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新人归府,喜宴上顿时就热闹起来。
赵王小儿子和楚王玩得挺好,一直陪着楚王去敬酒,没一会儿就喝得醉醺醺。
他临时起了尿意,摇摇晃晃地跑去找茅厕。
赵王小儿子撒完尿,有些搞不清方向,一步一踉跄地到处走,不知怎地走到处偏僻的院落。他看到个姣好的背影在那给花除草,嘿笑着上前摸了对方腰身一把,说道:“小娘子,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干苦活?来,给爷香一个,爷带你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那小娘子闻言转过头来,张嘴欲言,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啊啊呀呀地向赵王小儿子比划起来。
赵王小儿子见那小娘子张口之后口中空洞无物,竟是被人割了舌头!
赵王小儿子顿时一激灵,被吓得酒都醒了大半,只觉自己接下来可能好几个月都不想和人亲嘴了。
割了舌头的嘴巴可真是太难看了!
不等赵王小儿子反应过来,那小娘子已经被人拖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谄笑着上前扶人的小厮。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小厮边扶着赵王小儿子往回走边问。
赵王小儿子喝酒喝到脑子一片混沌,刚才虽然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却也只记得那被割了舌的丑陋嘴巴。他冷哼着喝骂道:“爷要去哪,还用和你报备?爷就是去了皇宫,也能横着走!”
那小厮一听便知赵王小儿子是喝糊涂了,要不怎么连这种话都敢大声嚷嚷。
小厮谄笑道:“我这就扶您去歇息。”
赵王小儿子道:“不要,爷不要你扶,去把爷媳妇叫来,你们把爷媳妇藏哪去了?!”
小厮道:“夫人在太子妃身边,小的这就扶您过去。”
赵王小儿子骂:“说了不要你扶,我最不爱你们这些满身汗臭的混账伺候!”
“你这家伙,跑我府上耍横来了?”楚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喜宴上出来了,听了赵王小儿子的撒泼后不免无奈地叹气,“行了,我亲自把你送去你媳妇身边总行了吧?”
赵王小儿子反应慢半拍,等楚王走近才把人认出来,又嘿笑道:“好侄儿,你怎么不接着敬酒?”
楚王道:“都敬完了,听说有人成了醉鬼在撒泼,就出来看看。”
赵王小儿子矢口否认:“我没醉,我哪里醉了?”他一把推开旁边的小厮,摇摇晃晃地走向楚王,嘴里还遗憾地说道,“我刚才还见到个忒好看的小娘子,要不是你们跑来搅局,要不然我现在都快活上了!”
楚王知晓赵王小儿子风流好色,要不然刚才也不会上手就去搂别人腰。
见他脸上醉醺醺的,还一脸对美貌小娘子念念不忘的痴相,心中的猜疑少了大半。
楚王道:“我府上的丫鬟签的都是活契,全都是来去自由的良家子,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你可莫要在我府上乱来,要不然弄得人家寻死觅活闹出人命来,我可不帮你顶罪。”
赵王小儿子道:“那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软趴趴地和楚王勾肩搭背起来,“好侄儿你终于要重新开荤,想来很快就能觉出那事儿的快活了,等过些时候叔带你出去潇洒潇洒。”
楚王听着赵王小儿子的口没遮拦,有些无奈地把他送去张家娘子那边。
张家娘子还抱着彦哥儿呢,突然被塞了个丈夫,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他们出门也是带了人的,左右忙上前伺候起醉鬼来。
等到喜宴结束,赵王小儿子领着妻子儿女回到落脚处,立刻躺上床呼呼大睡到天亮。
第二日天还没亮,赵王小儿子就醒来了。他坐起身看了眼旁边被自己吵醒的妻子,问道:“虽然你昨儿已经见着太子妃了,但回去以后可能就得挺久才回京城,要不我陪你再去趟东宫?”
张家娘子没想到丈夫会这么说,不过听到能去和好友见面她自然是欣然答应。
一家人收拾收拾,便递了帖子去求见太子妃。
姜若皎昨儿没在楚王府看出什么不妥来,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把人想得太坏了,没有证据便都在心里定了楚王的罪!
