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九叔说的能学到东西,而且一般跟在她后头看到的都是难得一见的情形,简直叫他有种二十多年白活了的感觉。
难怪私底下大家都在说什么案子让乔大人一碰,这案子多半不会简单了。
吃饱喝足的三人走出了小食铺,在门外站了站,裴卿卿问她:“乔小姐,我们是去看那卖布的吗?”
方才乔小姐问了好多关于卖布的事情,大概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而那布庄就隔了两个铺子,所以站在这里就能看到那布庄铺子了。
布庄铺子外头挂的幡旗脏兮兮的被人扯到了一旁,铺子前一个人都没有,同这条街上别的铺子的热闹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瞧着就不是个生意好的。
乔苒微微眯起眼看了片刻之后,转了方向,指向前头,道:“先去三德书坊看看吧!”
也对,听那掌柜说三德书坊的东家是个老好人,为人和善,先找他去也好,起码问起话来方便一点。平庄深以为然,忙走到两个女孩子前面帮忙在前头开道。
一行人走的并不快,悠悠的,顺带吃饱了消消食。
走了一段路,裴卿卿拉了拉乔苒的手。
乔苒低头看她。
小姑娘想了想踮起脚跟她咬耳朵:“还可以顺便问问东家那个贾书生是谁,好叫他重新将那话本子写一写。”
昨日方秀婷说的《书生神笔传》可叫大家气坏了,怎么能偷了人的东西还能娶得大小姐,过上好日子呢?
这实在太过分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乔苒伸手揉了揉她头上的团子,倒是没有反驳。若是可以,她倒是也想看到另外一个版本的《书生神笔传》。
而坊间的反应也是一样的,听说这新出的一册出来之后,反而叫上一册的话本子卖了不少。
当然,因此又赚了一大笔的还是这个既被人扔了烂菜叶又卖了不少话本子的三德书坊了。
三人在三德书坊前停了下来。
三德书坊到了。
……
午时是食肆热闹的时候却不是书坊的,书坊里自然没几个人。
乔苒带着人走了进去,只看到两三个书生在挑书,听到门外有人走进来,便本能的往这里看了一眼,而后目光在乔苒身上顿了顿,便放下手里的书,相继离开了。
比起小食铺老板的糊涂,这几个书生自然是看得出乔苒身上的官袍的。
大理寺的官员来此,还是不要多逗留的好。
这世间有人喜欢看热闹,就有人不喜欢管闲事。
待几个书生离开之后,这书坊里除了他们之外,便只有坐在一旁桌后的那个吊着胳膊的赵东家了。
乔苒看向那个掌柜口中的老好人——三德书坊的赵东家。
三十来岁的年纪,没有续须,身体瞧着有些文弱,五官端正,看起来倒是个亲和的人。
赵东家也在此时抬起了头,目光在触到乔苒身上的官袍时同样愣了一愣,而后忙起身绕过桌子向他们走来。
走至近前,那个赵东家吊着胳膊朝她单手抬了抬,道:“这位大人,来我三德书坊可是有事?”
乔苒低头看向脚下的菜叶,便点了点菜叶,问他:“有人闹事,怎么不报官?”
赵东家闻言不由苦笑了两声,回道:“有些时候话本子不照着大家的想法走,大家不免愤怒,人之常情而已。”
“是吗?”乔苒笑了笑,又问他,“那个贾书生是谁?”
这话一出,站在她身旁的裴卿卿和平庄两人皆忍不住去看她。
不是办案吗?一来就问这种与案子无关的废话真的可以吗?
裴卿卿小脸也是明显的惊了一惊,不过随即便转为了欢喜:她也没想到乔小姐居然这么看重她的要求,一想至此,心里便忍不住高兴。
赵东家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白,顿了顿之后,他摇头道:“这位大人大概是不懂我们做这行的规矩,贾书生是哪个我们书坊是不能透露的。这是规矩,不能打破的。”
他说着又指向一旁被扫做一堆的菜叶、饭团、石头等物,道:“我这里只是书坊,都有人跑来生事,若是叫人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我怕他恐有性命之忧。”
乔苒“哦”了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堆乱七八糟扔进来的杂物,道:“赵东家,你倒是挺护着贾书生的。怕他有性命之忧,便不担心自己会不会遭人报复?石头什么的可不长眼。”
赵东家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道:“我这书坊虽然不大,家财也非万贯,却也是同那些在我书坊写书的签了契书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不可为之事,还请大人见谅。”
见谅?
