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该在这里受苦。
伊夫轻轻挥了挥衣袖,一张巨大的绿色毯子坠在了满是无垢的地面上,他袖子里像是兜出了青草和花香,让这脏兮兮的牢房变的清新好闻起来。
像在花园里。
乔纱仰头望着他,“我以为你会陪着你的神,他还好吗?现在外面还好吗?贝丝呢?她好不好?”
伊夫连吃醋也没办法,他怎么可以吃圣神的醋,那是对神的玷污,神是没有私欲的。
神会救赎所有向他祈祷之人。
哪怕她对神有私欲,也终究是没有结果。
“你还好吗?”伊夫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她选择了为苏里亚顶罪,她为苏里亚做到这种地步,是因为爱他吗?
“我不好。”乔纱可怜兮兮对他说:“这里很脏很臭,我担惊受怕,连饭也吃不下,可我不后悔。”
伊夫望着她,听着她说:“伊夫,苏里亚为我杀了他的父亲,结束了我的地狱,他拯救了我,我愿意为他去死。”
“你愿意为他去死?”伊夫心碎在她的眼神里,她的爱总是那么热情洋溢,那么饱满炙热。
“是,我愿意。”乔纱毫不犹豫道,她抱紧伊夫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心口,柔情的说:“伊夫对不起,我想我是爱上了他,哪怕我知道他是我的继子,我的爱对对他来说,或许不容于世……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伊夫,我不可抑制的爱上了他,没有人像他那样打碎我的枷锁,将我彻彻底底救赎。”
她陶醉的编织着她爱上苏里亚的谎言,她要让全世界都认为,她爱上了苏里亚,愿意为他去死。
这些话终究会传到苏里亚耳朵里的。
伊夫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后颈,像在抚摸他的“小女儿”,他很感谢她能如此坦诚的和他说心里话,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
哪怕,不是爱人。
哪怕,他此刻为她心碎。
他也不得不承认,爱上苏里亚不是她的错,苏里亚开枪射杀他的父亲时,伊夫就知道,或许自己已经输了。
他为她做的,也仅仅是一点点的保护,而苏里亚确确实实拯救了她。
可是,她知不知道,苏里亚是光明圣神的化神,她永远无法得到神?
她注定要受伤。
“乔纱。”他托起她的脸,终究是低声告诉她:“你知道苏里亚是谁吗?他是……光明圣神的化神。”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泄露神的身份,可就让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违背一次圣神吧。
“神是不可能凭爱意独自拥有。”伊夫怕看到她心碎的表情,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那么温柔:“或许你现在觉得苏里亚也会爱上你,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恢复神智……他的神智在逐渐恢复,很快,很快他就会成为没有私欲的神,到那时他不会给你任何回应,乔纱。”
乔纱呆愣愣的看着他,受了惊吓一般,半天半天才哑声问他:“真的吗?”
他的心为她酸涩。
他对她轻轻点头,“我从未骗过你,对不对?”
她像是确信一般,眼泪顺着眼眶滑了下来。
“不,乔纱……”他为她的眼泪慌张难过,“不要哭……”
她却伤心至极一般,挣脱了他的手,俯在毯子里低低痛哭了起来,那哭声中还哽咽着她的话:“可我爱他伊夫……就算知道没有结果,我也没有办法不爱他了……”
伊夫何尝不明白,就像他对她的爱,是无法收回的,她在为苏里亚心碎,而此刻他在为她心碎。
伊夫俯下身从背后抱住了她,“我明白,我明白乔纱……我该如何让你好受一些?”
“抱着我。”乔纱的声音闷闷从毯子里传出来,裹着湿漉漉的泪水:“让我在你怀里哭一会儿好吗伊夫?”
他怎么可能拒绝她。
伊夫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圈进了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她哭着埋进了他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如果可以,如果有下辈子,成为不了她的爱人,那他希望可以成为她的父亲,保护她,给她足够的爱。
“伊夫……”她抬起红通通的眼望他,“神为什么要来到人间?成为苏里亚?”
她还不信吗?
伊夫轻声告诉她,因为几十年前帝国横行肆虐的瘟疫,那场瘟疫几乎害死了帝国一半的人,尸横遍野,刚出生的婴儿也感染着皮肤腐烂的瘟疫。
而老陛下听信了那时的老教皇,认为这是光明圣神的责罚,所有感染的人被集中在圣教堂里焚烧。
老教皇用烧死所有感染者的方式,控制了那场瘟疫,也成为了帝国人民心中至高无上的教皇。
可瘟疫并没有被彻底消除,它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所以圣神分出他的化神来到人间,拯救那些无辜的子民。
他告诉乔纱,其实瘟疫这几年已经再次复苏,帝都城外,偏僻的几个村子已经死了许多许多人,只是教皇故技重施命人即刻烧死感染的人,封锁了瘟疫的消息。
帝国的覆灭不止是教皇谋权而已。
乔纱听的震惊,这难道是古欧洲的黑死病吗???
