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姐姐还告诉自己了,说是嗣明很不喜欢他老板的女儿,只因为啥钱没拿到手里才没急着走。只要家里说给他买房子说亲,他只要不傻就知道拿这个做借口往回跑,把那边给拒绝了。
但这话自己就不用跟金保国说了。
果然,金保国把电话打过去,那边明显带着几分兴奋,因为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的多,“……买院子盖房子?街面上的房子要是买不到,就不如买到县城……我在外面能认识啥人呀?您听我妈瞎说……没有没有!没有对象,我不会谈,您叫人给介绍吧……相亲呀!相亲行啊!只要长的好看,脾气合得来,其他的都无所谓……”杨碗花端着碗假装盛汤去了,一进厨房嘴角就翘起:跟我斗心眼?你要斗心眼斗的过我,你就不会在我这坑里待了二十多年了。
这个变故确实是金保国没想到的,他放下电话,接了一碗汤过来,心里盘算了一遍,张口就道:“要不然不着急给嗣明买院子……嗣业跟桐桐两人在乡下呆不了几年,就算是今年给结婚了,他们在家最多也就那么两三年的时间。回头工作调动了,这辈子回来的可能性都不大。一年回来上两三天,家里给他们留一间屋子就行了。更何况,回来也不会一直住这边呀,对不?所以,我找老林商量,新房布置在这边,可两口子以后可以住林家,顶多也就住个两三年,也不耽搁老林给桥桥结婚。老家这宅子就留给守家的嗣明了。咱们活着,家里得有嗣业的屋子,要是咱们没了,嗣业有回来的必要吗?再买就是浪费,之前是我想差了!就这么着吧!”
叫大儿子结婚后住老丈人家去?
杨碗花手里的汤碗险些端不住,“不行!”
“怎么不行?就在隔壁,喊一声都能听见的距离,有什么不行的?你给嗣明买的话能这么近便吗?”金保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所以这八万还是得给林家做聘礼。
杨碗花气啊,这饶了一圈,钱没守住,完了还得把儿子送上门去,我倒是图什么?
改变不了金保国的决定,她得先把这事往后拖,一时间没说反对的话,快吃完饭了,这才又道,“这要是山门提亲,得算日子的吧。我叫人给算个吉利的日子,至于这媒人……你肯定想找老祁,我也觉得老祁合适。但是得看人家的时间……你看这大事小情的,别管啥事,也不管人家有事没事,把人折腾了这一趟一趟得,也不像话。这是个正事,得上门正经的请媒人。再加上……我瞧这俩孩子最近挺忙的,嗣业今儿带着桐桐去省城了,还是正事……要不,等俩孩子忙完这一段时间,这个也不急在这三两天吧。”
这倒也是。
打发金保国出门了,杨碗花先给小儿子打电话,催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末了还低声道,“要是还压着你的啥钱没结,你告诉你们老板,就说你奶奶不中用了,等着手术的费用,只怕一耽搁就不成了……”
本来过来找儿媳妇给她换床单的老太太,“……”
她的拐杖狠狠的敲在地板上,杨碗花才赶紧挂了给小儿子的电话。等确保没有老太太在偷听,这才给她姐打电话,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他还是记挂卢淑琴,他的心都奔着那边去了。以前想亲近是亲近不了,现在有理由了,他恨不能挣的都贴补过去。我跟你说,以后别说我了,就是嗣明……他心里也搁不下。一心的偏嗣业,其实哪里是偏嗣业,那是因着偏嗣业,就是偏卢淑琴的闺女,偏卢淑琴的闺女就能叫卢淑琴心里舒坦……跟他过了二十多年,儿子都生了俩了,他的心是一点也没在我身上。”
杨采花就觉得这种想法别扭的很,“你当年就是图了那个人,我还说了,说人家心里没你,你咋说的?你说只要人在,啥都是假的。心又看不见!人你得了,二十多年了,你开始要人家的心了。我说,碗花,要是金凤婚事顺利,到了如今你都做姥姥的人了。这把年纪了你要啥心呀要心?我跟你说,跟儿子把关系搞好,给儿媳妇做牛做马的都行。只要儿子儿媳妇认你,你在那家里谁都拿你没法子。我现在是整个的拧巴的……要吃醋,你有本事叫卢淑琴吃醋去呗,怎么反倒是吃起别人的醋了。再说了,过了那个年纪了。听姐一句话,好好的过。嗣业心野,别管咋说,整个对象你就是一百个不满意,得你儿子以后有好处,那就是好对象。你得放得下身段去,别拧着。至于嗣明的婚事,你可以往低处找,找个性子和顺的,也确实得为了老了以后想想了。只要嗣业肯给你撑腰,你就是跟着嗣明过,那他们两口子得看你的脸色过日子明白不?”