“好说!”女孩子闻言笑了笑,语气十分和善,她伸手摸向腰间,解下腰间的牌子举到他面前,“我当然是能见谅的,不过它似乎不可以。”
又来了!平庄见状忍不住暗道了一句。
这一招好用,她也不能一直用啊!
这样欺负人真的好吗?
果然,在看到那块“如朕亲临”之后,赵东家当即便变了脸色。
不过,还不待他说什么,女孩子便举着牌子开口了:“天地君亲师,天子面前,契书什么的也是可以通融一二的,赵东家,你说呢?”
赵东家看着她,眉头紧拧,抿唇不语。
女孩子笑了笑,又道:“不然,我以大不敬之罪请赵东家去大理寺坐坐?”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平庄已经有些不忍直视的偏过脸去了: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万一这姓赵的还不听话,到时候她一定会把这人弄回大理寺的。当然,这种粗活她自己一般不做,会让他来做。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总觉得他们现在的举动有些像欺负人的恶霸一般。
放了狠话之后,女孩子又轻咳一声,笑了起来:“赵东家,你遵循契书遵循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着实犯不着为一个名字遮掩到这个地步,是也不是?”
打个棒子再给个甜枣。
赵东家沉默了一刻之后,缓缓开口了:“贾书生是王林翰。”
乔苒道:“这个叫王林翰的人家住哪里,是做什么的?”
赵东家抬头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乔苒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牌子往他面前伸过去几分提醒他。
看了眼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赵东家再次开口了:“就是街头那家布庄铺子的掌柜。”
这话一出,书坊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偷偷打开荷包偷拿蜜饯的裴卿卿和拿手遮脸不好意思的平庄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里满是惊愕之色。
不会吧!居然是那个布庄铺子的掌柜?
这么巧吗?
不,不是巧合。
女孩子脸上并没有如他们一样露出惊愕之色,闻言只略一沉思之后便再次开口问了起来:“哪个林翰?”
这问题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却又总在之后发现她实则另有深意。
平庄听到很认真。
赵东家愣了愣,回道:“就是翰林那两个字。”
“哦?”女孩子闻言似是有些惊讶,她道,“听名字倒有几分雅致,似是读过不少书的。”
都说到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蛮的?赵东家苦笑了一声,再次开口了:“他确实读了几年书,后来考试屡试不中,便承了祖业的布庄。这位大人,你问王林翰做什么?也是要他改书么?”
第584章 有关
乔苒瞥了眼眨着眼睛激动看着她的裴卿卿,顿了顿,随手便将手边一册《书生神笔传》拿了起来,翻了翻之后,她道:“那为何新的一册会同上一册有如此大的差别?”
赵东家苦笑了一声,道:“我只是个书坊的东家,他要怎么写,我也不能插手啊!”
因为签了契书,倒是讲道义!
乔苒笑了笑,目光又落到了他吊着的胳膊上,开口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赵东家低头看了眼自己吊着的胳膊,那张本就苦笑着的脸愈发苦涩了:“被爆竹炸伤了。”
被爆竹伤到手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欲多提。
不过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官不知是没有眼力见还是不懂人情世故,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个不停。
“什么时候炸伤的?”
赵东家道:“前几日。”
“前几日到底是哪一日?”
“就是……天下大雪,有马车滑出桥头翻入河里的那一日,你们大理寺有个年长些的官员那一日也来了。”赵东家耐着性子回答着。
他口中年长的官员显然指的是甄仕远,却没有提起姓氏,瞧着也不像是知道甄仕远就是大理寺卿的样子,那么可以说此前这个赵东家是不知道大理寺卿甄仕远这个人的。
当然,也没有哪条大楚律法规定一个书坊东家必须知道大理寺卿是谁,长什么样子的。
乔苒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念头,很快便将这些琐碎杂乱的消息汇成了一个结论:这赵东家那天出事时应该也在现场,因为他形容甄仕远用了“年长”二字,显然是亲眼见了,却并不知甄仕远的身份。
不过见是见了,却应当并没有走近,否则若是真正围在一旁看热闹的,听那些官差称呼至少能说出个姓氏或者别的什么。
在赵东家眼里,面前的女孩子只是转了转眼珠,似是想了一下,很快便又继续追问了起来。
“你这手怎么炸伤的?”
