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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松庭

时间:2021-08-24 10:32:49  作者:松庭
  他极淡地笑了笑: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心头血落入姻缘树下,生出一缕红线。
  沈黛握着这一缕红线奔向宫泠冰身边,另一个明寂虽力量消散,即将将要与这紫陽万华境一同溃败,却还是想要阻止沈黛将这红线交给宫泠冰。
  谢无歧飞身而出,将想要阻止沈黛的明寂拦下。
  代表恶念的明寂眼中燃烧着灼灼妒火。
  “抱歉。”
  谢无歧手中牵丝将明寂死死困住,不得再靠近沈黛与宫泠冰一步。
  他弯唇笑了笑:
  “我师妹要做的事情,旁人都不能妨碍她。”
  沈黛将红线系在了宫泠冰的小指上。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眼圈微红,一字一顿对宫泠冰道:
  “这是他给你的礼物,带着它,下一世你还能寻到你夫君。”
  干净的。
  没有沾任何无辜之人的血。
  宫泠冰怔怔看着指尖红线,抬头看向那个即将魂飞魄散的身影。
  他周身沐浴着金光,光柱直入云层,驱散头顶盘桓的无数怨鬼流魂,超度亡灵进入轮回。
  将要超度的亡灵,也有她。
  “对不起。”宫泠冰望着那个身影,满面泪水,轻轻道,“这一世,是我误了你的佛道,对不起。”
  仿佛多年前在常山昭觉寺与他告别那样。
  不过这一次,宫泠冰说的却是:
  “明寂,下一世我不会来烦你了,下一世,你一定能成全佛道。”
  “我要走了,我夫君等了我太久,我该去找他了。”
  金光之中的明寂,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葬送了无数性命的紫陽万华境终于崩塌。
  宫泠冰和其他怨鬼流魂都得以超度,踏入轮回。
  而伴随着怀祯的啜泣声,佛子明寂的双眼也紧紧阖上。
  三魂七魄皆消散于天地,再无来世可循。
  常山的紫陽花败了。
  天上细雨如织,宛如为今日这一切的落幕惋惜。
  常山妖僧之祸终于平息,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沈黛看着眼前的昭觉寺,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高兴。
  想要难过,也不知该为什么难过。
  宫泠冰与她的夫君还有来时,佛子明寂赎罪而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谢无歧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他盯着不远处仓皇逃跑的身影,紫色衣角迎风扬起,他道:
  “这个紫菀是那个人的手下,佛子明寂一死,她势单力薄,那个人必定会来救她,否则他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就白费了。”
  果然,众人去追赶逃跑的紫菀时,追到尽头,看到的不仅仅是紫菀,还有她身旁坐着轮椅徐徐而来,银发白衣的男子。
  伽岚君。
  谢无歧的舅舅。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紫菀见了他,心神方才定下,躲在轮椅之后傲慢地看着眼前众人。
  伽岚君眼帘半掀,视线落在了沈黛的身上,唇畔笑意如十二月的寒风。
  “好久不见,沈姑娘。”
  他语调从容,即便是被这么多正道精锐围住,也还有说冷笑话的余地。
  “我替无歧给你的聘礼,你用得似乎不错,你们二人也是时候随我回家,认祖归宗了吧?”
 
 
第五十四章 
  ——聘礼?
  ——认祖归宗?
  在场大多数人没有亲眼见过伽岚君,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是谁。
  但听到这两个古怪字眼,众人都忍不住朝沈黛和谢无歧看去。
  替谢无歧给的聘礼啊……
  还别说,这样一瞧,两人模样还确实挺般配的。
  众人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就听陆少婴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什么人!什么聘礼,师妹她什么时候收你的聘礼了!?”
  江临渊眼中倒映出白衣新雪的身影,寂寂如霜的眸中晕开层层叠叠的杀意。
  “伽岚君。”
  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你竟成了这副模样?”
  前世所见的那个伽岚君,白衣翩然,立于天地之间,身后跟着无数魔族精锐,运筹帷幄。
  他虽身居幕后,鲜少有人知道其姓名,但江临渊与其打过照面的唯一一次便确信——
  如果魔君归墟修为当世第一,那么这位伽岚君便是心计谋划的当世第一。
  那时群魔簇拥,风光无限。
  怎么时光回溯,前世的他竟如此虚弱,连走路都要依靠一个木头轮椅?
