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又说这话,我带着妮儿,再说,我也不少那些钱。”艳娘笑道。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跟你说,你看,你家也没个男人,你再成天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瞧着,外头出了什么事儿,不管大事小事儿,你都不知道,这哪能行!”
“知道那些干嘛。”艳娘笑道。
“你瞧你!那要是有什么事儿呢?你这往后,就什么事儿也没有?有了什么事儿怎么办?那不抓瞎了?”
艳娘没说话。
“还有!你家妮儿现在还小,以后大了,要说亲吧?你成天关着门闷家里,你搬过来,小一年了吧?我瞧着,也就我来来往往的,也是因为给你递东西。
“刚开始,你说你从建乐城搬过来的,我还当你老家在建乐城,往后你要把妮儿嫁到建乐城,后头我问过你,你说建乐城没亲戚,妮儿也嫁不到建乐城,那你家妮儿,得嫁在咱们应天府了?
“那你这闭门不出的,往后,怎么给妮儿说亲哪?别说远的,就是这邻里邻居的,你都不认识,人家说不定都不知道你家有个妮儿,那以后,你怎么说亲哪?”
艳娘眉头微蹙,还是没说话。
“唉,你这个人,主意定得很。
“我家大妮儿说亲的事儿,我跟你说过没?”
艳娘摇头。
“我家里,从前穷,我在酒楼里端茶递水,我们当家的在后厨干杂活,那时候,哪有人瞧得上我们家,后头,我不是当了这顺风的掌柜,钱就不说了,咱顺风这工钱,那可没得说!”
老王嫂子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不光钱的事儿,这身份地步儿吧,也不一样,还有件事儿,我先说我家大妮儿的事儿,再跟你说。
“先头穷的时候,我看中的一两家,唉,人哪,是吧,水往地处流,人必定往高处走,我家此一时彼一时,我家大妮儿这亲事,也是此一时彼一时。
“可人家来说的那些家,从前都在咱们头顶上,根本没来往过,咱们就啥也不知道,是吧?
“我就挺愁,我跟你一样,是个疼孩子的,儿子娶媳妇还好一点点,媳妇儿人好,别的,能将就,可闺女嫁人,这人品家教,可一点儿也将就不得!
“先头,是我们当家的打听,先说黄秀才家小儿子,可哪儿都好,我们当家的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做梦都带笑声,那孩子我也见过好些回,常到铺子里买朝报,人生得好,瞧着脾气也好得很。
“可我想想,还是得打听打听。
“我就去打听了,你瞧瞧,像我这样,做着顺风的掌柜,成天在铺子里,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来来往往好几年,这能打听的人,就多了是不是?
“你说要是你这样的,成天不出门,你就是想打听打听,你找谁打听?
“这是你不能关着门过日子的头一条!你记着!
“后头我一打听,说黄家小子哪哪都好,就是爱和伎姐儿来来往往,今儿这个,明儿那个。
“我回去,就跟我们当家的说了,我们当家瞪着我,说这算啥毛病,男人不都这样,那是秀才家,家里也不少这点钱,就是玩玩,这没啥。
“你看看,这是男人看男人!他们觉得没啥!
“要是咱们呢?我跟我家大妮儿一说,大妮儿就摇头,你看看,我跟你说,这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男人,不一样!
“男人都讲什么大节,睡个伎儿纳个小,不管家事不体贴,那都不是事儿,男人嘛,可咱们女人,知道这中间的苦,对不对?
“我知道,你家里必定不简单,肯定有人支撑,可你得想想,谁替你家妮儿打算这些的细事儿?
“我家大妮儿这亲事,要不是我有本事打听,我要是不当这顺风的掌柜,这亲事搁她爹手里,就嫁到黄家去了,她爹还得觉得他对闺女那是掏心窝子的好!”
艳娘拧起了眉头。
“再说那一件事儿!”说到那一件事,老王嫂子声调扬了上去,语调里溢着笑意。
“这事儿,我是一想起来就想笑,一想起来就想笑!”老王嫂子拍着手。“我婆家不能算穷,当年我嫁过去的时候,家里有五十多亩地。
“我们当家的是老大,后面四个妹妹,再一个弟弟,老生子儿,我那翁姑俩,疼这小儿子疼的,恨不能割肉给他吃。
“后头,我嫁过去,也就五六年吧,四个妹妹都嫁了,我那舅姑俩,就说,趁着他们老俩口还活着,先给他们兄弟分家。
“这家怎么分的呢?就是这城里那处宅子,给我们,五十多亩地,给他弟弟,那老俩口说,他们跟着弟弟养老,平时不用我们给钱,逢年过节,拎点儿东西过去看看他们就行了。
“唉,公不公道的,不提了。
“这是前情,后头我那家翁死了,家姑还在,上个月,家姑找到我们家来了。
“我这个家姑吧,从分了家,这么些年,就没上过几回门,先头我们家穷,她从来不来,我们当家的说,她说她不来,是因为看着我们过的那日子,心里难受,眼不见为净。
“后头,我做了顺风掌柜,这日子,多好!
