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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作者:闲听落花
  既然有了能调用驿馆马匹的银牌,李桑柔一行又拐到陈州门内的骡马行,买了两匹马。
  出了陈州门,挑了家香味儿诱人的饭铺子,四个人吃了饭,大常赶车,李桑柔坐在大常旁边,黑马和金毛一人一匹马,大常甩了个响亮的鞭花,一行人愉快的上了路。
  十几里路也就一会儿,李桑柔很快就看到了头一家递铺。
  大常吁着两头骡子慢下来。
  “怎么样?”李桑柔看着递铺问道。
  “规矩大脾气大,好说歹说都不行,给钱也不行。”大常的总结简单明了。
  李桑柔嗯了一声,跳下车,招手示意金毛,“咱们去看看。”
  “好嘞!”金毛愉快的应了一声,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黑马,连蹦带跳跟上李桑柔。
  “走走走走!离远点!”
  离递铺还有十几步,递铺门口,高翘二郎腿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就冲两人挥着手。
  “这位大哥,我们是从建乐城来……”
  “我管你从哪儿来的!快滚!这儿是你们能靠近的地方?滚!”中年汉子猛啐了一口。
  “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我二大舅家三侄子,我二狗子哥在这儿。”李桑柔站住,陪着一脸笑,扬声叫道。
  “这儿有人,有马,没狗!快滚!再不走就办你个窥探军务!滚!”中年汉子一个滚字,吼的字正腔圆。
  “走吧。”李桑柔转身就走。
  金毛跟着一个旋身,狠啐了一口,“娘的!”
  一行人越过第一家递铺,看到第二家递铺时,大常闷声道:“这家也凶得很,我绕到后门,碰到个老杂役,塞了五个大钱,我说我听说当驿丁挣钱多,想当驿丁,那杂役跟我一通诉苦,让我挑了担柴装样子,带我进去看了一圈。”
  这一回,李桑柔让黑马和金毛过去了一趟,照例被骂了出来。
  “嗯,走吧。”李桑柔示意道。
  这家的情形,大常已经说过了。
  到第三家递铺时,天已经黑了。
  “这家也不让进,不过管递铺的老厢兵脾气好心眼好,姓洪,听说我想投军当驿丁,跟我说了半天话。
  说我这身膀,当驿丁可惜了,就是当驿丁,也当不长,指定得被上头挑走。”大常闷声介绍道。
  “嗯,先找家邸店歇下吧。”李桑柔打量着四周。
  这儿离建乐城不过半天路程,宽阔的驿路两边,店铺相连,还十分热闹。
  黑马和金毛挑了家灯光最亮的邸店,要了三间上房。
  吃好喝好,大常看向李桑柔,李桑柔摇头,“不用看,这儿离建乐城这么近,没什么好看的。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常和黑马、金毛三个,起来收拾好车辆骡马,等李桑柔起来,吃了早饭,又买了些酒肉胡麻饼带着,出来启程,太阳才刚刚露出地平线。
  这一天,沿着驿路,一家一家递铺走得很快,毕竟离建乐城不远,驿路宽阔平整,间间递铺都十分像样儿。
  一连赶了三天的路,一行人才慢下来。
  驿路虽说没那么宽阔了,可还是十分平整,两边的树木高大,仲春时节,一片新绿,十分宜人。
  递铺也算整齐干净,离建乐城越远,驿丁们越和气平易,不少递铺外面搭着棚子,给一个两个大钱,就能坐下歇歇,还有大碗热水。
  远离城镇的地方,几乎每一间递铺两边,都有或多或少的小贩,拿个破篮子破筐,卖茶水果菜,或是支个摊儿,搭个棚儿,就是间简陋的食铺。
  有一间递铺边上,竟然还有一家小小的药铺,药铺里还坐着位看起来十分威严的老大夫。
  李桑柔一行有时紧赶,有时慢走,一路走一路看,一个月后,一行四人,进了无为府。
  照李桑柔的计划,她们这一趟先到无为府,再沿江到扬州府,从扬州府返回建乐城。
  建乐城到无为府,和建乐城到扬州府这两条线,她打算从中挑一条,作为她快递事业的起点。
 
 
第51章 看一眼问一句
  无为府的繁华热闹,在李桑柔意料之外。
  黑马和金毛把马拴在大车后面,跟着李桑柔,左看右看,金毛啧一句比江都城热闹多了,黑马就喷一句跟建乐城可没法比。
  一行人从大街走进小巷,挑了家干净的大车店,住了进去。
  这会儿不过申初前后,几个人安顿好出来,李桑柔吩咐黑马和金毛,“你们两个,到处走走,打听打听这无为府的大族,有哪几家,各家都有哪些当官的,哪些人才,各家口碑怎么样,尽量多打听。”
  “好!”黑马和金毛一起点头。
  李桑柔和大常沿着大街往东,黑马和金毛往西。
  “过了江就是南梁,咱们真要从建乐城来往这里,他们会不会想多了,咱们还有好几条船。”大常看着旁边酒楼挂出来的江刀和江豚的招牌,突然闷声说了句。
  “嗯?”李桑柔一个怔神,随即笑起来,“噢,别想那么多。他们是不是会想多,不在于咱们来往哪里。
  他们怎么想,咱们管不了,管不了的事儿,就不用理会。晚上尝尝江豚?”