只要感染上就是死,而且这个时候别说医疗条件,卫生条件都很差。
“不要怕。”伊夫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试图安抚她:“神会与你同在。”
“我害怕伊夫。”乔纱缠上了他的脖子,寻求安慰一般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托起她的脸与她拥吻。
他已经得心应手,品尝她柔软的唇和甜美的舌尖,她细碎的呼吸声鸦鸦草一般令他致幻酥麻……
他想要得到她……
她热乎乎的手拉散了他的祭司袍……(审核员好,没有后续了)
他更紧的拥住了她,却突然听到一声“钟鸣”,从遥远的地方传入他的耳朵里,脑海里,将他的所有美梦一下子惊散。
他抓住了乔纱的手,猛地直起了身,是神在召唤他。
乔纱在他怀里看着他,兴致也一下子没了,“你要走了吗?是你的神在叫你吗?”
伊夫垂下眼看她,伸手轻轻将她凌乱的发梳拢整齐,他心中有个迫切的念头:为她留下来。
可是那钟声煎熬着他。
“去吧。”乔纱抚摸了他的脸:“我说过我不想你痛苦。”
她从他怀里起身,没有挽留他,也没有再多瞧他一眼。
伊夫最终还是离开了。
“您既然不喜欢他,为何还要……”101无奈的叹息,“您并不喜欢神使对吗?”
乔纱理好自己的衣服,从地上捡起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毫不掩饰的承认:“我喜欢所有人都为我着迷,这有什么问题吗?”
101被她堵了住,“没有。”
乔纱又睡了一觉,半梦半醒之间,她隐隐约约知道伊夫又回来了,她却没有睁开眼,继续睡了过去。
他就坐在她的床边,静静的守护着她睡觉,没有吵醒她。
伊夫早已没有曾经初见时的冷漠疏离,神的距离感,他将所有的温柔倾注与她。
可他不知,对乔纱来说,温柔随处可见,他还没有做好背叛他的神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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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乔纱是被门外的“轰隆”开门声惊醒的。
她的牢门被推了开,一个女性狱警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枷锁。
“该醒醒了。”狱警拿着枷锁过来,给她的双脚和双手套上,一边碎碎念:“可怜的女人,你谋杀丈夫的罪名被全帝国知道了,所有人都在绞刑架下等着你呢。”
什么?
乔纱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也没挣扎,顺从的戴好枷锁,跟着那个狱警走出了牢房。
外面的空气和闹嚷声扑面而来,她被蒙上了眼。
一路上被狱警扶着,当她蒙眼的布被摘下时,她已站在了绞刑架上。
阴暗的天色,太阳暗淡。
她在阴云之下,看见绞刑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在这里,推搡着、叫嚷着,来围观她被绞杀。
她听见了各种声音,有在惊叹她的美貌,有在咒骂她就是美艳的毒蛇竟然敢谋杀她的丈夫……
也有认出来她的女人在唏嘘,在为她祈祷,但凡认识她的,谁知道傅亚的恶行?谁不知道乔纱只是个可怜的奴隶女人。
可是再多可怜她的女人也没用,她们没有话语权。
狱警低声对她叹息:“愿光明圣神保佑你。”
光明圣神。
乔纱抬头看向了绞刑台正对面的——宣判台,那儿像个贵宾席,绞杀罪人之前会有高官在那里宣判。
现在,贝丝和裴月全坐在那里。
贝丝穿着一身白金的王女服饰,头上戴着她父亲的王冠,她稚气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直勾勾的望着乔纱。
裴月却还穿着比教皇第一等的服侍,坐在贝丝的身侧,看着绞刑架上的乔纱,脸色阴沉不定的转动着他拇指上的指环。
裴月还没等继承教皇之位?那就说明贝丝成功用苏里亚制衡了他。
可苏里亚呢?
乔纱没有看见苏里亚,难道苏里亚没有和贝丝订婚?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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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状况?
裴月盯着绞杀台上的乔纱,她微微眯起的眼,娇嫩的脸庞,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她知不知道她即将被绞杀?