“我没理她,我们当家的,去接他娘,接了没有十趟,也有八趟,总算接过来一回,我们当家给他娘买绸衣裳,吃这个买那个,老太太就住了一天,隔天一清早,非走不可。
“为什么呢,瞧着我们日子过得太好,想想她小儿子,还是心里难受!
“不说这个了,我这嘴,越来越碎。
“说回去,上个月,我那家姑突然就来了,还不是她一个人来的,她小儿子推着她来的,你瞧瞧这架势,这就是有事儿来了。
“事儿吧,还不小。
“今年不是新造户册么,各个乡里村里,地要重新量,人头要重新点,我们当家的那个弟弟,不会为人,一辈子占便宜占惯了,不管什么事儿,先生出一片占便宜的心,这一回,这便宜,占错了。
“他又不会为人,把他们乡里的里正得罪的不能再得罪了,人家就看着他报人头,把我们一大家里,也报到他家里去了,人家就一声没响!
“这一核下来,他那一大家子,加上我们一大家子,这人头钱可就不得了了!他就急眼了,推着他娘,就找到我们家来了。
“我就问他,这么大的事儿,再怎么你也得去里正,让他给你改过来。
“他说了,找了,人家里正说,你老娘还在,你跟你哥就是一大家子,报在一起是应该的。
“这话也是。
“他来找他哥,我们当家的,从前在后厨干杂活,现在还在后厨干杂活,他能有啥本事?
“他就跟我说,要不,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头钱,我们出,反正我们出得起。
“我当时就火了,我说你要出你出,从你挣的钱里出,你媳妇孩子不养也行,我替你养,你弟弟的钱,你自己出,你别用我的钱!
“我们当家的就那点儿钱,他出不起,就闷了。
“我一想,我家姑还活着呢,这事儿不替他们想想办法,我那家姑,不得天天给你生事儿啊。
“我就说了,我认识衙门里的粮书,我找他问问。
“我们当家的说我,自从当了顺风的掌柜,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人家衙门里的粮书,能理你?这是男人的事儿,一个老娘儿们!
“我没理他,隔天,粮书家的朝报晚报到了,一大清早,我让我家大小子看着铺子,我亲自送过去的。
“我说有点儿事儿跟粮书说,他那个老仆,就带我进去了,我就跟粮书说了这事儿。
“老粮书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听说我们是就自立了户册,就说这确实是错了,他到了衙门就问问这事儿,让我放心。
“我回到家,跟我们当家的一说,我们当家的还不信,说我一个娘儿们,人家肯定不能理我,说这是男人的事儿。
“后头,就当天,傍晚,说起来,老粮书人真好!就当天,老粮书那个老仆往铺子里去了一趟,说已经改过来了,让我放心。
“我回去就说了,我们当家的,他弟弟,他娘,都不敢信,不过还是回去了,隔一天,他弟弟来了,头一回!还了好些东西,鸡啊鸭的,说里正找他了,改了!
“唉哟!他弟弟见了我,那个客气啊,一句一个大嫂,给他当了这么几十年的大嫂,从前几十年里,他喊的大嫂,加起来没那一天喊得多!啧!”
老王嫂子昂着头拍着手,又是鄙夷又是傲然。
“我们当家的更好玩儿,他弟弟来那天,我回到家,他看到我,站起来,拿了把椅子给我,椅子拿完了,又进屋倒了杯茶给我。
“我当时,唉哟!
“我们当家的这个人,人是不坏,就是动不动男人怎么样,娘儿们怎么样。
从前我没挣钱时,他也没亏待过我,后来我挣了钱,他对我好一点儿,我回家,他也不过喊一声:二壮呢,给你娘倒碗茶,小妮儿呢,给你拿个凳子,这一回,他自己拿椅子倒茶,这真是!
“我乐的,你瞧瞧!这女人,就是不能窝在家里,这男人瞧得上你,可不是因为你大门不出,你得有本事。
“这话说远了,你这个人性子淡,你用不着这个。
“我跟你说,你得想想你家妮儿,嫁人这事儿远,咱先不说,往后,妮儿上了学堂,跟谁在一起玩儿,那人是什么样的家里,父母为人怎么样,你这么闷在家里,你怎么知道?
