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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松庭

时间:2021-08-24 10:32:49  作者:松庭
  兰越笑意不便,温声道:
  “说得也对,那就等回阆风巅,再奖励你如何?”
  谢无歧:……
  这种听上去就不太妙的奖励,他可以拒绝吗?
  那边的宿危听了沈黛的话先是一愣,旋即又笑出了声:
  “沈师妹,我明白了,你这是不想将你二师兄让出去对不对?我虽理解你,但撒谎却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我面前撒这样的谎,你可知宿家掌十洲修真界九成法器,是不是道侣,有没有姻缘,我一试便知。”
  沈黛这才稍稍有了几分动摇。
  这个世界修士要结成道侣便要合籍结契,修士双方立下同心誓,婚契方成。
  正常情况下,同心誓只有道侣双方才有感应,旁人不能探查,但宿危说得没错,长洲宿家天材地宝无数,有这种能够验证同心誓的法宝也不奇怪。
  沈黛有些苦恼,她没想到宿危这么较真,谢无歧的拒绝之意已昭然若揭,宿危却还偏偏不依不饶,非要证明她们不是道侣。
  “一试便知?”
  谢无歧忽然开口,缓步走上前来。
  他语带笑意,眼神却冷冽。
  “不知道宿危仙君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来说这话的,难不成你就是是人间月老,所有人的姻缘都要经你的手验证一番才算得了数?”
  沈黛再一次觉得,自己最开始就拉起了隔音结界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谢无歧话音落下,对面的宿危就变了脸色,雌雄莫辩的面容如冰霜封冻,连最后的一丝笑意也冷得彻骨。
  “谢师弟。”
  话音里已有几分隐隐的警告。
  然而谢无歧就不是一个会看旁人脸色的人,他负手而立,利落的下颌线微微抬高,就连唇边扬起的弧度也没有丝毫畏惧。
  “哦不对,我这样说倒是侮辱月老了,人家拉红线配的是姻缘天成,宿危仙君这样强行替你妹妹左拉右扯的,不能叫月老——我看叫拉皮条才更准确,你们说呢?”
  在场无人应和,跟在宿危身后的那八个随侍的女侍更是将头快低到了鞋面上。
  “谢——无——歧——”
  宿危脸上连最后一丝体面从容的笑意也绷不住了,他看着谢无歧的眼中带着怒火,几欲将他撕成碎片。
  “若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你今日休想全须全尾的离开长生岛!”
  谢无歧扯开唇角,目下无尘,睥睨道:
  “你算什么东西?你妹妹又算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哪怕是再顾忌场合,宿危也难忍怒意,祭出了法器佩剑,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然而沈黛比他拔剑更快,他刀锋出鞘一寸,沈黛便拔出两寸。
  少女虽不言语,但那股“谁砍谢无歧我砍谁”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宿危见状讥讽:
  “遇事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等你师妹替你出头,谢无歧,就这样你还算是她师兄?还说是她道侣?”
  沈黛闻言蹙起眉头。
  宿危这是料定谢无歧不会出手,才故意言语讥讽他几句出气。
  谢无歧在十洲修真界的身份尴尬众所周知,他之所以能相安无事地站在这里,无非是重霄君手中的护心铃,以及兰越仙尊的担保。
  如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挑事,显然会让在场的仙门大能对他的信任度大打折扣。
  谢无歧果然如他所料,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与他动手的打算。
  不过听到他的这番话,他神色如常,慢条斯理道:
  “躲我师妹后面怎么了?我师妹修为高深,你以为你是宿家家主,就一定能打得过我师妹了?”
  宿危看着眼前眸光清冽锐利的少女,虽知她天生仙骨,但到底是两年前才开始重新修炼,因此并不将她放在眼中。
  “是吗?”
  “你这么说,我倒是颇想与沈师妹切磋一番了。”
  宿危如今二十八岁,是众所周知的元婴期以下第一人,金丹巅峰的强者。
  沈黛就算成长得再迅速,与宿危交手也不一定稳操胜券。
  更何况宿危还曾有越级挑战元婴期的战绩,实力深不可测,又身负众多天阶法器,综合实力说是元婴期也不为过。
  重霄君恐沈黛真的一时意气迎战,于是出言制止:
  “宿危,今日沈仙君前来是为了入武库隐界,不是来和你切磋的。”
  方应许见宿危咄咄逼人,已经忍了多时,此刻冷笑道:
  “你既然这样技痒,与其和我师妹切磋,倒不如和我切磋一二,多年未见,不知你这位宿家家主如今修为又精进了几分?”
