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琴敢这么欺骗钱父是因为她笃定护士长不会把医院出了一个连环杀手的事上报给领导。这种没影儿的丑闻谁敢乱传?
护士长顶多只会把药剂管理不当的罪名推到温琴头上。
这不算什么大错。只要干爸帮我疏通一下,我很快就能回去上班。想到这里,温琴竟然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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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乌芽芽飞到钱家,把手机摆放在窗台上,又用短喙嘟嘟嘟地啄击玻璃,试图引起钱氏夫妻俩的注意。
这时候钱父正在向钱母抱怨:“乌家不知道怎么教育女儿的,一点争风吃醋的小事竟然也闹得这么大,还把小琴停职了。我得给她换一个科室,免得她被欺负。”
“乌家?是易岺的岳家吗?”钱母皱眉,“我记得小琴还跟我打听过易岺的未婚妻,她该不会真的喜欢易岺吧?”
“她那么老实,她怎么会?”钱父对温琴是百分百信任的。
他正准备给第一医院的熟人打电话求求情,窗外的敲击声便吸引了他的目光。看见那部熟悉的手机,他愣了愣,然后快速跑过去。
窗户打开的时候,小乌鸦已经飞走了。
钱父用女儿的生日解锁屏幕,看见那张青春洋溢的照片,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老婆,快来!老天爷给我们送了一份礼物!”他哽咽地呼喊。温琴的事早已被他忘到脑后。
钱母跑过去看了看,呼吸立刻就停滞了。两人被女儿的照片带回了最温馨也最幸福的那段时光,笑意,痛苦,怀恋……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们的眼眶里打转。
他们翻遍了女儿的相册,又开始查看女儿的聊天记录。
一个多小时后,夫妻俩相对而坐,痛苦的脸庞慢慢燃起滔天怒焰。
温琴太自负了,她不仅留着这部手机,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写了很多日记。
钱诗卉死后,为了尽快从负罪感里走出来,也为了欺骗自己的良心,每一次打开手机,她都会在备忘录里给钱诗卉留下一句话:
【谁叫你蠢呢?我说什么你都信,所以你死了也是活该!】
【你为什么要对别人说我割了双眼皮?是你先害我的!】
【你爸爸妈妈现在是我的爸爸妈妈了!】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代替你活着,你高兴吗?】
【你肯定高兴,你说过什么都愿意分享给我!】
这些丧心病狂的话,让钱父钱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年,他们竟然一直都在供养一个恶魔!而这个恶魔还夺走了他们女儿的性命!
他们好恨!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温琴家,把对方杀掉!
“老公,我们报警吧!”钱母拿出手机。
“不!报警没用!”钱父握住了妻子的手腕:“她只是引导卉卉学坏,并没有亲手杀死卉卉,这个不算证据,法律治不了她!”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算了?”钱母极不甘心地低吼着。
“幸好我给她买公寓的时候,她装模作样的不肯收,我就把公寓记在你名下。还有她开的车也在你名下,我现在就找代理公司把这些财物要回来。”
钱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先让她滚回她那个破烂的家去!之后我会让她一辈子找不到工作,一辈子赚不到钱,一辈子嫁不了人,一辈子只能穷困潦倒。我请私家侦探一辈子跟着她,她的生活稍有起色,我就堵住她的生路。我要让她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好,就这么办!”钱母布满泪水的眼里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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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护士长正在与温琴护理过的几名病人谈话。
她问赵君怡:“你觉得温琴护士怎么样?她工作认真负责吗?我们这是业绩考核,请你照实说。”
赵君怡垂头沉思片刻,摇头道:“我觉得她怪怪的。你要说她对我好吧,那确实是蛮好的,平时笑得很真诚,说话也温柔。但是她给我上药就特别特别疼,有时候还会撕掉我刚结好的疤,叫我流很多血。
“我起初没意识到她有哪里不对,但最近换成芽芽姐护理我,我换药的时候就舒服多了,而且伤口好得特别快。我这才意识到,她给我换药好像总会加深我的伤势,也会扩大我的疤痕。”
赵君怡胆怯地看了护士长一眼,又补充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大概她换药的技术是真的不太好吧。”
护士长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又来到石丽霞的病房。
石丽霞叹息道:“她帮我把妈妈找回来,我是真的很感谢她。但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总觉得怪怪的。听说她花了好几千块钱把我妈妈请回来,她应该知道我妈妈很贪财吧?把这样的妈带到我身边,我哪有好日子可过?”