“万一,妮儿让人家带坏了呢?
“你得替妮儿想想。”
“嗯。”艳娘轻轻拍着窝在她怀里睡着了的妮儿,低低嗯了一声,片刻,抬头看着老王嫂子,“我识的字儿不多,写的也不好看,帐头清都是心算,不会打算盘。”
“能识几个字儿就错了!能写就行,咱们又不考秀才!打算盘我会,我教你!
“我跟你说,我找你,是因为咱们顺风,又有新生意了!邹大掌柜又发小本本了!
“这一回是做生意,这么大一大张纸,印的那叫好看,都是好东西,要是有人买,钱交到咱们这里,货到了,咱们给他们送上门。
“这个帐,要说难,我瞧着不怎么难,就是得心细,人仔细耐得住,就你这样的最合适!
“咱们做事儿,咱不拖,说做就做,明儿个张妈就回来了?你明儿个就到铺子里去!”老王嫂子喜笑颜开。
大掌柜让她找个副手,她早就瞄上妮儿娘了,像妮儿娘这样,主仆俩就带着一个孩子,没男人没婆家没家务,人又仔细本份,帐头清爽又识字,给她当副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好,我笨得很,嫂子别嫌弃我就行。”艳娘笑道。
“那我走啦!明儿你安顿就过去。以后把妮儿也带过去,你家妮儿成天就跟着你,有点儿怕人,这可不好,让她到铺子里见见人,咱们铺子里,不光人多,还净是书香气呢!这书香气,可是咱们府尊说的,咱们府尊是位翰林呢!
“行了我先走了,咱们明儿见!”
老王嫂子从站起来,说到走到院门口,直到迈出门槛,才住了话音。
卫福看着艳娘抱着妮儿往屋里进去,贴着墙根退到后院,拽住树枝,翻墙走了。
艳娘过得很好,他很安心,也很高兴。
第351章 为了打赏吧(手动捂脸)
马家姐妹比李桑柔预想的更加急切,到了第五天,一大清早,李启安赶着辆车,将马家姐妹送到了顺风总号。
马家姐妹在前,李启安跟跟在后面,紧盯着两人,两条胳膊微微张开,一幅随时准备扶住两人的模样,进了顺风总号的后院。
“能出来走动了?”李桑柔急忙站起来,拿了两张椅子,送到马家姐妹面前。
“她们觉得她们能!
“乔师伯说,除非性命交关,这位大娘子当时就接上了,说就是性命交关,乔师伯没办法,只好让我送她们过来了,说硬压着,她们心不宁,也不好。”李启安看着两人坐下,舒了口气,一脸无奈。
“没事儿了,也就是有点儿小伤口没好,在肚子里呢,没事儿。从前比难多了。”马大娘子忙笑着解释。
“什么性命交关的事儿?急成这样?”李桑柔仔细看了看姐妹俩的脸色,放下心来。
两人脸色都挺好,充满了生机和神彩。
“我想着,学兵法这事儿,不使力不受苦,也就是动动心眼,我和阿蜜这会儿就能学,天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太耽误事儿了。”马大娘子带着一脸小意的笑。
“就这事儿?这算性命交关?你早说啊,我替你跑一趟,把先生请过去就是了!乔师伯都生气了!”李启安唉了一声。
“哪能让先生过去,太不恭敬了。”马大娘子陪笑解释了句。
“她们每天要清洗吗?药呢?”李桑柔看向李启安问道。
“每天药熏一次,便后都要清洗,药还好些,乔师伯让师弟她们给她做成药丸,一天三顿,一顿一把呢!”李启安再次叹气。
“我们自己就行!熏蒸也行,是吧李师姐?”马大娘子赶紧再解释。
李启安白了马大娘子一眼。
“回去跟乔先生说一声,看能不能请位你师兄或是师弟过来,照顾她们一阵子。”李桑柔看向李启安道。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就行,都忙得很。”马大娘子急忙摆手。
“我跟师伯说一声。”李启安爽快答应,“那人交给你,我先走了。”
李启安站起来,又交待道:“她们两个不能久坐,不能久站,最好坐一会儿躺一会儿稍稍走动一二,吃食上禁忌不多,辛辣少点就行,还有,一定要干净,衣裳被褥什么的。”
“嗯。”李桑柔嗯了一声,站起来,将李启安送到院门口。
送走李启安,李桑柔转回身,看着马家姐妹道:“我给你们两个找的先生,是长沙石王妃,就是杨大将军的夫人,九溪十峒峒主夫人,确实不宜让她上门。”
马大娘子愕然,下意识的看向马二娘子,马二娘子也是一脸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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