  就连兰越也温声开口:
  “宿危仙君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两个徒弟,是觉得我这个做师尊的断气了吗?”
  重霄君和方应许纷纷僵硬地转头看向笑盈盈的兰越,生怕他下一秒就把整个法华台的场子掀了。
  宿危、重霄君、方应许和兰越四人你来我往地拉扯时,谢无歧却先一步拉着沈黛偷偷从法华台上溜走。
  “二师兄……”
  沈黛刚想说师尊那边还吵得激烈,他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谢无歧却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先去武库隐界入口等着,他们见我们不在,吵不了多久的。”
  沈黛一想,他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拉着他回去。
  其实沈黛来此原本主要是为了向宿家打听《博古灵器录》的事情,现在与宿危闹得不愉快,看来也只有让重霄君自己去打听了。
  她看着谢无歧的背影,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又道:
  “还好方才师兄你开口替我说话,不然要是宿危真的要拿法器来验证同心誓,我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谢无歧瞥了她一眼,笑道:
  “你不知道怎么办?我看你刚才反应还挺快,一开口就说我已婚,连我也吓了一跳。”
  沈黛以为是谢无歧对她这样自作主张有些不满,便连忙解释:
  “我也是忽然想到的,宿危那样咄咄逼人,如果只是说你不喜欢宿檀,宿檀或许会放弃,但是宿危这样护着他妹妹,他看上去又挺在乎面子的,必然不会轻易罢休,所以还不如直接说你已婚,等把宿危糊弄过去再澄清——”
  “我并没有说你做得不对。”
  谢无歧语带笑意,垂眸望着沈黛,面上无一丝介意的神色,反而看上去还挺愉悦。
  “只是下次,也提前知会我一句,我好配合你演得更逼真一些。”
  她还是不会撒谎,若两人真是道侣,哪有她一个人这样硬邦邦挡在前面的道理?
  沈黛现在都不考虑逼不逼真的事情了,想到宿危刚才要用法器验证,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做人还是要堂堂正正,撒谎这种事情还是要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才办得到。
  “没有下次,我再也不说谎了,还不如直接拔剑更干脆呢,要是被拆穿那多可怕——”
  谢无歧想起方才沈黛挡在他身前,气势汹汹地说自己就是他道侣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
  “谁说会被拆穿?”
  谢无歧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沈黛不解地朝他看了过去。
  少年笑意潋滟,迎着日光,眼眸明亮又坦然。
  他从容不迫道:
  “他若是真要验,我们就当场给他发个同心誓,众目睽睽之下,合籍结契,想必宿危的表情一定会十分精彩。”
  这样一想,谢无歧倒还有几分遗憾。
  虽然有些卑劣,但若是能因为这个能与沈黛结契,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沈黛脚步蓦然顿住。
  “二师兄。”
  谢无歧回过头:“怎么?”
  “……同心誓很严肃的,开玩笑就算了,不能真的随便和人结契的。”
  一生一世同生死。
  一花一叶永相随。
  修真界的同心誓,就是一方死了,另一方即便不死也会重伤,真真正正的永结同心。
  所以修真界的修士若真要与人结契,一定会寻一个实力匹配的道侣,或者为了安全起见,双方虽有道侣之名,却无同心之誓,否则一方死了,另一方也要殉半条命进去,未免太过冒险。
  当然,同心誓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道侣结下同心誓更能心意相通,双修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其中妙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沈黛没跟人结契过,自然不知道什么妙处,她只是想起了自己前世死于活祭阵的事情。
  原本以为,她身死之后,已经兵败如山倒的修真界也将被魔族和魇妖踏破,但在常山江临渊的心魔幻境中,倒映出她死后的前世光景里却表明,她一死,归墟君也跟着身故。
  魇族的活祭阵,根本就是为了诛杀这位魔君。
  那也可以说,冥冥之中,两人或许是存在着什么联系。
  沈黛至今不明白这其中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但她明白,若是这一世依然延续前世的轨迹,她或许还会是魇妖口中那个“世间唯一能杀归墟君之人”。
  那一日目睹江临渊心魔幻境的人不明白这一句的分量,他们连归墟君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听过便罢了。
  但沈黛却知道这是谁。
  当陆夫人将这个幻境转告给她之后,沈黛便清楚的知道,如果这一世修真界又走到那个最坏的发展,她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北宗魔域未平,她是绝无可能与人结契的。
  谢无歧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面上骤然凝重,思索半响,以为是他方才话说得轻佻,惹得她不悦。
  于是他敛了几分笑意,正色道:
  “不是随便。”
  还沉浸在自己为什么会和北宗魔域的大魔头扯上关系的沈黛回过神,略带茫然地看向谢无歧。
  “什么?”
