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够了三人脸上的崩溃,秦秋婉愉悦地离开。
最近她整理铺子,发现了一些谭迁强买人家方子的事,这几天正在找证据。到时候,他又得多添一样罪名。
她走到门口时,碰到了拉着一个板车过来的胡敏依,板车上放着几个食盒,还有大堆衣衫被褥,看到秦秋婉出来,她笑着问:“夫人这就要回去了吗?”
秦秋婉点点头。
眼看便宜婆婆冷淡,胡敏依心下苦笑。
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跟着谭启郎胡闹。若是那时候多嘴提醒一声,现在的她兴许早已经和离再嫁,便宜婆婆向来出手大方,可能还会给她备一份嫁妆……
*
秦秋婉离开之后,谭家三人如丧考妣,正低落间,忽然听到前面有喧哗之声传来。
“小娘子,你那么多饭菜,赏我一口呗。”
“小娘子,老婆子我大概活不过这个冬日,你的被子……”
三人听到这番动静,顿时来了精神。总算是发生了一件好事,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爬到了栏杆旁。
胡敏依带来一大堆东西,还请了看守帮忙送进来。
她暗地里给了看守一点银子,让他们率先离开。又把那些东西放在过道中央,保证三人只看得到却摸不着。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和离书。
这是她方才在外面特意找先生写的,和离书上说谭启郎承认自己做下的错事,配不上妻子,甘愿放她离开。从今往后,夫妻情分一刀两断,再不管对方的事。
本来谭启郎是想着拿到了好处之后让她离开的。
可是,如今他得在这里面坐十年牢。
这些衣衫勉强够穿,可饭菜放不到三天就会馊,如果以后都没人送饭,他日子怎么过?
他不接和离书,伸手道:“先让我吃饱。”
另一边,谭迁也想到了此事处。不能指望贺玉娘那个女人心软,以后想要打牙祭,只能指着面前的儿媳。所以,不能放她走。
知子莫若父,眼看儿子不接茬,他心里也有了数,也伸出手来:“我也好饿,先给我一点饭吃。”
胡敏依不动:“先画押,画押之后,这些都是你们的。”
“我要吃饭。”谭启郎语气加重:“我数到三,如果你不给我饭菜,那我们就一辈子耗着吧!”
谁要跟他耗一辈子?
胡敏依沉吟了下,递给他一个食盒,又强调道:“你吃了立刻就给我画押!”
谭启郎没有否认,接过食盒狼吞虎咽。
另一边,谭迁他的儿子已经吃上了,着急不已:“快点给我。”
胡敏依和谭启郎定亲之后,没少花用谭府东西,事实上,胡家如今还算宽裕,其实都是前段时间谭府补贴的。
看在这些的份上,胡敏依也递了一个食盒过去,又强调:“不能给烟雨吃,否则,我全部给你端走。”
烟雨:“……”有被针对到。
她沉声道:“我是你长辈,是你亲婆婆!”
胡敏依呸了一声,毫不客气道:“要不是你,我哪会这么惨?”
天地良心,她和谭启郎相识之初,只知道他是谭府独子,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这么复杂。
虽然就算知道她可能还是会嫁,可她就是迁怒了又如何?
谭迁这几个月只吃馊饭,拿到食盒,里面虽只是简单的几样炒菜,他却觉得比以前他吃的所有珍馐都要美味。当即狼吞虎咽。
烟雨在边上看得直咽口水,暗地里踹了他两脚。
不能明着给,可以帮她藏一点啊!
谭迁有了吃的,压根就感觉不到她在踹自己。就算感觉到了,他也没想留。
自己把它吃完不香么?为何要分给别人?