  李桑柔仰头看着一连几家刀鱼江豚的招牌。
  “好。”大常声调轻松,随即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什么价儿。”
  “咱们赚了钱,就一件大事,吃好喝好。不管什么价,难道咱们吃不起?”李桑柔斜瞥着大常。
  “那倒也是。”大常嘿笑着,拍了拍胸口。
  李桑柔和大常打听了几个人,听说望江楼的江鲜做的最好,回邸店留了话,直奔望江楼,花了块半两的碎银子,买得茶酒博士想方设法,倒腾了张桌子给她们。
  两个人慢慢悠悠喝了两三杯茶,黑马和金毛就到了。
  李桑柔一如既往,一挥手就一句:你们店里有的,都上一份,刀鱼江豚各上两份!
  茶酒博士豪客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脆声应了,利落的上了茶水茶点。
  “这无为府,最大的户,头一个是王家,之后是曹家,利家,魏家,吴家……”黑马看着茶酒博士出去,开始说刚刚打听到的无为大户。
  “说说王家。”李桑柔打断了黑马的话。
  “王家最厉害,艳压群芳!”黑马竖着大拇指。
  李桑柔被他这个艳压群芳,差点呛着。
  嗯,这个词用的实在太好了!
  “王家现在活着的,说是有两个进士,六个举人,二三十个秀才!真真正正,人烟鼎盛!”
  李桑柔再次被黑马的人烟鼎盛给呛着了,“你好好说话!别乱用词!”
  金毛咯一声笑出了声。
  他虽然不知道黑马哪个词用错了,不过嘲笑还是要嘲笑的。
  “老大教训的是。你笑什么笑?”黑马瞪了金毛一眼,接着道:“说是户部侍郎孙洲,就是他们王家的姑爷呢。
  他们王家这两个进士,一个叫王安士,已经做到漕司了,在秦风路,不过年纪大了,说已经快七十了。
  还有一个,叫王庆喜,比那个王安士低一辈,是个府尹,在京东东路,青州。年纪也不小了,说是再过个年就六十了。是吧?”
  黑马看向金毛,金毛连连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现在王家的族长,叫王庆民,说是那个王庆喜的亲哥,那个王安士的亲侄子。
  还有,说是王庆喜的大儿子,王家九爷,叫什么王宜书的,说是什么才子,怎么怎么有才,过了年刚从青州回到这无为府,说是为了秋闱。”
  李桑柔凝神听着,慢慢嗯了一声。
  “曹家……”黑马接着往下说,却被李桑柔抬手止住,“不用了,知道头一家就行了。关于王家,还有别的吗?口碑如何?”
  大常看了眼李桑柔。
  黑马连连点头,“好!都夸好!好的不得了!
  这城里最大的学堂,就是王家义学,穷人家子弟读书不要钱,一天还管两顿饭,只要月考考及格就行,说是还有女学。
  城外那什么书院,说是挺有名的,也是王家的,大儒藏书,都不少,能考进去就不要钱。
  那个曹家,说是家训是不当良相就做良医,曹家老太爷说是天下有名的名医,现在一天出来一个时辰,就在这条街头头,就是他们曹家的医馆。
  曹老太爷这一个时辰是义诊,不要钱,碰到特别可怜特别穷的,还送药。
  利家说是最敬老……”
  黑马滔滔不绝,一直说到茶酒博士上齐凉菜,一边吃一边呜呜噜噜了半天才说完。
  大常再次看向李桑柔,李桑柔迎着他的目光,解释道:“咱们这生意,肯定得跟当地的大族打交道,特别是无为府和扬州府,说不定要跟他们合作,先得知道个大概。”
  大常释然,伸手端过一盘子江豚鱼,专心吃鱼。
  这两份江豚刀鱼,她们三个一份,他自己吃一份。
  第二天一大早,大常去看无为府下辖的庐江、巢县两县,黑马和金毛跟着李桑柔,先从曹家的医馆看起,一圈看下来,三个人进了望江楼。
  今天的望江楼有场文会,东主是王家的几位秀才,其中就有那位九爷王宜书。
  望江楼早几天前,就被王家包下了,李桑柔找到昨天的茶酒博士,塞了块碎银子,茶酒博士从后门将三人带上二楼一间偏僻雅间。
  李桑柔将雅间窗户推开一条缝,站在窗边,看着楼下。
  楼下已经十分热闹,正中间一张大书案旁边,围着七八个长衫书生,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鸦青织锦缎书生二十六七岁年纪,不高,略胖,也就是不算难看而已。
  鸦青织锦缎一边说着话,一边挑了支笔,濡了墨,写了一行字,将笔递给旁边的瘦高书生。
  金毛溜下去,片刻,一溜小跑上来,挨到李桑柔旁边,指着短胖织锦缎,低声道:“就那个,鸦青织锦缎衫子的,就是王家九爷王宜书。”