听人说好友一家来了,姜若皎暂且放下心底的思量,笑着让人把好友一家领进来。
太子殿下听说赵王小儿子也陪着过来,也不去别处玩儿了,留下一起见客。
因着是好友见面的缘故,姜若皎把无关人等都屏退了,好让好友能自在些。
见了人,姜若皎就邀她们坐下,笑着说道:“我正想派人去请你们入宫,没想到你们就来了。昨儿人太多了,我们都没能好好说话。”
赵王见东宫内外井井有条,宫人们都离得挺远,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没忍住说了出口:“殿下,我觉得楚王有点不对劲。”
太子殿下本来还在旁边盯着自家媳妇和张家娘子,冷不丁听到赵王小儿子这句话,有些吃惊地看向赵王小儿子。
姜若皎也没再和张家娘子叙旧,与太子殿下一起齐齐看向赵王小儿子。
赵王小儿子回想起昨天的经历还有点心有余悸,总感觉楚王和那小厮都想把他扛去灭口,让他来个醉后栽进池塘什么的。
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醉后误闯别院、调戏小娘子受到惊吓的事儿给讲了出来。
重点讲述那小娘子舌头被割了,把他吓得兴致全无的事儿!
楚王府这么的地方,怎么会招收身有残缺的丫鬟?
所以赵王小儿子第一时间就觉得楚王这家伙不对劲!
太子殿下道:“还真有,听说楚王叔早年遇过灾,吃过许多苦头,所以格外悲天悯人,府中收留过许多伤残老兵,想来收留几个聋哑姑娘也很正常。”
赵王小儿子吃了一惊:“那我还真没听说过。”
张家娘子道:“你不是和他玩得挺好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赵王小儿子道:“我和谁玩不好啊,只要能和我一起吃喝玩乐的,都是我的好朋友来着。这不是最近看了许多新戏,一下子就想到很多糟糕的事,在家都没敢和你说。”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姜若皎道:“这事我们记下了,你们回头早些回去,别在京城多留。”
赵王小儿子一听就明白了,他左顾右盼,见没人看过来,才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也觉得那家伙不对劲?”
姜若皎道:“是有这种感觉,不过暂时还没发现什么证据。你们往后要是有什么消息,可以悄悄派人送到岑家酒楼去,岑宣会把消息捎进东宫来的。”
赵王小儿子一听,顿时就来劲了:“这个好,我会好好留意的!”瞧他那摩拳擦掌的模样,显见是觉得这事非常好玩。
姜若皎留张家娘子小半天,还让他们用过午膳才走。
等人离开了,太子殿下才问:“你觉得他这些话可信吗?”
姜若皎道:“他不太像是会说谎的人。昨晚他应该是真的察觉到了危险,才会进宫和我们说这事儿。”
赵王父子俩看起来都不太靠谱。
不过赵王显然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这小儿子虽整日在外风流快活,想来也学到了他父王的几分本事。
要不他怎么流连花丛、到处留情这么久都没被人打死?
太子殿下道:“我找机会和舅舅他们说说,看看能不能盯一盯楚王府这些下人。”
至于开泰帝那边,太子殿下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爹这么看重楚王这个兄弟,他们没凭没据的就跑去说楚王有问题,怎么看他爹都不会信。
第118章
卢重英得知赵王小儿子跑去楚王府拈花惹草, 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兴许是这家伙惯是爱偷香的,遇着危险也十分敏锐,竟叫他装疯扮傻蒙混过去了。
起初没怀疑楚王的时候, 卢重英也觉楚王接纳那些个伤残之人是善心大发,如今听说赵王小儿子遇着个被割掉舌头的妙龄少女,他不免心生疑虑:楚王招揽这些人莫不是别有用心?
要知道这些人本来在别处饱受排挤,受到楚王礼遇后必然对楚王死心塌地,什么事都愿意为楚王去做。
再加上有这些人打掩护, 那楚王府上出个什么意外都很正常——
以如今的医治水平, 这种伤残人士离开人世的概率太大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楚王府不时抬出一两句尸体, 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他们盯着楚王府这段时间以来,楚王府也没抬出过什么尸体来。
卢重英思来想去, 只能让万子兴那边盯紧一些,同时也要小心行事, 不要叫楚王发现了端倪。
卢重英暂且搁下此事, 没想到三日后竟意外收到了楚王的帖子, 说是请他过府赏雪。
卢重英收了帖子,心中有些莫名, 不知楚王这刚陪王妃回完门怎么就给他送帖子来了。
赏雪倒是权贵人家的习俗,每到雪天各家便会设宴款待亲朋, 作为入冬后的消遣。
相熟的人家会相互邀请,借此走动走动,好好联络感情。
左右无事,卢重英第二日拾掇拾掇, 应邀去了楚王府。
楚王这次只请了卢重英, 刚成为楚王妃的卢家表妹自然顺理成章地出来作陪。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成了亲, 瞧着便像花儿般娇艳。她见到卢重英后款款行了一礼,柔声喊了人,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新嫁娘的幸福与欢喜。
卢重英见到侄女这模样,便知她新婚这几日过得很好。他应邀坐下,笑着问楚王:“怎地只请了我一个?”