两人之前那些年感情确实深厚,但后来朝夕相处时,谭迁发现烟雨性子很有问题。
一点都不大度,也喜欢唠叨,说实话,还比不上贺玉娘。
再有,谭迁自认为为她付出良多。甚至为了她还把自己作到了大牢里,偏偏烟雨还不体谅,两人同住时,她经常找茬吵架。闹得他不得安生。于谭迁来说,十年牢狱之灾很可怕,但和这个女人常年呆着,这可怕又要更上一层。
父子两人囫囵着吃完饭菜,也才过去几息。
胡敏依摁着剩下的两个食盒,道:“你画押完,这些都是你的。”
谭启郎这些日子只有半碗稀粥喝,吃了这么多有点撑。他怕把肚子撑坏,要知道,在这个大牢里生病可没有药治。
一点点小毛病,都可以要人性命。他来这三个月,已经拖出去了四人。
他可不想成为被别人围观者拖出去的那个。
他剪了一根看守扫地时留下来的扫帚尖剔牙,道:“你带回去吧!反正我今儿不画押。”
胡敏依气了个倒仰。
也就是说,还有下一次?
她又劝说了几句,谭启郎充耳不闻,一直坐在角落剔牙,脚还抖啊抖。着实气人!
胡敏依冷笑一声:“那咱们就耗着吧!”
门口东西太多,她一个人拿不完,眼神一转,她直接送给了周围的牢房。
总之,凡是靠近谭家三人的牢房,或多或少都得了点东西。
这一回,轮到谭启郎怒不可遏。
胡敏依要的就是他生气,豪迈地把东西送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她离开牢房后,眼泪夺眶而出。
有看守在一旁,她还能勉强忍住不哭,刚走到大街上,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之前说要是摆脱不了谭启郎就进不了家门的话是真的。
昨天哥哥已经去考了试,再过一个多月就会有结果。今早上她出门时,双亲已经严厉地告知她,如果退不了婚约,她就不用回去了。
除非,一个多月后哥哥考不中,得再等三年重考。
可这一个多月内,她得找地方落脚!
胡敏依从小就帮着家里收拾,也算是吃过苦的姑娘。可她一个年轻妇人,根本就不好找活。
她得找那种包吃住的,所以,一起干活的人就特别重要。别的不说,万一夜里被人摸进了房门怎么办?
寻摸了半日,她毫无头绪。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谭府的银楼,胡敏依抬头看着,心里一动,转身直奔谭府。
得知胡敏依上门拜访,秦秋婉不打算见。
丫鬟跑了一趟,回来又禀告:“她说想找一份活计。”
秦秋婉本想拒绝,想到什么,笑着道:“让她去银楼帮忙。”
天天只能看不能拿,尤其还是曾经可以随便拿的情形下,那种滋味应该不好受。
*
胡敏依得知自己有了落脚地,很是欢喜,对着丫鬟谢了又谢。
她跑到银楼安顿下来后,天色已晚。刚换了地方,她有些睡不着,一夜辗转,翌日天蒙蒙亮,就被叫起帮着打扫。
看着那些烛火下也难掩光亮的首饰,胡敏依心里格外难受。
“你在看什么?”
胡敏依正看着首饰出神,乍然有声音响在耳边,她顿时吓一跳。
管事很是不满:“别以为你是夫人塞进来的人就可以偷懒。咱们这银楼里可不养闲人。”胡敏依头一低,一句话不反驳,急忙开始干活。
见状,管事便也不再念叨,转身之际,又提醒道:“这些东西贵重,要是少了一样,咱们就公堂上见。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胡敏依:“……”她没想拿。
只是看看而已。
站了一整天,胡敏依累得腰酸背痛。
看着众多客人来了又去,这里面有豪迈地一挥手买下十套八套首饰的,也有那种踌躇半天只买一枚银戒指的,胡敏依看在眼中,想起曾经她比那些豪迈的客人还要舒爽,想怎么拿怎么拿,心里有格外难受。
如果谭启郎真的是谭家嫡子该有多好?
早知道贺玉娘这样精明,当初她就该主动告知烟雨的事,提前卖个好,如今也不至于被人呼来喝去。
这一日,胡敏依正在铺子里干活,忽然感觉到周围的伙计都精神了些,她疑惑抬头,就看到了门口贺玉娘带着那个叫六儿的姑娘。
胡敏依整日呆在铺子里,听伙计们议论得最多的就是谭家的事。
她听说这个六儿姑娘名为贺玉娘的徒弟,实际上是因为谭长安一心要求娶于她,贺玉娘拗不过儿子,只能手把手开教。
看着如今的六儿,胡敏依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和如今的六儿一样被众人仰视。
众伙计看似认真干活,其实都暗地里注意着那边的贺玉娘,胡敏依也一样。
就听她道:“给你爹娘各挑一件吧。”
胡敏依:“……”这话好熟悉啊!
