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榕看破不说破,眼底满是促狭。
晏辞紧张到嘴唇都要被牙尖咬破,还好,余榕没有认出他。
晏辞提笔:[大众脸。]
“……”这小孩是真的听不出别人的话外音。
“不过也没关系,听听好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不然以她现在的性格,找到那小孩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听听性格好。]
余榕:“……”
算了。
说不通,没意思。
晏辞见她不再追究,顿时长长舒气,同时又焦灼起来。
小孩子的许多行为不能用成年人的想法推测,站在个人立场上,晏辞觉得自己小时候做的事情合情合理,但在大人眼里,那种行为叫做“欺负”。
距离事发到现在已过十一年,那么他要向余听道歉吗?
从法律方面来讲是不需要;从道德方面……也构不成犯罪。
晏辞深深陷入到自己的思维怪圈里,无法挣脱,纠结地将眉心打成死结。
或者他可以选择隐瞒?
再或者给余听扒一层他身上的皮。
晏辞研究过刑法。
扒皮需要极高的操作技巧,余听没有经验,他有很大程度会死在过程之中,余听也会被抓进监狱。
——不值当。
他也不能教唆余听犯罪。
“晏辞,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余听拿过水,主动邀请。
晏辞摇摇头:[下午请假。]
她疑惑歪头:“你不舒服?”
[有事。]
回去照顾蜘蛛。
余听对着那两个字出神,没有多问,转头又去找顾双双聊天。
**
很快来到午餐时间。
餐厅人满为患,余听牵着姐姐找了好大一圈才在角落发现一张空桌。
“姐姐你坐,我去给你打饭。”
余榕轻笑:“这么懂事?”
余听扬起下巴,很不服气:“我现在变乖了,以后我还会更懂事,你等着看吧!”说完,余听拿着饭卡去打饭。
海川的三餐一向不差,今天因为是家长开放日的关系,菜系又多添加了几样。
余榕口味挑剔,不喜欢吃太辣也不喜欢吃太甜,为此余听跑了好几趟,最后又打了自己喜欢吃的小排骨和糖醋鱼,小心翼翼绕开人群向位置走。
“大妈,这是学校,不是你一个环卫工人该来的地方,你能去别处吗?”
突然间,耳边响起一道充满嫌弃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看见一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神色局促,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安的笑容。
“我、我是来给孩子开家长会的,这个位置是我先选中的,你看……”
“阿姨,你去别处坐吧,这里有人了。”男生堂而皇之占据位置,不留情面地撵人。
妇女放低姿态:“我可以不坐这儿,但能不能让我家孩子坐这儿,周围实在没位置……”
两人说话间,夏七七端着餐盘过来。
余听恍然想起,这段剧情中原本自己才是那个挑事的炮灰,现在没了她,又有另外的人担任这个角色。
不出意外的话,身为男主角的季时遇马上会站出来英雄救美。
呸!
她才不会如那狗东西的意,她要截胡!!
余听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男生还没发现,不耐烦道:“我都说这里有人了。”
啪——!
随着男生话音落下,余听重重把餐盘拍在桌上,同时对着眼前的空座位大喊一声:“滚!”
这声滚中气十足,瞬间让周围陷入死寂。
男生被吼懵了,条件反射从凳子上站起身。
余听对着空座位一拍,重新端起餐盘,笑容满面地对傻掉的两人说:“阿姨,现在没人了,你们可以坐了。 ”
“余……余听。”夏七七怎么也想不到向来厌嫌她的余听会第二次出手帮忙,愕然让她忘记眨眼,一动不动呆滞在原地。
余听垂眸一扫。
她的饭无比寒酸,全是素菜,一道肉也没有。
余听皱眉,又瞥向身旁。
夏七七的母亲是很朴素的农村人,常年的日晒雨淋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老几岁。漫画里提到,她为了供养夏七七上学,一连打好几份工,就连晚上都不间歇。
她原本没打算来这次的家长开放日,就怕给女儿丢脸,结果硬被夏七七拉来,来之前还在打扫马路卫生,所以也没来得及换衣服。
如果没有漫画,余听永远不会了解到这些,会像剧情所走的那样成为高高在上的嘲讽者。
余听的确不喜欢夏七七,但她永远不会取笑任何一位母亲。
她把餐盘放过去,“我不想吃这个,我们换吧。”不由分说,余听强行和她交换了食物。
“余听。”
这个声音一出,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听他说:“你怎么总是不分场合的欺负别人,难道这会让你有优越感?”