纠结跟你自己个的男人的情情爱爱的,你就是闲的。
人在你被窝里,管他心里想谁呢。挣回来的钱没给你,但是给你生的孩子了,将来还会是你孙子的,你较劲这个有意思啊?
再说嗣明的婚事,“……你管他金保国怎么办呢?!他那人大男人的很,就是累死他自个,也会把事情给办的体体面面的……你当你的老好人,吃好喝好打扮好……也别说人家卢淑琴这个那个的,就只人家现在一天的种花弄草,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一点,你就比不上人家。在你能使得上劲儿的地方使劲,不比瞎碰壁强呀。”
说着,就急着挂电话,“我这真忙着呢,有事回头再说。”
“忙什么呢?”
“在机场准备去九寨沟呢。”杨采花笑的乐呵呵的,“要么,你就离婚,跟我现在一样。外头这死了老婆的老头子多着呢。要工资有工资,要积蓄有积蓄,要清闲有清闲,跟老头儿们谈谈恋爱,出去吃吃饭,旅旅游,这个不新鲜了换那个,晃晃悠悠的,日子一样潇洒?你要今儿离婚,明儿我就给你再找一个……”
杨碗花‘啪’的一把挂了电话,自己还没法活的那么没皮没脸。
几房说不通,人家主意打到林雨桐身上了。
这天都晚上七八点了,桐桐跟四爷才从省城回来。主要是去老领导汇报工作去了,其实每周林雨桐都跟老领导通话,汇报工作进度。相隔半月二十天的,总也去一趟,赶上吃饭的时间就一起吃顿饭,相互有个沟通。
今儿去就是为了争取资金的,今年县上的资金别想了,整个县都困难,都朝上伸手呢。上面也难,反正就是各自想办法嘛,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开车到县城的时候,林雨桐就给林有志打了电话,晚饭还没吃呢,想吃凉面了。想着回去吃一碗麻酱凉面比什么都舒坦。
四爷催桐桐靠在后面睡一觉。
嗯!
可总说睡了,总不时的跟四爷搭话,怕他开车困了走神。半个来小时,这就进了镇子了。结果才一进镇子就看见相对走来的杨碗花,她是一边走,一边盯着从身边过去的车看。明显就是找四爷这辆车嘛。
林雨桐呵呵笑了一声,“肯定我给家里打电话叫备饭的时候,她听见了。”
林有志在门口呢,接了电话才回去做饭。杨碗花肯定也在,然后找借口朝这边来了,只是就是为了找机会单独跟自己说话的吧。
这心眼呀,四爷真是一言难尽,他开车慢慢的靠过来缓缓的停下来,杨碗花脸上马上带上几分夸张的惊讶,“我就出来消消食,这么巧就碰上你们了。”
然后很利索的上车,见了桐桐笑的也可慈祥了,“正好碰上你呢,我这才说找机会跟你说话呢。”不等林雨桐对她这个话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她就一股脑的往出端,“你金叔准备了八万的彩礼,正选日子呢。说实话,你这样的姑娘,给八万哪里够?八十万都未必够!你金叔那人你知道的,做事只凭着怎么有面子怎么来,可我寻思着,你们这样的工作……要是收这么多彩礼,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不好呀。你不是还管着妇女工作吗?这些年我也不大清楚外面的事,但那些年那婚姻就提倡个简朴……这要是我们冒冒失失的,耽搁了你进步,这可真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不得不说,杨碗花还真是点到地方了。彩礼虽然也应该,但却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提倡。怎么把握这个度,这是牵扯到社会风气的问题,说起来也不是小问题了。
人家把话摆在这里,八万我们敢给,你敢要吗?
林雨桐笑了笑,不提彩礼,突然问了一句:“八万?家具厂的效益不错呀?”
杨碗花得意了,却不再提,只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她就不信林雨桐会张口再要这八万块钱。
四爷心里呵了一声,总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想拿捏人。完蛋了!这八万估计是保不住了。还得另外再想法子弄钱。
四爷是把桐桐摸的透透的,这钱被林雨桐直接给收缴了。
杨碗花回去之后觉得智珠在握了,还催着金保国赶紧去提亲,把钱带上,礼品带上,媒人叫上,去吧!去林家提亲去吧。
她自己没跟过去,就在门口坐着呢,跟一群老娘们聊天呢,说这个事:“……拿了八万,这是咱们的诚意。这点钱着实不算多,那么一个儿媳妇,八十万我都舍得的……”
虽然要结亲的,其实她跟卢淑琴还是不搭话的那种。
但这会子知道钱还会原原本本的拿回来,那这也不妨碍我在外面面前的大方对不?
结果进去半个小时后,林家门口又来了一辆车,从车上来了两人,进去个十多分钟就又出来了,她就想着,难道女方还留着吃饭了?
心里正寻思呢,老祁和金保国一前一后的出来朝这边来了。
但两人手里空空!