  仿佛说到了伽岚君的禁忌,他唇边的笑意凝固几秒,半响又松开。
  “堂堂仙门五首纯陵十三宗的大弟子,如今心魔缠身,灵力混沌,倒比我这个魔族更像魔族,你的模样,也挺令我意外的。”
  沈黛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虽然之前在神仙塚时两人就已经打过照面,算是见过,但这一次再见,不知为何,沈黛竟觉得这两人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好像早就在某处见过。
  “你来这里,是想带走宋月桃?”
  江临渊向前走了几步,手中龙渊剑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力量,他立在原地,便已成威慑。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黛捏着手中缚仙绳的手都紧了紧。
  这绳索无影无形的系在她手腕上,长短随她心念增减,若是伽岚君想要将宋月桃抢走,除非把她杀了,否则沈黛绝不会让宋月桃逃掉。
  “他才不是来带宋月桃走的。”谢无歧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看似散漫,眼神却锐利清醒,“他不会特意来带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棋子,他来只是要让这个魇妖活命,对吧?”
  紫陽万华境吸取了无数冤魂的力量,却还是没有给宫泠冰重塑肉身。
  不是因为杀的人还不够多,而是有一半的力量都被紫菀吸走,用来提升她的修为。
  谢无歧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他这位风姿俊逸的舅舅,冷声道:
  “恐怕他从宫泠冰拒绝他开始,就已经为这一日谋划了。”
  让宫泠冰在佛子明寂面前惨烈而死,乱他佛性,借机以善恶观照镜分裂出两个佛子明寂。
  明寂佛法精湛,为善时普渡一方,为恶时也可杀人万千,他再派去魇妖紫菀帮助他,最终成就了这杀戮之境。
  环环相扣,层层密谋,所有人都在伽岚君的棋局之中。
  “……从头到尾,我的身世,都是你的骗局,是吗?”
  宋月桃带着哽咽的声音从众人身后飘来。
  那张温柔面具早已从她脸上剥落,此刻她目光灼灼,眼中怨毒之色射向伽岚君所在的方向,夹杂着怒火。
  如果在亲眼见识了伽岚君如何诓骗宫泠冰,如何引诱佛子明寂一步步堕落之后,宋月桃还能对自己的身份来历毫无怀疑,那她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是你跟我说,我是北宗魔域的魔族,正道修士屠杀了我的家人,在我脸上烙下丑陋的疤痕,也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散修为了一己私利害了皎皎,你说那些正道修士都是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你还说,你会用秘术替我重铸肉身,为我换上了与皎皎一模一样的脸,只需我入纯陵替你完成一件事。”
  “可现在你告诉我,你对我说的这一切,究竟几句真,几句假!?”
  重铸肉身。
  皓胥听到这里,语气坚定地否认: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沈黛问:“为何不可能?”
  “哪怕真有这样重铸肉身的秘术,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会拥有我重羽族的血脉?我说过,宋月桃的体质特殊,是重羽族族人才会有的特征,她绝不会是什么北宗魔域的魔族。”
  宋月桃听着皓胥所言,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但一双眼仍望着伽岚君,想要从他口中求得一个答案。
  “她当然不是魔族。”
  一句话,将宋月桃打入了无间地狱。
  “说你是魔族这话是假的,说正道修士屠杀你的家人也是假的,用秘术为你重铸肉身更是假的,这世间若有这样的秘术,佛子明寂又何苦杀这么多人只为让宫泠冰的魂魄有所着落?”
  伽岚君面色漠然,一双淡色瞳孔嵌在眼眶里,像是没有感情,冷冰冰的玉石珠子。
  “百年之前,重羽族的族长以身为祭,断送全族仙脉,与那些修士一起将我魔族镇压在北宗魔域那弹丸之地。今朝我便要掳走重羽族两个族人,用她们为引子,向十洲修真界复仇,这一切不过因果循环,报应而已。”
  皓胥闻言攥紧了手中长剑,胸中怒火翻涌,唇齿间挤出淬着怒火的字眼:
  “是你掳走的——”
  伽岚君淡淡地弯出一个笑意:
  “重羽族宫泠冰,宫家血脉,族长候选人之一,重羽族应桃,应家血脉,百年前协助族长一起歼灭我魔族而死的副将后裔,应桃,这才是你的名字,这才是真话。”
  不是伽岚君神乎其神,为宋月桃制造了一个就连重霄君都无法探查出完美身份。
  而是她本身,便是当日与宫泠冰一起被人从浮花岛上掳走的重羽族之人。
  他做的唯有两件事,一个便是修改了宫泠冰与宋月桃的记忆,一个便是给她重新造了一张与宫泠冰一模一样的脸。
  沈黛望着伽岚君,被他平静眼眸中潜藏的可怕恶念惊得浑身不自觉战栗。
  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这一生,未见过比伽岚君更恶意深重之人。
  “你骗我——!是你骗了我——!!!!”