熟悉得她很是怀念。
那边的六儿笑着拒绝:“无功不受禄,我爹娘都要干活,带着这些东西反而不便。”
秦秋婉又劝了两句,六儿都一口回绝。
虽然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秦秋婉却很欢喜。
一个有原则有想法懂拒绝的姑娘,其实更适合做生意。
听得边上的胡敏依不停扼腕,就她面前的这套,还有里面的那套红宝都价值不菲,带回去转手一卖,至少要值十几两银。
秦秋婉笑吟吟道:“那我给你记着,以后给你放进聘礼。”
听到这话,六儿又羞又喜。
都说是聘礼了,岂不是代表谭府以后会上门提亲?
她揪着帕子,羞涩道:“师父,聘礼不用太丰厚,我爹娘说,无论送多少,到时候都全部带回来。”
秦秋婉摇头失笑。
胡敏依听到耳中,心里酸溜溜的,格外不是滋味。
还是那句话,要是谭启郎是贺玉娘亲生该有多好。或者,她一开始就不该和谭启郎来往,若是早知道长安的身份,哪儿轮得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
往后余生,每听到一次谭府的消息,她都会后悔半天。
大半年后,秦秋婉亲自带着人上门提亲。
谭长安喜不自禁,带着糖发了一路。于是,孔家巷子里包括周围几条街的人,都知道孔家的女儿要嫁入谭府。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说得最多的,就是谭夫人太不挑了。
要是六儿都可,那这几条街的姑娘就没有不成的。在听说六儿和长安之间几年的感情后,好多人都认为,六儿这是走了狗屎运。
谁能想到,一个马夫竟然会是府内嫡子?
无论外人如何议论,婚事总归是定下了。
这大半年来,六儿跟着秦秋婉同进同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走在外面街上,不认识的人只会以为她是哪家的闺秀。而不是一个做过丫鬟的姑娘。
长安在书院读书,每旬才回来一日,不怎么见心上人的他,亲眼看到六儿一步步蜕变。她容貌没变,但周身气质高华,让人一瞧便不敢轻视。
心上人的变化,离不开母亲的用心。他愈发感激秦秋婉,无论是说话还是处事,都以母亲为要。
六儿并不会因此不满。未来婆婆愿意接纳她,又在她身上用了这样多的心思,她满心都是感激,还怕这对从小没在一起的母子感情生疏,平时没少帮着相互说好话。
另一边,秦秋婉找出了谭迁强买人家方子的证据,还鼓励苦主去告状。
苦主全家因为这张方子,日子本来过得优渥,可被谭迁盯上之后,间接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大人接了状纸,仔细审过之后,多判了谭迁三十年。
比监十年更惨的事,就是监四十年。
谭迁做梦也没想到,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会被重新翻出。在公堂上被审完后,当场就定了罪。
被人拖回大牢中时,他神情恍惚,整个人瘫软成一团,像是傻了一般。
边上的烟雨不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但是,被带到公堂上,总归没什么好事。
谭启郎隔着栏杆看到父亲,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有些担忧:“爹,您怎么了?”
他从小被宠着长大,没有赚过一文钱,他想着等以后出去,大概还得靠父亲做生意的手腕过活,所以,平时诸多关怀。
也暗地里打定主意,如果胡敏依再送东西来,也要分一些给父亲。
谭迁抹了一把脸,道:“我没事。”
秦秋婉刚转过小道又听到这话,笑着赞道:“谭老爷好气度,被监四十年还能如此淡定,让人敬佩。”
谭启郎瞳孔震动,失声问:“四十年?”
秦秋婉颔首:“你爹为了强买人家方子,把人害得家破人亡。我这个人呢,最好打抱不平,便帮着找了找证据。”
谭启郎:“……”
谭迁霍然抬头,眼神凶狠地瞪了过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含有贺玉娘的事。
是了,他如今深陷大牢,那件事也过去了十几年 ,苦主都已经接受了后果,如果不是有人故意,这些事也不会被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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