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仁兄脸上怒意消失,众人便清晰地听到上面传来了声清晰的,“啪”的一声响。
这里的原住居民被他们吵醒了。
原主居民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手还搭在报警器上,表情凶恶地看着下面,满脸的不爽。
仁兄表情凝固。
谢愁愁觉得,自己要是没有看错的话,上面那位视线所对的方向,应该不是阿墙,而是可怜的仁兄。
乘务员的效率一直很高,这一次,他提了俩。
左手仁兄,右手阿墙。
“等等,等等,我不是故意说话的……啊啊你放我下来,等等,一定要送我走的话,可以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一次次回来?”
车门打开,俩家伙同时被扔出去,仁兄的声音飘散在夜晚的风中。
一次次回来?
乘务员后知后觉地看了下自己的右手。
这么说,刚扔的那个鬼魂,看上去的确有些眼熟。是在哪见过呢?
算了,想不起来了。
他摇了下头,自顾自离开。
没一会儿的功夫,阿墙重新回来。很显然,那位仁兄不会飞,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他就这么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谢愁愁为他流了一把心疼的鳄鱼眼泪。
弄走了个乘客,对于阿墙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收获。他飘回来的时候,脸上写满骄傲自豪。
于是,得到激励的他,昂首挺胸地飘上半空,并没有回到最初的包厢,而是去了隔壁。
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谢愁愁:“……”
她相信,由他再接着努力下去,不到一晚上的时间,这车上的乘客就能全被乘务员亲手丢下去。
他玩得太开心,她不忍打扰,便打算趁这个时间去其他包厢、车厢看看。
往前走去,谢愁愁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包厢里面都睡了玩家。
有些包厢里面甚至是空着的,没有玩家,更没有乘客。
车厢的最前方标了数字,是个“2”字,再往前去,便是1号车厢,1号车厢的前面便是车头。
谢愁愁比较好奇的是车头驾驶人员。
她目标明确,径直往前走去。路过有玩家看到她,大概是认出了她的玩家身份,表情激动地想要冲上来认亲,却又顾忌太多,瑟缩半天还是窝在被子里没有动弹。
再前方就是驾驶室。
她走过去,只看到了空空荡荡的驾驶座,没有人。
可方向是对的,从这儿朝车窗外看,火车的确是在朝前方行驶。
不过谢愁愁早就习惯了这些小世界的诡异,她摆弄了几下那些大概是负责操控方向和速度的乱七八糟的按钮,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后,失望地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前方忽然出现了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
她披散着头发,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孤零零地站在铁轨旁。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谢愁愁看不清对方脸上的五官和表情。只能看出她的姿势,就像是在路边招呼的士一般。
第92章
深夜,荒郊野外,穿红衣的小姑娘,对着火车招手。
谢愁愁觉得自己应该觉得古怪,但是一想到此刻所处的世界,就理解了。
“呜——”
更奇怪的是,火车停下来了。
女孩好像很开心,她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来。谢愁愁跟过去看,恰好看到1号车厢的乘务员跑去将门打开,让女孩上车。
她很有礼貌,上了车朝着乘务员又是挥手又是欠身。
刚刚在火车外隔得远,又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这会儿等她上了车,谢愁愁才注意到,她的嘴巴竟然被针线缝过,线呈红色,像是被血水染过。
粗糙的针脚蛮横地穿过唇上皮肤,再与唇下皮肤相连。长长的,像是在她的嘴巴上趴了一条奇丑无比的巨大蜈蚣,也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笔。
即使是经验丰富如谢愁愁,看到她的模样,也吃了一惊。
乘务员和女孩自个儿却浑然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女孩笑眯眯打完招呼,便蹦蹦跳跳跑去找了个空的床位睡下。
蹦跳的时候不算明显,但正常走的那几步路却有些诡异。
不太贴切地形容,她的身体仿若一盘散沙,手臂、胳膊、双足、双腿大概是还没来得及驯化,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像是分分钟就要大打出手。
谢愁愁收回好奇的目光,打了个哈欠,回到2号车厢。
一进来,就看到了阿墙奋战了数十分钟的战果——车厢差不多全空了。
除了玩家外,就只剩最后一个怪物乘客了。
“……”
她走过去的时候,阿墙正在冲其中一位“新朋友”单方面促膝长谈。这位朋友大概是见识了他的极品难缠程度,任由他叽里呱啦自言自语一通,不搭理也不按铃。
反正是宁死不说话。
只能从对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阿墙托腮长叹,伸手戳戳报警器。
那“新朋友”赫然瞪大双眼。
乘务员满脸愠色走来,环视了一圈,大概是没有检测到说话的人,压低着声音道:“不要再虚假举报。”
被按响的是他床头的报警器,“新朋友”百口莫辩,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便选择辩也不辩,闭口沉默。
乘务员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新朋友”松了口气,朝阿墙露出了个挑衅的表情。
阿墙被激起了蓬勃斗志,扑上去,改变策略,伸手便是一通挠痒痒。
“新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草!”