说到这里,石丽霞连忙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我想多了。她跟我无冤无仇,怎么会害我。谁也不愿意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是我把人想得太坏了,对不起!”
护士长看着石丽霞漂亮的脸庞,在心里叹息:不是你把人想得太坏了,是温琴本来就有这么坏。她一手主导了你母亲卷款潜逃的事,因为你年轻漂亮,是她的目标。
通过联络簿,护士长已经与跳楼自杀的两名患者的家属取得联系,也知道了她们生前的确与温琴私交甚笃。她们死后,温琴还频繁上门探望她们的父母,这与钱家发生的事如出一辙。
所以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乌芽芽所说的一切都已得到证实,温琴就是那么一个人。
她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但护士长同时也知道,她不可能把这件事上报给领导,因为她没有任何一点证据。如果让外而的人知道这件事,各种捕风捉影的传言会毁了第一医院的声誉!
民众会说这里不是治病救人的医院,而是杀人害命的坟场。到时候谁还敢来看病?
竞争对手也会利用这一点狠狠打击第一医院。
基于以上种种顾虑,护士长最终还是瞒下了这件事,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停职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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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钱家飞出来之后,乌芽芽又飞回了温琴的公寓。那人竟然还躺在床上睡觉,嘴角弯弯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这么淡定!
真气人啊!温琴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吧?这样想着,乌芽芽张开嘴,冲温琴嘎嘎大叫几声。
温琴很快就被吵醒了,看见去而复返的小乌鸦,立刻抄起扫帚去打。
乌芽芽在她家里乱飞一气,她就追着狠狠地打,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却没打落一根羽毛。最终,她只能扔掉扫帚,坐在凌乱的沙发上大口喘气。
而那只小乌鸦则站在吊灯上,嘎嘎嘎地大叫。听声音,它似乎十分开心。
当温琴悄悄摸向扫帚,准备再战时,一群黑衣壮汉拿着钱母的授权书直接开锁进来,把温琴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扔。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们私闯民宅,我要报警啦!”温琴拿出手机气势汹汹地叫嚣。
一名黑衣壮汉把授权书怼到她脸上,语气轻蔑:“看好了,我们是合法的,你才是非法居住者!我们有权收回这栋房产,你报警了没用,警察来了只会帮我们。赶紧走吧,我们要换锁了!”
温琴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又如何斗得过一群大男人?半小时后,她拖着一个箱子,孤零零地站在地下停车场。
原本被她停放在车位上的宝马也被收走了,只留下一个空位。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感侵袭了她的心。她开始不停给钱父钱母打电话,那边却都是忙音。这让她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可是为什么?才短短几小时,他们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难道乌芽芽对他们说了什么?
温琴意识到情况不妙了。素来稳如泰山的她终于体会到寝食难安的滋味。她想在附近找一家宾馆暂时对付一晚上,明天再去干爸干妈家解释清楚,却发现自己的银行卡全都被冻结了。
这些年,她一直生活在钱父钱母的庇护之下。从大学开始,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就一直是钱家在出,她的卡也一直都是钱父钱母的副卡。
离开钱家,她竟然一分存款都没有。
从酒店里狼狈不堪地走出来之后,温琴一抬头就看见了蹲坐在树梢上的小乌鸦。
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令她发出尖锐的嘶喊:“是你!是你把厄运带给我的!我打死你这个小怪物!”
她摘掉自己的高跟鞋朝树上砸去,疯癫的行径招来了路人的非议和嘲笑。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小乌鸦飞上半空,嘎嘎叫着,声音听上去很欢快。
这才哪儿到哪儿,温琴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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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芽芽叼着一支奶油雪糕慢悠悠地回了医院。
还在路上的时候,易岺就向她发去了警告:【你把温琴逼出了舒适圈,她的确会露出更多破绽。但是按照她的性格,她必然会拼尽一切报复你。她是护士,她报复你的手段最有可能是下毒,所以近段时间你要特别注意自己的饮食。】
乌芽芽自信满满地回复:【离开舒适圈,打不了心理战,手里头又没有钱,收买不了匪徒,她只能亲自动手。如果她真的给我下毒,我就可以报警抓她了。我有预感,我快下班了。】
不管多热爱这份工作,提起下班,她总会心情愉快。
第76章 (死亡与新生)
温琴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家。
推开门, 看见父亲、母亲和弟弟挤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用一块小小的薄木板当成餐桌,吃着简陋的饭菜时, 她本就灰败的脸庞变成了铁青的颜色。
这样一幅惨淡的景象, 曾是她多少年的噩梦?
