什么事都没有。
她既没有被送给乱七八糟的男人,也没有人来纠缠自己,甚至连她每日弹琵琶的时辰和地点都没变。
渐渐地,她也放下了心。
或许,江秋阳在成亲之后放下了曾经,不再为难于她。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媛儿愈发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春日里,天气越来越温暖。
脱下了厚重的披风,换上了亮丽的春衫,也是这个时候,城里多了好些衣着清凉的貌美女子。
当真清凉,好些露着白皙的胳膊和背,走动间还能看到修长的腿。比之花楼女子,还要热辣大胆一些。
穿成这般,有些男人便起了意,上前想把人带回家中。可还没开口,便被一掌打飞。
这些女人,个个都是武者。
秦秋婉最近常出门,想着要是碰上魔宫之人横行霸道,便管上一管。
可她们只是自保,并不主动伤人。
就在秦秋婉以为他们改了上辈子的行事作风时,媛儿找上了门来。
比起在茶楼中的清凉,此时的她裹得严严实实,恨不能连眼睛也蒙起来。
伙计说有人找,秦秋婉还以为是有人上门拜访。她一进门,秦秋婉就认出了人。
媛儿进门后也不废话,直接掀了脸上面纱。
秦秋婉随意一抬眼,就看到她脸上密密麻麻的青紫,全都是如拇指大小一般的疙瘩,格外可怖。
她急忙转开眼去看余重川洗眼睛,口中道:“你别上来就吓人啊!”
媛儿眼泪顺着那些疙瘩流下:“江姑娘,求你救救我。”
秦秋婉一脸莫名:“就凭你曾经做的那些事,我不追究你不为难你,已经是我大度。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
“我实在没有法子了。”媛儿泣不成声:“没有人帮我。”
秦秋婉恍然。
原来是死马当活马医啊。
要是让江秋阳知道她出手救治媛儿,只怕不会满意。
“我帮不了你。”想到什么,秦秋婉好奇问:“是谁给你下的毒?”
江湖上使毒故意伤人,都会被人鄙视。久而久之,毒只有少部分人会用来自保,譬如江秋阳,只在银针上抹一些,且她的镯子中有针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若是没意外,媛儿这脸很可能是天魔宫的人动的手,更甚至,可能是李欢喜回来了。
“李欢喜!”媛儿恨得咬牙切齿。
秦秋婉并不意外:“她人在哪?”
媛儿哭着摇头,泣声道:“昨天她在茶楼发现我后,奚落了我几句。我以为事情就此为止,没想到昨晚脸上开始发痒,然后就起了疙瘩,肯定是她!”她跪了下去:“江姑娘,当初得罪她的不止我一人,她很可能会对你动手……求你看在我给你报信的份上,如果拿到了解药,千万分我一份。”
说着话,她哭得越发厉害,几欲晕厥。
秦秋婉看着她的脸,问:“当初林开栋想借我之手甩开她的事,你知情吗?”
媛儿哭声一顿:“不知!”
她答得又快又笃定,反而让人怀疑。
如果真的不知,应该满脸悲愤才对。
既然知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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