如果不是怕被扣信誉分,余听真想一盘子砸在季时遇那张抽吧的话梅脸上。
季时遇走上前,垂眸一扫,直接拿过她手上餐盘,重新递给夏七七:“给。”
夏七七急忙回神,摇头:“季时遇你别误会,余听没欺负我,她只是和我交换了食物。”
夏妈妈此时也站出来解释:“这小姑娘是好孩子,同学你不能部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人家。”
一旦有人给她开口说话,余听的满腹委屈立马汹涌而出。
她眼眶红,鼻尖也红,咬牙切齿,凶巴巴的眼神活像是要杀人。
季时遇这才注意到两个盘子里的饭菜不一样,一个全是绿,一个全是红,红的那盘分量也多,装的全是余听爱吃的。
他愣住,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这位同学在帮这位妈妈解围,我们可以作证,她没有欺负人。”
“是啊,这孩子面相好,人也乖。”
“你快和人家道歉啊,愣着干嘛。”
围观全程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替余听说起话来。
季时遇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冷冷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时遇。”夏七七见他僵硬的和木头一样,急忙推他一把,“你快去哄哄余听,她该哭了。”
季时遇薄唇轻抿,最终没有追过去,他深吸口气调整好表情,说:“阿姨,我再去给你们打点饭,等我一下。”
“季时遇,你……”
季时遇几乎不给夏七七说话的机会,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海间。
第22章 022 “真就容不下他?”
午时的校园格外静谧。
余听独坐蜷缩在食堂后面的角落, 捧着手机给姐姐发信息,随即气鼓鼓地揪了一把地上的绿草。
正生闷气,阴影覆盖过来。
“滚, 不然我打你。”
余听以为是季时遇, 头也不抬, 语气比平时更凶几分。
那人在面前蹲下。
眼前是一双洗的发白的球鞋,双腿细,没腿毛,是一双女孩子的腿。
余听抬头。
夏七七手拿一袋棉花糖,脸颊清秀, 笑容浅浅。
“给。”她把糖递过来。
余听冷哼声, 狠狠别开头:“你走开,我不喜欢你。”
夏七七也没再怕她,好脾气地说:“谢谢你刚才帮我。”
“我才没帮你,你别自作多情。”余听一肚子火,刷的下从地上站起来。也许是蹲的时间太长, 又也许是低血糖, 眼前发黑, 刹那间天旋地转。
夏七七眼疾手快扶住她, 这才让她没有摔倒在地。
余听撑住树干,缓了好久才摆脱这难熬的眩晕感, 她快速把胳膊从夏七七的双手中抽出,面露嫌弃, “别碰我, 讨厌鬼。”
夏七七:“……”
余听靠住墙,一想到季时遇总是因为女主角找自己不痛快就生气,越想越气, 越生气越想。
她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眼梢晕出一抹红,像氤氲而散的胭脂。
夏七七张张嘴,呐呐道:“那……糖你还吃吗?”
那包棉花糖白白软软,盛在袋子里,各种形状都有。
余听肚子饿,有些想吃,可是好面子,不肯接受往日情敌的好意,要是吃了那该多丢脸。
“不吃的话我就……”
“吃。”
余听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是多没出息,一袋子廉价的棉花糖都觊觎。
“……给。”夏七七再次把棉花糖送到她的面前。
余听挑选了一颗草莓味的棉花糖,甜甜软软还能拉丝。
见她的情绪有所好转,立马劝解说:“你要是好些就回去吃饭吧,光吃糖会胃疼的。”
余听原本还想再来两颗,听她这样说,讪讪地把手垂了回去。
“季时遇那边我已经向他解释过啦,你也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姐姐和姐夫还在等你呢。”
姐夫?谁?江淮?