乘务员还未走远,听到声音折回来,舒展眉目,指了指写有“夜间禁止喧哗”的牌子。
于是,这位宁死不肯说话的“新朋友”也被丢了出去。
谢愁愁:“……”
这些怪物的脑子似乎都不太好的样子。
这下好,车厢空了。
谢愁愁觉得很满意,
乘务员也觉得很满意,他站在车厢尽头,感受着没有震天响的鼾声的宁静,也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
乘客们果真是变得懂事了。
只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想不出来,他干脆不想,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关上门翘着脚休息。
阿墙悄咪咪对谢愁愁道:“我试过了,只要乘务员没有现场听到,也没有其他乘客举报,咱们就可以放心说话。”
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是对的,他飘到半空中,试着喊了一嗓子。没人听到,没人举报,十分安全。
对于在副本世界捣乱这件事,他似乎比谢愁愁的兴致还要高。
没了顾虑,她总算可以放心说话。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她更想知道的是,这列火车,它的终点站究竟在哪里?
和正常的火车一样,它每到一个站点都会播报语音提示,只不过,并没有停下来过。
谢愁愁迷迷糊糊地听着,便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视线看向小桌上的时钟,才意识到此刻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她靠坐在窗边,视线盯着外面飞快向后退去的景色,脑袋逐渐失去意识。
昏昏沉沉的时候,忽地听到了“轱辘”的声响。
应该是筷子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她从半梦半醒中惊醒,睁开眼。大概是夜深了,车厢里的灯大多都灭了,眼前的空间大部分泡在黑暗里。
视线朝着传来声音的地方望过去,她看到了一根筷子。是根木制筷子,细长,滚到包厢门口静止不动。
有轻快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脚步到跟前,脚步主人也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是刚刚看到的,中途上车的小女孩。
她手中抱着个大大的碗,手里筷子只剩一根。
身上的艳丽红裙似乎吸走了所有的黑暗,红得发黑。
女孩蹲下身子,将筷子捡起来。两手抱着筷子和碗,站起身,觉察到目光,朝谢愁愁的方向看过来。
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笑的时候,连接上下唇的细长红线被绷到最大,透过线与线之间的缝隙,能看到她那洁白的牙齿。
这样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瘆得慌。
谢愁愁有些意外。
不过,她从女孩的笑容中没有看到敌意。出于礼貌与对小孩的天生喜爱,她也回了个笑容过去。
收到回笑,女孩更意外。
可能是心情不错,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些。她朝谢愁愁指了指碗,羞涩一笑,便抱着碗啪嗒啪嗒跑去了别的地方。
夜里玩家们都不敢说话,他们甚至连床都不敢下,战战兢兢地缩在自己的地盘上,一直熬到了天亮。
于是第一夜,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谢愁愁是被聊天声吵醒的。她揉了下眼睛,睁开眼,隔壁铺位上的聊天声变得越发清晰。
只是,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她抬目看过去,看到说话者样貌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说话者来自对面的中铺,很好,看外貌,他就是昨夜第一个被丢出火车的那位仁兄。
虽然他们这些怪物大多长一个样,可这位仁兄的样貌,谢愁愁还是记得的。
不仅如此,谢愁愁这侧的中铺也多了个乘客。
觉察到她目光,叽里呱啦说话的那个仁兄低头朝她看了一眼,片刻后移开视线,继续和同伴说话。
看来白天的确不需要遵守那个“夜间禁止喧哗”的规定。
谢愁愁挠了下头,觉得这个目前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仁兄看她的眼神,带着点陌生。
他是被扔下车后又自个儿跑回火车上了,还是……单纯的,被刷新了?