  宋月桃目眦欲裂,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将伽岚君撕个粉碎。
  沈黛连忙收束缚仙绳将她拽回来,可即便如此,沈黛也差点拉不住她,可想见宋月桃此刻已癫狂到了什么程度。
  曾经她信以为真的一切,全都是假话。
  她的身份,她的家人,她曾经相信的一切,只不过是伽岚君为了复仇给她施加的假象。
  而她就被这样的假象蒙蔽。
  这一生,恨错了人,害错了人,活得像个笑话。
  有终于醒悟过来的纯陵弟子看着此刻的宋月桃,想到方才被她骂又蠢又毒时的场景。
  于是忍不住升起几分报复心,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被骗了也是活该,谁让你分辨不出真话假话的……”
  话音刚落,宋月桃便猛然回头,一双眼如巨蟒盯住猎物般摄人:
  “你以为你就很聪明吗?你们整个纯陵十三宗不也被我耍得团团转,连我哪句真哪句假也听不出吗?”
  那弟子被宋月桃的眼神惊到,一时失语。
  旁边有人替他说话:
  “宋月桃,就算你有隐情,也掩盖不了你身为魔族内奸为魔族卖命的事实,你勾结魔族,败坏我纯陵十三宗的门风,等回了太玄都见到重霄君,你必死无疑,有什么脸面来训斥我纯陵弟子?”
  宋月桃大笑出声,分明是张狂笑声,但沈黛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悲凉。
  “我没有脸面,你们这些引狼入室的眼瞎耳聋之辈,就有脸面了吗?”
  此言一出,就连衡虚仙尊也变了脸色。
  宋月桃已然被伽岚君口中真相逼疯,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在纯陵十三宗都做了什么,哪怕再有缘由,再是被人诓骗,也无法洗清她身上的罪孽。
  她也索性将这些年憋在心中的话一口气说完,死也要死得痛快。
  “从我入纯陵十三宗开始,我便着意讨好每一个人,记住你们的姓名长相,生辰爱好,我为你们缝衣熬汤,驱寒问暖,你们要逃学下山去玩,我从不阻拦,师尊师兄们因你们疏于修炼而责罚,我只会宽慰你们,说是师尊师兄们要求太高。”
  “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些,是为了卸下你们的防备,好探查情报,之所以能温声细语说些你们喜欢听的话,是因为你们修为高不高,扎不扎实,日后下山会不会被凶猛妖兽杀了管我屁事!”
  “说我识人不清,被人蒙蔽,你们犯了错是沈黛替你们隐瞒,你们修为不到家在试炼中差点没命也是沈黛救你们,她冷着脸督促你们好好用功是不想你们荒废时光葬送前途!”
  “这些我都能看明白,而你们不是内奸,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可你们不是照样视真正对你们好的小师姐为洪水猛兽,将我这个真正包藏祸心的内奸当做需要你们维护的弱者吗?”
  宋月桃言辞激烈,一字一句比刀锋还要锐利,每一句话都仿佛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所有人的脸上。
  陆少婴咬着后槽牙,忍不住反驳:
  “我们之所以那样对黛黛,还不是因为你从中挑拨——”
  “是我让你在紫府宫为我提前过生辰而大摆宴席,却忘了那一天恰好也是沈黛的生辰吗!”
  宋月桃看向江临渊。
  “是我让你次次遇险先来救我,反而将真正受了重伤的沈黛抛在一边吗!”
  宋月桃又看向脸色阴沉的衡虚仙尊。
  “师尊,你来说说,我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有这样的能耐,操控着你们每一个人,挑拨你们每一个人,让你们都按照我的心意去折辱一个处处维护你们、为你们可以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弟子吗?”
  江临渊看着此刻面目狰狞的宋月桃,幽幽开口:
  “你将罪责全都推到我们的身上,是想说你所做一切,全都是被逼无奈,沈黛这些年受的委屈,与你一点无关了?”
  “你若是真对她好,她受委屈时你为何闭口不言,无人记得她生辰时你为何不阻止陆少婴替你大摆宴席,师尊每每要责罚她的时候,你又可曾替她挨过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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