余听也懒得向无关人士解释自己的家庭构造,抬了抬下颌,目光飘至她手上的那袋棉花糖,忍不住心动,“这个多少钱。”
夏七七说:“班级里给家长们准备的免费零食,你要么?”
“我买。”她拿起手机,“你收付款给我,我扫你。”
“你想要就拿去吃,本身也是班级拿的,不用特意给我钱。”夏七七把棉花糖塞入她的手掌中,温和笑了一下,“那我去陪妈妈啦,今天谢谢你,还有上一次。”想到苏安娜,夏七七微微抿唇。
论坛那件事出来后,苏安娜很快转学,剩下的同党也不敢再找她不痛快,这让夏七七的校园生活好过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餐厅。
余听看见夏七七紧坐在夏妈妈身旁,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夏妈妈也很温柔地用纸巾擦拭着她脸颊上的薄汗。
余听在一瞬间竟然萌生出羡慕。
哪怕她住在最金碧辉煌的宫殿,哪怕她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一切,却连别人最容易得到的,一个母亲的拥抱都没有。
余听垂眸避开那一幕,一步步回到原本的位置。
余榕和江淮都快吃完了,饭菜也变得不再温热。
余榕抛给江淮一个眼神,对方立马领悟,起身去给余听打餐。
“阿遇刚才过来找你,又吵架了?”余榕抿了一口水,语气不急不缓。
余听烦这个名字,没好气道:“你见过人和狗吵架的?”
“真就容不下他?”
这根本就不是容下容不下的问题。
余听想到漫画里自己的结局就不痛快,想到季时遇要报复余家更是如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欺辱他是不该,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迁怒余家?
“其实阿遇先前找我谈过一次,希望住校,让我在申请表上签字。”
余听不为所动:“哦。”
余榕慵懒抬眸,“如果你真的想让阿遇搬出去,我可以同意,但你以后会不会又闹着让他回来?”
余听瞬间坐直身子,郑重承诺:“我保证我不会!”
“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余听表情急切,“我以前就是想玩玩,不是真心喜欢他的,现在我想开了,我也向你保证,他搬出去后我绝对不会再找他麻烦,更不会闹着让他回来。”
“嗯,既然如此我晚上就和他谈。”
余听眼睛一亮,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季时遇。
“我以前就是想玩玩。”
“不是真心喜欢他的。”
他的耳朵自动屏却周围嘈杂的噪音,只剩下这两句尤为刺耳。
季时遇原本的计划很清晰。
先是利用余听的喜欢和她在一起,然后一步步实施报复,可是如果余听不再喜欢他,那么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为什么?
季时遇想不通余听怎么一夕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好像很多事态都超出前世轨迹,就像……余听也重生过一次一样。
季时遇不敢细想,他宁可觉得这是余听新耍人的手段。
不管如何,他都会实现自己的目标,谁也不能阻拦。
季时遇遮去眉眼里的一丝狠厉,转身走出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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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家长参校活动。
海川目前是江城建筑面积最大的高中学校,避免有人中暑,学校贴心的准备了游览车。
余听坐在车上,清凉的夏风迎面扑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晏辞不来吗?”
“他请假啦。”
余榕观察着她的神色,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在小镇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余听一脸问号。
余榕将被风吹散的短发别在耳后,“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那会儿你只有五岁。”
不只是五岁,余听连六岁的记忆都很模糊,于是诚实摇头,“忘了。”
余榕轻轻笑了笑。
十几年的时光好似眨眼及过,让不久前话都说不利落的小姑娘一下子长大成人。
余榕有时候会格外思念余听小的时候。
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爱笑,还很乖,总是跟在她和余之舟屁股后面跑,母亲会在旁边温柔看着,偶尔给他们兄妹拍照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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