  李桑柔嗯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坐了回去,三个人安安静静再吃了顿刀鱼,出了雅间,从后门出去走了。
  在无为府歇了两天,第三天一早,一行四人启程,赶往扬州。
  在扬州同样看了两天,四个人一路北上,过了淮扬,又折向东北,从沂州密州直奔登州,再折返至莱州青州。
  每一处都停上一天两天,到处看看。
  中午到青州,歇了一晚,第二天又逛了一天,吃过晚饭,夜色才刚刚垂落。
  李桑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大常道:“我要去府衙看看,二更前后过去,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
  “啊?去府衙……”黑马愕然,一句话没问完,就被大常按了回去。
  “你叫什么叫!出息呢?”金毛跳起来,趁机拍了黑马一巴掌。
  “你小心点儿。”大常看着李桑柔,没多问,只闷声关切了一句。
  “放心,你们回去歇着吧,明天赶早启程。”李桑柔挥手吩咐。
  大常应了,和黑马金毛出来,各自回屋睡觉。
  李桑柔发了一会儿呆,吹熄了灯,推开窗户,坐在窗下,两只脚高高架在窗台上,看着昏暗不明的天空出神。
  远远的,二更的梆子声传过来,李桑柔站起来,换了衣服,用黑布裹紧头脸,从窗户跃下,落进邸店后面的黑巷子里。
  一弯上弦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照着已经静息下来的青州城。
  昏暗不明的巷子里,李桑柔沿着黑暗跑的飞快。
  邸店离府衙不远,李桑柔站在巷子口的黑暗中,看着一缕月光下的八字墙,静等了一会儿,在一片云的掩盖下,穿过衙门口,从八字墙后面的一棵树上,跳进了府衙。
  府衙里也是一片安静,李桑柔站住,辨认清楚方向,贴着屋檐,从前衙这边,往那边查看。
  整个前衙,亮着灯的房子只有一间,李桑柔猫着腰贴近过去,靠在窗户边上,伸手摸了摸,窗户上糊的是棉纸,李桑柔沾了口水,轻轻捅开窗户纸。
  迎面是一面墙的书架,另一面也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案卷公文。
  屋子正中,一张厚沉桌子后面,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矮胖老者,正趴在桌子上,专心的写着什么。
  李桑柔眯眼看着老者,老者侧对着她,不过,只这一个侧面,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出来,眼前的老者,和她在无为府看到的那个王宜书,是一家人,这肯定就是这青州府尹王庆喜了。
  唉,这形象,就是年青四十年,跟叶家那位大爷现在比,也差得很远啊!
  李桑柔贴着墙,转到门口。
  屋门半掩,从门缝里能看到一个小厮靠门坐着,正磕头打盹。
  李桑柔退过屋角,窝在角落,打火镰点着根安息线香,再悄悄挪到门口,紧挨门蹲下,将线香靠近小厮,用手扇着那缕清烟,将清烟扇进小厮鼻子里。
  小厮磕头的幅度越来越大,李桑柔看着差不多了,最后扇了两下,掐灭线香收好,屏息盯着桌子上那根明亮的蜡烛。
  小厮再一个磕头,往前扑撞在半掩的门上,和小厮撞在门上的咣噹声同时,李桑柔扣动手弩,细小的弩箭射灭了蜡烛,盯在王庆喜背后的书架上,屋里屋外一片黑暗。
  “小瑞!”王庆喜有几分恼怒的叫了一声。
  在王庆喜这声小瑞之前,李桑柔已经两步踏进屋,先一掌砍晕了小瑞,在王庆喜站起来之前,疾步过去,将一根拇指粗细的丝绳,勒在王庆喜脖子上。
  “别动,别出声,不然我就勒死你。”李桑柔俯在王庆喜耳边警告道。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是……”王庆喜还算镇静。
  “我知道你是王庆喜,这青州的府尹。”李桑柔稍稍收紧丝绦,王庆喜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我没问话,你就闭嘴!”
  王庆喜想去拉那根丝绦,手抬到一半,又落在桌子上,只不停点头。
  “我姑姑是怎么死的?”李桑柔俯在王庆喜耳边,咬牙问道。
  “你姑姑是谁?”王庆喜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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