一时间,各种不堪的记忆,各种痛苦的遭遇,都在她脑海中重演了一遍。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也都呆滞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温母才骤然回神, 欢喜地说道:“琴琴你回来啦!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妈妈再给你炒一个菜。”
温父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看见坠在温琴身后的行李箱, 不由愣了愣:“你怎么还把东西带回来了?你不是说你干爸干妈不喜欢你回来住吗?”
温弟弟却不管那么多,连忙冲上去把行李箱夺过来,开心地说道:“姐姐快进来, 我的床让给姐姐睡, 我去睡阳台。”
温琴下意识地看向乱糟糟的阳台,然后又看了看用布帘子隔起来的,属于温弟弟的小木板床。这样的环境比起医院的病房还要差了好几个档次。
温琴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来意, 然后才浑浑噩噩地走进家门,机械性地吃了一口饭。为了隐藏缺了的两颗门牙,她全程不敢抬头, 也不敢大声说话。
温家三口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想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些年, 温琴与他们越走越远,竟渐渐隔离成了两个世界。她仿佛真的变成了钱家的大小姐, 而他们只是一群穷亲戚。
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做父母的哪里会不愿意?于是温父温母主动减少了与温琴的接触。
他们从未向女儿讨要过什么东西,也绝不会借此赖上钱家。他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可是温琴却早已无法习惯这样的贫苦生活。
晚上,睡在弟弟的硬木板床上,她浑身都被膈得酸痛。她整晚都能闻到汗臭味,还能听见蟑螂和老鼠爬过地面的细碎声响。闭上眼睛勉强入睡之后,她竟然梦见了少年时期自己被霸凌的场景。
她被滚烫的水浇淋,她被人轮流扇巴掌,她被揪住头发狠狠往墙上撞……
曾被她刻意遗忘,甚至强压在心底的痛苦和恐惧,终于还是从潜意识里浮了上来。原来她从未曾变得勇敢无畏,她只是把这份痛苦和恐惧转嫁给了无辜的人。
她以为自己很强大,但其实她依然那么弱小。
第二天早上,温琴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脏还沉浸在噩梦的冲击里,一下一下疯狂跳动着。她感觉脸颊一片湿冷,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很多眼泪。
这个会在梦里哭着醒来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温琴,或者说隐藏在强悍面具下的温琴。
从十七岁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成长过,她胆小怯懦,只敢对弱者下手;她还是会被人欺辱践踏,却无力反抗!她没有一点儿改变!
这份认知叫温琴痛苦得无以复加。听见帘子外面传来父母和弟弟轻声细语的讲话声,她只能强忍住这份痛苦。
她用拳头狠狠捶打被褥。她用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她一下一下揪扯头发,眼睛里闪烁着颓然而又挫败的暗芒。
听见父母和弟弟相继离开的声音,她这才掀开帘子,拿起手机给钱父打电话。那头依旧是忙音。钱母的电话也一样。
之后给科室打电话,那边却告知她,她不是被停职,而是被开除了。
“为什么开除我?我要一个正当的说法!我不服!”温琴愤怒地低吼着。
回应她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啪嗒声。没有人会给她一个说法,当她失去背景,失去人脉,失去靠山,她也将失去一切。
这下温琴是真的慌了。她现在属于三无人员。她既无存款,又无住房,还无工作,别说找乌芽芽报仇或者继续行恶,就算是简简单单地生存下去,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挑战。
她总不能一辈子跟父母和弟弟挤在这个十平米的鸟笼子里。她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她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短信,试图用煽情的文字软化钱父钱母的心。
然而不等她把信息发出去,钱父却先行发来了一个文件。
受了乌芽芽的影响,现在的温琴看见文件就会产生恐惧的情绪。她不知道那里面都隐藏着什么鬼东西,会不会像乌芽芽的聊天记录那样,又是刺向自己心脏的一把刀。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点开了钱父的文件,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这真是一把刀。
一把致命的刀。
文件的内容竟然是她和钱诗卉的聊天记录,以及她写在对方手机备忘录里的那些话。换言之,钱诗卉到底是怎么死的,钱父已经知道了。
那个手机不是被乌鸦叼走了吗?为什么会落到干爸手里?难道这真的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
想到此处,温琴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然而更让她恐惧的还在后面,钱父顺势又给她发来一句话,态度狠戾而又决绝:【我会找人盯着你,我会堵住你所有出路,这一辈子,你只配活成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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