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干嘛抱怨宙斯和普罗米修斯?不都是你纺织出来的命运之线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多事?”
“那是命运决定的,不是我决定的。”克罗托摊摊手。
“可拉倒吧。”
“真的,命运决定他们的命运,却不能完全左右他们的思想。他们可不是咱们的傀儡。宙斯和普罗米修斯一天天的在想啥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行吧。反正他们俩我都讨厌,事儿多。”
“要我说的话,其实我更讨厌普罗米修斯一点。自从他创造了人类,我们的活计更多了,都没时间好好出去找个新的洞了。咱们现在待的地方水都干涸了,这片石钟乳总有一天会毁坏的。”
克洛托的话引起了拉克西斯的畅想,她不由也附和道,“是啊,下一次我想找个带温泉的洞,海湾那边好像有一片适合的地方,有雪白的洞窟和蓝色的泉池,风景也很美......”
“......等一下,好像埃皮米修斯他们也会去哪里......”拉克西斯说着说着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
“怎么这样?”克罗托垮了脸,扭头朝一旁的阿特洛波斯问道:“姐姐,不能直接掌控那孩子的命运,但是应该能旁敲侧击制造点意外干扰她吧?”
“你可以试试。”阿特洛波斯剪断了手中的一条线。
“啊,既然姐姐都允许了,那么我就要下手了!”克罗托有些兴奋地重新坐回纺线堆前,搓搓手道,“这样也好,到时候宙斯问起来也不能再说怎么,毕竟咱们也算是努力制止过这个不确定因素了。”
“克罗托,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人家占了你的洞窟才这样做的吧?”
“拉克西斯,是命运决定让他们遭遇困难的。”
“命运就是你的理由?”
那边克罗托和拉克西斯吵吵嚷嚷地精心安排着她们专门设下的命运的陷阱,两位女神都没有注意到,一旁安静的长姐瞳孔中变幻莫测的神情。
阿特洛波斯轻轻合拢剪刀柄,微不可闻地“咔嚓”一声,一截线掉落在地,悄无声息地化成了灰烬。
然而片刻后,那堆灰又窸窸窣窣地在地上凝聚起来,扭动着如蛇舞,最后重新变回了一根毫发无损的线。
果然......还是,不行。
阿特洛波斯轻轻瞥了眼正处在兴奋状态的小妹妹,没有告诉她,她的计划大抵将会落空。
这一次,它难道没有站在神的这一边吗......
隐约察觉到什么的阿特洛波斯重新拾起地上的线,机械而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
另一边,潘朵朵的情形时好时坏,一会儿全身冷汗直流,一会儿又烧得如一团火,反反复复,差点没把埃皮米修斯叔侄俩急得团团转。
埃皮米修斯看着少女痛苦万分的模样,恨不得以身代之,只后悔自己干嘛要带她去那个洞窟门口,让她受这种罪。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诡异,要不是有小豆丁拦着,埃皮米修斯都想回头去洞窟里好好探探,把吓到少女的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不明不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到了午夜,少女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看到她的脸颊重新泛起蔷薇花瓣般的淡粉色,唇畔也不再是一片惨白,旁边守候着的一大一小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拖着精神上的疲惫睡下了。
然后。
这天天亮,少女是从男神的怀抱中醒来的。当她想要伸展自己的四肢,却发现自己被牢牢锁在了一架成熟有力的男性躯体怀抱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那结实的肌肉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显然这具胸膛的主人还在熟睡之中。
潘朵朵显然易见地懵了一瞬,随后觉得自己的血压急速上升。
她伸出手推了推埃皮米修斯,发现对方正以一种护卫人形抱枕的姿势紧紧地禁锢住了她的退路,似乎察觉到怀中的珍宝想要离开,英俊的眉峰还不安地皱了一下。
潘朵朵:......
服气了了服气了。
他昨晚好像照顾她到很晚,大概是累得狠了,现在让她也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
就这么再躺一会儿吧,嗯,都是因为不想打扰他,才不是因为想赖在帅哥怀里不起来。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第34章
如果说, 清晨从爱人的怀抱中醒来是一种幸福,那么醒来后静静描摹爱人的面庞则是另一件充满浪漫的事情。
尤其是,您的爱人还有着一张英俊神颜。
潘朵朵侧头看着尽在咫尺的金发神子, 目光逡巡过他的额发、鼻梁和微微开阖的唇畔,心中一再感慨于造物的神奇。当清晨的微光从帐篷的间隙洒入,轻轻扫在他微卷的淡色眼睫上,那种宁逸又剔透的感觉,让他整个神看起来就像一枚沉眠的宝石。
不要太养眼。
一切都又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是他把她箍太紧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越来越热得难以自抑呢?不用看都知道, 她现在的脸一定烧得通红一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是流鼻血脸就丢脸丢大发了。潘朵朵开始轻手轻脚去抬那只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臂, 却发现对方的手臂像块实心铁, 即使用上了她几分“一点儿力气”, 也没能拉开。
“……朵朵?”