楚王道:“有些话外人不好听。”他叹起气来,“我知道你与你二伯家有嫌隙,如今我娶了你二伯家的孙女,你心里肯定在怪我。”
卢重英道:“怎么会?你能放下对先王妃的念想再娶,我只有替你高兴的份。”
楚王神色惆怅:“那时候你把我们救了出来,她却没能撑过那场病,我心里一直难受得很。这些年来旁人照顾我的心情,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她们母子俩,我连和人诉说的机会都很少。”他伸手握住卢家表妹的手,“直到上回我喝醉了,阿淑她一直在旁边劝我,我才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我把话说出来以后,心里就好受多了。所以即便明知道你会不高兴,我还是想娶阿淑。”
卢重英道:“我没有不高兴,不管你想娶谁,我都会赞同。”
楚王既不是他兄弟,也不是他儿子,说实话,卢重英并不在意他和谁成亲。
只不过这话就不好说出口了,说出来有点伤人。
楚王话说得差不多了,就有人上来给卢重英倒酒。
许是因为赵王小儿子那些话的缘故,卢重英不免多看了倒酒的侍女一眼。
那侍女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偏瘦,五官姣好,身形也婀娜多姿。
卢重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在意。
楚王道:“我这次请你来,赏雪还是其次,更要紧的是想当个中间人为你们说和。我听阿淑说了你们以前的事,那时阿淑家里人都还年轻,眼里都只看到那么点东西,不知道后来会有这样远大的前程,所以不免做出些不好的事来。如今你们都在朝为官,理当放下嫌隙、同心协力光耀门楣才是。”
卢重英笑道:“你要是还想我认你这个朋友,就莫要说这样的话了。”他看了眼旁边的卢家表妹,“我侄女既然已经成了楚王妃,我便不与她计较以前的事,可我与二房的人必然不可能冰释前嫌。”
楚王苦笑。
“我也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是我多事了。”楚王叹着气说。
卢重英道:“你也是好心。不过我永远不会容忍对我家里人下手的人,他们曾经做过伤害我家里人的事,我却和他们握手言和、把酒言欢,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王道:“那就不提了,来,喝酒。我错了,我先自罚三杯。”
卢重英看着楚王眼也不眨地连喝三杯,也很给面子地饮尽杯中酒。
侍女又上前为卢重英倒酒,只是始终都一言不发。
三杯酒下肚,楚王面上微醺,又向卢重英告罪道:“你不要怪罪这丫鬟一直没开口说话,她啊,小时候被后娘割了舌头,一直不能说话,不过她比寻常女子要聪慧许多,识文断字不在话下,照顾起人来也细心得很,我向来爱让她在跟前伺候。”
卢重英听了楚王此言,感慨道:“你向来心善。”
这种身体残缺的女子,在别处是找不到好差使的,更别提读书识字了。
楚王道:“我哪里算得上心善,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他神色怅然,“世间的父母若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把他们生下来?生下来不仅漠不关心,还任由旁人欺他辱他,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备受折磨。这样的人,如何配当父母?”
卢重英听出楚王的言外之意,他说的物伤其类,无非是指当年先皇偏爱新人,对他们这些不受宠的皇子不闻不问。
当年楚王要不是和开泰帝玩得好,估计连处像样的封地都捞不着。
不过他着实是时运不济,即便得了处不错的封地,运气也糟糕得很,竟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大灾害,封地上闹起了叛乱!
卢重英道:“殿下你喝醉了。”
要不是喝醉了,怎么会向外人说出这样的不平之语?
楚王道:“我没醉,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阿英,我没把你当外人,我看似朋友遍天下,但我最在意的还是你。”
卢重英道:“某愧不敢当。”
楚王一笑,又邀着卢重英喝酒。
卢重英喝到半醉才离开楚王府。
卢重英走后,卢家表妹挨在楚王身边一脸郁闷地说道:“夫君这样爱重九叔,九叔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楚王抬手轻抚她发旋,叹着气道:“他若领情了,那便不是他了。你是他亲侄女,应该也知晓他的脾气才是。”
卢家表妹不再多说,她现在刚嫁入楚王府,不好在这时候就管东管西。
当务之急,还是想怀上个孩子再说!
另一边,卢重英出了楚王府,天上仍飘着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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