他本不想将她推上绞杀台,可惜她是贝丝和苏里亚的软肋,贝丝敢用和苏里亚订婚来将他一军,咬定了老陛下没有封他为教皇的遗旨。
他原本可以掌控住贝丝,让她成为王位上的傀儡,乖乖听他的话,封他为教皇,他可以让她继续享用王宫里的一切。
可是她竟然用苏里亚来制衡他!
他赶到王宫中,她就当着所有大臣,宣布她在舞会之后就与苏里亚有了婚约,老陛下也将权杖交给了苏里亚。
他动不了苏里亚,与那群拥护贝丝和苏里亚的大臣僵持了整整两天,依然没等登上教皇之位。
他只能用绞杀乔纱,来逼迫贝丝和苏里亚退让,他只要教皇之位。
封他为教皇,他就放了乔纱。
可他没想到,苏里亚竟然没有偏袒她,苏里亚让大臣们公平公正的审判她。
苏里亚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觊觎着这个娇美的继母吗?绞杀她,苏里亚也没有关系吗?
裴月侧头看了一眼贝丝,她强装镇定的脸上毫无破绽,可紧抓着扶手的手指已经发白了,“您一定很舍不得绞杀您唯一的朋友。”他低声对贝丝说:“您的未婚夫苏里亚呢?他不忍心看继母被绞杀,躲起来了吗?”
贝丝抖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好的很。
裴月咬牙再次看向绞刑架,那就绞杀她!
负责审判乔纱的大臣,出现在贝丝面前,向她行礼之后,开始宣读她的罪行——在圣教堂用枪射杀了她的丈夫,伯爵傅亚,按照律令处以绞刑。
他刚宣读完,绞杀台下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有人高声问了一句:“枪杀丈夫处以绞刑,那请问谋杀两任妻子呢!”
绞刑台上的乔纱,惊讶的看向人群,人群之中露娜和大卫推着轮椅上高喊的人,挤出人群,直挤到了绞刑台下。
是希尔。
他脸色仍然苍白不堪,可他望着她的双眼熠熠生辉,是愤怒、是勇气、是对她无条件的爱。
很快就有许多人认出他来,伯爵傅亚的小儿子,希尔子爵。
希尔面向了宣判的大臣,高声道:“请大人回答我,我的父亲傅亚伯爵谋杀了两任妻子——他的第一任妻子公爵之女艾娃,第二任妻子,我的母亲西西弗!该处于什么罪行?”
宣判台上的大臣震惊的慌忙看贝丝公主,有士兵朝希尔而去,想要阻拦他。
贝丝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台边对台下的士兵道:“让他说清楚。”又对希尔说:“污蔑伯爵是要判刑的,你可要说清楚,希尔子爵。”
“我以光明圣神的名义起誓,我所说没有一句谎言!”希尔举起手起誓,又说:“我以将傅亚谋杀两任妻子的证据整理清楚,伯爵府的管家大卫以及露娜可以作人证。”
他将一腔怒火全部宣泄而出:“伯爵傅亚不止谋杀了两任妻子,他还试图虐杀第三任妻子乔纱,将她献给了如今坐在上面的裴月大人!在场的许多人可以作证!”
围观的人群有人开始应和希尔,她们确实亲眼看到了乔纱夫人被从伯爵庄园带走。
“陛下。”希尔用陛下来称呼贝丝,他指着他受伤的手臂说:“我的父亲在我知道了他害死我母亲的罪行之后,在圣教堂之中连开两枪想要杀我灭口,是我的继母乔纱开枪射杀了他,我才活了下来!这些在场的露娜,和圣教堂的修女艾文女士都可以作证!”
围观的人群响起一片震惊唏嘘声,他们在震惊,伯爵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也要杀了灭口吗?
比起杀害两任妻子,杀儿子更令他们震撼,愤怒,他们不敢相信,会有父亲狠心到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陛下!公正的大人!”希尔看向宣判的大臣,“一个女人为了救自己的继子,射杀一个谋杀了两任妻子,杀儿子未遂的罪人有什么罪!如果她也该处以绞刑的话,这天下还有无罪之人吗!”
多么激昂的质问,人群中不少的人被他震撼,应和着他。
乔纱在绞刑台上听着、感受着所有的目光,在他们眼里她的形象一再逆转——美艳的毒妇,被虐待的妻子,舍身救下继子的继母……
她将漂亮的脸轻轻抬了起来,听着露娜和大卫为她作证,听着希尔为她洗刷罪名将自己父亲的所有罪行公诸于众。
是了,他死了也不得安生,他的儿子会将他钉在罪人架上,让人一遍一遍的咒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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