低哑的声线从少女头顶上方想起, 潘朵朵愣了一瞬, 然后被对方晨起后性感慵懒的声音弄得红了耳尖。
她挪动着在对方怀里抬头,就见他一双眼眸尤带着困意半阖着, 垂落的眼睫掩去了瞳仁中过于明艳的华彩,只有眸光里最浓翠的一点,正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啊, 宝石他醒了。
刚刚苏醒的埃皮米修斯表情懵懂,他低头看着乖乖巧巧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女,下意识满足地弯起下唇角。随后神情渐渐又染上些许疑惑, 朵朵怎么突然到他怀里来了?
难道是在做梦?那这个梦还真是不错。
“那个......” 梦里的少女她弱弱地开口了。
埃皮米修斯顿了顿,随后自然而然把少女揽过来蹭了又蹭,一边闭着眼睛满足哼哼道,“梦里的朵朵好香好软, 喜欢。”
好香好软的潘朵朵:......开始了他开始了,狗狗蹭骨头环节。
她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破布娃娃......才怪呢。
潘朵朵面无表情,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埃米,你快醒醒。”
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痛感,年轻的神子动作凝滞住,随后骤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触电般地松开了怀中的少女,耷拉下脑袋迅速正襟危坐跪立在一旁,唯唯诺诺解释道:“朵朵,我......”
潘朵朵坐在羊毛毯子里,歪头看着像是做错了事情不知所措的狗勾,忽然一把捂住了脸。
太......可爱了。
她发誓,以前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喜欢这一挂,憨憨傻傻又蠢萌蠢萌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也可可爱爱,太戳她的心了。
尤其是......在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后……
他对她无条件的信任,让她心底某个地方溢裂出一道痕迹,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涌出,慢慢填充着那一颗跳动不止的脏器。
埃皮米修斯见少女忽然捂脸,更加无措了,正手忙脚乱想要道歉,却不想下一刻少女忽然倾身上前,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别道歉,我都知道。还有,昨天谢谢你照顾我。”
少女说完,就如一只轻快的蝶,从帐篷里跑了出去。徒留年轻的神子跪坐在原地,呆呆愣愣像一具精雕细琢的石像。
半晌,他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落在了那里。
......痒痒的。
没多时,帐篷外传来少女和孩子的拌嘴声。
“婶......姐姐,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啊?”
“丢丢乖,好好洗你的脸,说话小心被水呛到。”
“你不会是和叔叔亲亲了吧?爸爸和妈妈亲亲后脸也会这么红。”
潘朵朵:......普罗米修斯你出来,我们得好好谈一谈孩子的教育问题。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好奇心害死猫哦!”
“为什么好奇心会害死猫?”话题被成功转移。
“因为......”
帐篷内,年轻的神子听着他所珍视的珍宝们轻快的对话,神色温柔地笑了。
真好。
……
经历这一场风波,潘朵朵一行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朝东北方的海岸线行进。
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们之后也有讨论过。小豆丁丢卡利翁坚决认为潘朵朵就是因为饿过头而晕倒了,潘朵朵则对这样又损颜面的结论拒不承认。
她仔细向埃皮米修斯描述了下当时的感受,总觉得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咽喉,身体上虚弱至极,使不出力气。这样怪异的形容让埃皮米修斯摸不着头脑,原本他提出让他一个神回去探个究竟,最后被潘朵朵拦下了。
“别去,反正我们就要见到你哥哥了,他也许会知道原因吧。”
这倒也是,埃皮米修斯很快被这句话说服了。在他眼里,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他哥哥不能给出答案的。
于是这件事情算是暂时揭过了。
重新启程后,潘朵朵骑着牛走在前头。背对着叔侄俩,她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上满是凝重与晦暗。
她自己心中有所知觉,那种濒临死亡般的感觉实在有种莫名的熟悉——像极了她还是一具泥塑时,被宙斯醍醐灌顶和洗脑时的感受。
所以,在那个洞窟里的……会是一位神吗?