为了寻求正确答案,谢愁愁琢磨了一下,伸手将藏在墙壁里睡觉的阿墙抠出来,炮到了那位仁兄的面前。
睡得直冒鼻涕泡泡的阿墙,被抠出来后睁开惺忪睡眼,同中铺的仁兄大眼瞪小眼。
仁兄聊天聊得正起劲,突然被异物遮挡视线,不太客气地将阿墙挥到一旁,然后继续和同伴聊天。
好的,他没有记忆了。
所以……是重新开始了个循环,还是其他……?
谢愁愁想了想,跳下床,跑到1号车厢。昨夜,只有那个女孩上来过,若是刷新,她这会儿肯定不在火车上。
果不其然,谢愁愁跑到昨夜女孩睡觉的包厢里,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睡在那张床上的,是个怪物乘客。
她缓了缓思绪,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思索。这次是个七级本,给的任务要求却只有短短一句话——成功活到终点站。
若这辆车每天定时刷新,永远开不到尽头,永远都在途中,它的终点站……它真的有终点站吗?
没想出答案。
想到才第一天,她也没有气馁,打算回去将不同站点的名字记下来。走到一半,便听到前方传来了声尖叫。
这尖叫声,中气十足,仿佛自丹田声发出,硬生生震得火车抖了两下子。
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仁兄。
他此刻正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眼珠子瞪得老大,视线盯着洗手间内,两只手以极其扭捏的姿势,哆哆嗦嗦地交叉在一起,双腿止不住地抖,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死死死死死人啦!!”
可以确定的是,在平时,即使是玩家,都不会发出如此惨绝人寰的叫声。
谢愁愁怀疑他的块头是白长的。
只不过,眼下这些都没有他所说的话重要。她三两步跑上前,然后便看到了洗手间内的惨状。
的确是死了人。
但,这凄惨的模样,很难看出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地上堆了乱七八糟的碎肉,到处都是血,坑位里,洗手池里,地板上,几乎看不出它们原本的颜色。
奇的是,即使是走到近处,谢愁愁也没有闻到血腥气味。
它们甚至……散发着微妙的,食物香气。
可能是太香了,肉被啃得很干净,厕所里只留下了一些看不出部位的肉。只能通过断指,被丢在一旁的皮肉看出,死的是个人类玩家。
那些乱七八糟的碎肉正中间摆着个拳头大小的瓷碗,碗里有肉也有血,血肉之中竖立着两根血淋淋的筷子。
和昨夜在小女孩手中看到的碗筷一模一样。
她吃了东西就走,连个鬼影都没留下。
第93章
仁兄的尖叫声吸引了其他人。
一堆人涌了过来,不过,没有一个玩家,全是怪物乘客,他们又高又壮实,很快就将狭小的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奇的是,他们的害怕成都完全不亚于那个仁兄,尖叫,哭嚎,乱成一团,甚至还有怪物捏着鼻子当场昏迷。
乘务员闻风赶来撵人。
谢愁愁围观完毕,便顺着人潮往回挤。
这卫生间连接着1号车厢和2号车厢,前面不远处就是她的床位。
她才刚想躺床上休息,便听到“笃笃”两声。
一个黑瘦的男孩盯着她,表情有些古怪,却什么都没有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说是男孩,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表情很紧张,朝着谢愁愁招手,示意她跟上,随即猫着腰往后面车厢走去。
谢愁愁跟着他朝前走。
男孩警惕得就像是在躲什么追杀。可事实上,这车厢里的怪物们各做各的事情,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他们径直来到了最后一节车厢。
来的路上,谢愁愁便注意到其他车厢的玩家全都没了踪影。抬目望去,只能看到叽叽喳喳聊天的怪物乘客。
再看这男孩的行为,不难猜出他是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一路跟着他走到最末包厢处,谢愁愁便看到了聚坐在这儿的玩家。
六个床位,四个中下铺,每个床位各坐三人,左侧的上铺还趴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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