  谢无歧定定望着她,一贯舌灿莲花的他难得卡壳,顿了半天才开口:
  “我方才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换成是旁人,我不会说这种‘当场发个同心誓’的浑话。”
  沈黛没太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还在想二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这话不会对别人说,只会对她说,难道是觉得她好欺负不会生气所以无所谓吗?
  ……虽然她确实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我也不行。”沈黛循循善诱地跟他强调,“同心誓只能和你真心喜欢的人发,这可是生死与共的大事,不能草率。”
  谢无歧见她满脸严肃,又半真半假地说:
  “生死与共又如何?从前你为我殉过葬,大不了我以后也为你殉葬一次。”
  他说的是五岁时沈黛被家里人卖去配冥婚的事。
  沈黛听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二师兄,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吗?”
  动不动就是殉葬,听起来多不吉利啊。
  两人说着,一路已从法华台走到了武库隐界的附近。
  离隐界开放的时间将近了,来参加灵器大会的数千名修士们在门外四散,一边相互闲聊,一边等待着武库隐界的开启。
  “谢师弟——沈师妹——”
  远远的,传来了太玄都大师兄萧寻的声音。
  萧寻并未入学仙盟,太玄都还有太多的事需要他来操持,因此沈黛与萧寻也几乎是两年未见。
  见面寒暄了几句,萧寻便问起了重霄君与方应许的行踪。
  沈黛大致和他说了经过,萧寻听到他们是为了沈黛与谢无歧的事而和宿危起的冲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就好……”
  沈黛好奇追问:“好什么?”
  萧寻没有解释太多,只淡笑道:
  “以前的一些小误会而已,那边有兰越仙尊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寻没有细说这个“小误会”的意思,沈黛也就没有追问。
  四周熙熙攘攘,都是跃跃欲试想要在武库隐界中大展拳脚的修士们,沈黛余光一瞥,却在不远处瞥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一群穿着水墨色门服的纯陵十三宗弟子之中,所有人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其中一个最显眼的身影。
  仙姿俊逸的青年漠然望着武库隐界的入口,长睫覆着一双冰雪般的淡漠眼眸。
  周围有无数好奇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但他恍若未闻,平静得如一潭沉静死水。
  这些修士自然会议论他。
  心魔缠身,元婴修为,容颜改变,本在审命台上就被处决,偏偏命大又活了下来,今日还出现在了灵器大会的现场——
  他想做什么?
  莫不是也准备入武库隐界,寻天材地宝吧?
  可这位纯陵紫府宫的大师兄不是已经入魔了吗?从未听说过入魔者还能被灵器认可的啊。
  众人暗中议论纷纷,唯有纯陵弟子们知道,江临渊心魔已除,早已正本清源。
  除了外貌有所改变,其他的还是他们原来的那个大师兄。
  这些在背地里看热闹的修士,现在他们还能议论,待入了隐界,见识到他们大师兄元婴期的实力,看他们还敢不敢说闲话!
  沈黛的视线不过只落在江临渊身上打量了几秒,江临渊便仿佛有所感应地看了过来。
  ……晦气。
  沈黛眸色一沉,心中生了几分不太妙的预感,下意识就握紧了手中的龙吟剑。
  果然,江临渊下一刻就抬脚朝她走来。
  每靠近一步,沈黛就将他看得更清楚一分。
  以前那个十九岁的江临渊都不会让沈黛如此厌恶,但站在她眼前的二十九岁的江临渊,却能时时刻刻提醒她曾经做过些什么傻事。
  谢无歧脸上的笑意也一寸一寸褪去,待江临渊停在两人面前时,他面上已没有一丝笑容。
  “黛黛,好久不见。”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又掩藏这许多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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