礼品收下这在情理之中,但是钱呢?
杨碗花都急了:“钱呢?”那么一兜子呢!
金保国就用奇怪的眼神看杨碗花,这会子才明白桐桐为啥那么做了,肯定是杨碗花背后又干啥了。他突然特别想笑,就她这脑子还想算计人家。
你当能做在那个位子上,人家的脑子是白给的?没有智商情商能玩的转吗?
刚才的心疼一下子就变淡了,他回答的特别淡定,“八万林家没要,桐桐说不能提倡过度彩礼……这对社会风气的影响不好。又说最近镇上特别困难,镇上要一对一的保学,别管经济多困难,确保不叫孩子失学……”
谁问你这个了,我就问你提了那么一兜子钱出去,钱呢?
“这不是正说着呢吗?镇上需要,我觉得桐桐说的有道理,作为企业家要有社会责任感,所以都捐了!”
“捐了?”杨碗花以为听错了,“那可是整整八万!这就捐了?”
捐了!
那还不如给林家呢!林家哪怕扣一半,还有一半其实是给了自家儿子的。这现在呢?儿子没得着,整个的鸡飞蛋打!
八万块钱,她能在县城买两三个院子,只放在那里年年都有收益。哪怕有自己一个,也不至于跟金保国吵架就怕人家撵人,因此除了金家她无处可去。而现在,这八万就这么没了。
“不行!”捐什么捐呀,“我不答应!”她一把推开挡路的金保国,“我找林家去,这钱我得要回来。”
要回来?怎么要?
金保国补充了一句,“刚才没看见来了一辆车两个人吗?那是镇上的会计跟出纳,钱已经捐出去了……人家带走入账了。”
杨碗花不可思议的很,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她去找林雨桐不是这个意思!
那可是八万呀!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她敢保证,整个村的人现阶段都没人见过那么多钱。
现在没有了!
于是,杨碗花病倒了,躺在床上一声声的‘哎哟哎哟’的呻吟。
之前听杨碗花吹她的大方的那些人在背后都笑话呢,说是杨碗花是算准了邻家不要那钱,才假大方的。却不料找个儿媳妇分明就是个冤家,给她来了这么一下。
这些笑话杨碗花没心管了,她这次真不是装病,是心疼的浑身都没劲儿了。躺下的第一天,她还愿意跟老太太说说话,比如抱怨一下邻家养的败家闺女。
谁知道老太太的理论向来跟她不在一个点上,人家是这么想这件事的,“这钱从来没有白花的,这钱林家没接,可也是因为桐桐才花了的。这钱花出去了,将来说不定就会用另外的法子回报到桐桐身上……”比如考虑提拔的时候,能占点优势。这种光明正大花钱的机会可不多,这么一算,亏了吗?不亏!只得从更长远的时候来看。这个契机不好找,刚好碰上了,这进一步可就不一样了呀。老太太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的这么一扒拉,觉得划算,因而是真不急。她还好心的希望杨碗花能接受这一套理论,然而杨碗花更生气了,现在一个小小的领导就把自己收拾成这样了,这要是还往上升,那自己在人家眼里算个啥?挤兑的自己在家里还有没有办法立足?
心病更重了,重了的结果就是躺在那里起不来。
给老太太也不做饭了,老太太也不勉强,觉得现在走出去□□耀了,拄着拐杖,从街这头到街那头,想吃啥就下馆子吃去,饿不着她。以前是叫到家里,那是出去了人家讲究。现在不用了,她还怪喜欢这种恭维的,竟然觉得这样也甚好。
金保国在厂里吃也行,反正专门雇着人做饭呢,工人都是本村的人,一起吹牛打屁的还热闹呢。尤其是现在好歹算一优秀的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去了镇上人家的态度都不一样了,他也觉得这有些钱花的是真值。捐出去那么多……大不了抓紧时间都干点,把这点再给挣回来。
还愿意早晚问她一次的也就剩下大儿子了,可一看见大儿子就更生气了,儿媳妇敢欺负婆婆,说到底是儿子的问题。
是儿子没囊没气的,被人家给拿捏住了。
“妈给你跪下行不行,这林家的姑娘实在是不成,她要进了门,就得逼死妈呀!你要是个孝子……就别娶这个姑娘……”说着,正要下床。
四爷一把把人给扶住了,特严肃的道,“不行啊!我被人给拿住短处了,照片都拍出来了,要是闹到单位,可就出大事了……”
杨碗花一下子给愣住了,竟然不能从儿子的脸上判别真假。
等人出去了,她反应过来了,这话就是意有所指呀!她的脸上顿时精彩极了,黑了白白了黑的,只觉得一口气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躺平吧,偏偏那口气就梗在了胸口,喘口气都难。
可人家儿子很孝顺呀,出去了一圈又回来了,带回来一瓶中成药――逍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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