无缘无故又仅仅只朝她动手,难道是因为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对劲?
——可是为什么最后她却一点儿事也没有,总不会是因为她逃得够快,没让对方得逞吧?或者干脆是对方突然高抬贵手?
想也不可能。
太多疑云笼罩在心头,潘朵朵无声地叹了口气。在众神环生的世界里、在奥林匹斯的虎视眈眈之下,真是随时随地都潜藏着生存危机。
可是,她坚决不能认怂。
绝不。
没有谁能决定她这条命的去留,除了她自己。
......
又过了两日,当天边一抹明艳的蓝色点染在大地的尽头,当旭日从那蓝色之中冉冉升起,当清凉的海风带着潮湿的咸味刮过,潘朵朵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得到了救赎。
终于看到海了。
然而想要真真切切拥抱到海洋,他们还需先从现在所处的山丘上下去,穿过一道短窄的峡谷,最后沿着海边的峭壁再行走上一段距离才行。
有话说望山跑死马,但在潘朵朵眼里,看见了目标只会让她更有动力。走到这里他们都不知翻过了多少山丘、越过了多少峡谷,眼前这点路程自然不在话下。
见到海后明显兴奋的还有小豆丁丢卡利翁,他的母亲是大洋神女中的一位——普罗诺亚。见到海就意味着有机会见到他的母亲。由于普罗诺亚掌管着一方海洋,只能偶尔到陆地上来看望她的孩子,所以小豆丁对能见到妈妈的机会很是珍惜。
潘朵朵看着兴奋中的小孩,心里难免泛起些许辛酸。
虽然初见面时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但久了她也是真心稀罕这小破孩的。这么一想宙斯还真不做个人......好吧,他本来也就不是人。人家妈本来就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小孩身边了,还把人家爹给弄走了,探个亲都要跋涉那么远......
整一个古希腊神话版的留守儿童。
这么想着,她看小孩的眼神多了几分慈母般的怜爱。
“你干嘛这么看我?”小孩被她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寒战。她为何总会时不时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弄得他怪不自在的。
“我在想,有一个大洋神女做妈妈真好,她一定很漂亮吧?”
“那是当然,”提到自家妈,小孩得意得鼻子都翘了起来,他瞥了眼微笑着的潘朵朵,自觉地把后面那句“比你漂亮”咽了下去。
“丢丢。”
“干嘛?”
“我和你关系好吧?”
“谁和你关系......好吧,也就勉勉强强。”
“嗯,”潘朵朵很满意这个答案,她厚着脸皮继续问道:“话说,能请你妈妈用海洋的力量把我们运送到海岸的另一端吗?”
小豆丁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上一次他和叔叔也是沿着这条海岸线走的,但却没想到要请妈妈帮助他们......如果她能帮他们,好像的确可以更快一点儿见到父亲。
他很快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完全没考虑过自家妈有没有力气把他们几个弄过去。反正在小孩眼中,妈妈和父亲一样,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埃皮米修斯显然也很赞同这个想法,“这样的确会快上许多,就是不知道普罗诺亚姐姐会不会回应我们的呼唤。有时候她会很忙。”
“没事,如果丢丢同意的话,我们到了海边就试试,如果能得到那位的帮助是最好不过了,丢丢?你觉得怎么样?”
丢卡利翁自然点了点头,“好啊,等到海边我就呼唤妈妈试试。”
潘朵朵笑了笑,能省一点力气是一点力气。时间是很宝贵的,越快见到普罗米修斯,她心底的答案将会越快明晰起来......
待到正日当空,他们终于爬上了离海边最近的一座山崖。
此时此刻,大海就在峭壁之下,碧蓝的海水翻涌着扑打在怪石嶙峋崖岸上,溅起雪白飞扬的浪花。有海鸟啼鸣着飞过,翅尖滑翔着掠起水波,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
潘朵朵远远眺望着远处蔚蓝色海波上的粼粼碎光,深深陶醉着。
“好美啊。”她感叹道。
“的确很美,妈妈她就生活在这最美的地方。”小孩也跟着感慨。
牛蹄踏在崖壁坚实的石道之上,慢悠悠地向前行进着,没有谁注意到,他们脚下的石块最深处,忽然崩裂出一道缝隙,随后就如连锁反应一般,越来越多的裂缝如蛛网般快速蔓延着,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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