“被爆竹弄伤的。”
“哪里的爆竹?”
“……王林翰那里的。”赵东家迟疑了一下,再次答道。
这一次,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警惕之色。
她……应该不是为了改话本子而来的吧!
“王林翰的爆竹怎么把你炸伤的?”果不其然,女孩子接着问了起来。
赵东家沉默了一刻,道:“我们这大街上有几个小童时常顽皮闹腾,那一日就是小童点了爆竹,不小心误伤的我。”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别人受伤?”女孩子顿了顿,接着问道。
赵东家摇头:“没有了。”
“可有人看到你被爆竹炸伤?”
赵东家抬头看向她,眼里的探究和警惕之色愈发明显。
半晌过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便是说小童点爆竹将你炸伤这件事便不好说,或许是你自己将爆竹点了的也说不定。”女孩子悠悠地说道。
赵东家闻言脸色微僵,本能的开口辩驳:“大人,我又不是小童,去点爆竹作甚?”
乔苒道:“那爆竹是王林翰的,事发时无人看到,可见那爆竹没有放在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而是放在自家铺子的后院。自家的后院,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进的,听说你同王林翰关系不错……”
“也不过是签了契书而已。”赵东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看向女孩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平心而论,面前这个女孩子生的很好看,即便穿着一身严肃工整又老气的官袍,也难掩清丽。
人看到好看的人和事总是会多几分耐心的,更何况原本他脾气就不错。
可便是如此,面对女孩子如此咄咄逼人的追问,他还是无端的生出一股烦躁感。
“我们不算熟悉。”赵东家道,“那日过去也不过是商量《书生神笔传》新交上来的书稿罢了。”
因为商量交书稿,所以他人当时就在王林翰家,被误伤不是很正常的事?
“契书呢?”女孩子对他的反应并不在意,只是突然问道。
赵东家愣了一愣,冷着脸转身走向里间,不多时就将一封契书带了出来,而后递到她面前道:“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乔苒接过契书扫了一眼,目光在契书一角的“王林翰”三个字上顿了顿,而后将契书交到身后的平庄手中,道:“收起来。”
赵东家见状,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实说,就是脾气再好的人,被这样不依不饶的问也有些恼火了。
眼看他眉间不郁之色越发明显,就连一旁的裴卿卿和平庄都不由紧张了起来,若不是看他还吊着胳膊,真怕他会动手。
“你认识薛怀吗?”女孩子顿了顿,再次开口了。
赵东家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意识到了什么正想开口时却猛地撞上了女孩子望来的眼神。
清亮的瞳子中透着几分看透世情的了然。
“看来认识。”女孩子漫不经心的给了结论。
那一瞬仿佛被一下子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他脚下一软,眼看人就要倒下去,却及时的被那个官差扶住了。
待到站定,再看向面色依旧平静的女孩子时,他下意识的伸手在额头上拭了一下,而后便察觉到了自己满头的汗水。
这并不是在大理寺,只是在他的三德书坊里,看似随便问问,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叫人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此时,他在看向女孩子的眼神已由先前的探究转为惊恐。
惊恐和警惕充斥了他的全身。
难怪有人道那种年纪轻轻便独当一面的多半不是什么善茬,因着这种人是不可能靠资历熬上那个位子的。
女孩子笑了笑,还是那么温和危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
“他的马车翻入河水之中,你和王林翰却在铺子里放爆竹,既然认识,此举是不是说不过去,莫非是你们害得他……”皮皮读书网
“不是,我没有!”赵东家本能的扬声打断了她的话。
待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他抬头,对上的却是女孩子似笑非笑的脸,就连跟她一起来的那两个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旁观者清的听客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更不要说他这个局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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