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随口问的一句话。
赵蜀学说,“年级第三。”
他看这郑晴笑起来,心里十分不高兴,本来不打算当面说成绩的,以后郑晴肯定更嚣张了。
“这次摸底考试,”
他深呼一口气,说,“年级全三都在我们班上,值得庆祝,你们也要向这三名学生学习。”
放在以前,他肯定敲锣打鼓,不仅在教室里说,还要去办公室里到处炫耀。
但这次,赵蜀学沉默了。
他原本只打算这样说一下,就把这个话题盖过,但没想到勾起了其他学生的好奇心。
“那前两名是谁?”
“年级第一第二都在我们班?我靠,尖子生班都没有这种学霸吧?”
“见了鬼了,难道是班长,陈雨雪,你这么着急问成绩,不会就是你吧?”
陈雨雪也愣了,“我,我不知道。”
说实话,她不认为自己会考这么好。
她的心思并没有全都在学习上。
但会是谁呢?
下面的学生都在问,赵蜀学骑虎难下,只好说,“好了,第二名,是苏筝同学。”
“风筝?”
“他?他和郑晴吃了什么神仙药了?怎么一下冲这么猛。”
“太强了,你不知道这几天他们书桌里的情书,就没空过!”
“那第一名呢?”
“对对对,年级第一是谁啊,这么厉害。”
“卧槽,学神竟在我身边。”
提到这个,赵蜀学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这个人,之前当着全班的面,和他顶嘴,还拒不完成他的惩罚任务。
“是谢雁。”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口,“年级第一,是谢雁同学,以后你们要向她好好学习。”
“卧槽?”
“真女神啊,以前都没注意到。”
“上次校庆表演你没注意到吗,风筝和谢雁的口语都超级好听的,还有郑晴,他们三肯定有秘方!不然怎么能这么厉害!”
“好了好了,”
赵蜀学打断议论,“上课!”
高三有三个学神,成绩不仅在年级摸底考是第一,在全市也是前十的名次。
而且这三个人,就是上次校庆最佳节目的获得者!
这个消息传遍了全校,几乎每天都有别的班的学生来偷看他们,最后被赵蜀学撵走了。
而陈雨雪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开学之前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懂,郑晴每次考试就没有及格过,谢雁倒是及格了,可离她陈雨雪的成绩都还有一大截,怎么能开学半学期,就和换了个人一样?
她和闺蜜说,“你不觉得离谱吗?”
“离谱啊!”
闺蜜随后又道,“不过,苏筝真的好帅啊,他说英文的时候,我靠,我都恨不得魂穿睡美人了。”
“我不是说风筝!”
陈雨雪说,“我是说许晴和谢雁,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抄的苏筝的答案,其实是靠作弊考了这么高的分的?”
“作弊?”
“对啊,一个人提升还可以说得过去,苏筝本来就聪明。”
陈雨雪说,“但怎么可能三个人一起呢?谢雁和郑晴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底子,一下就考全市前十,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闺蜜也道,“本来这次考试就不严,我们都没有分桌坐,万一他们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啊。”
……
“我听人说,谢雁和郑晴的成绩可能是作弊抄来的。”
“啊,可是谢雁的分数比另外两个人还要高啊。”
“那可能不止是抄了答案,还买了题!”
“卧槽,这么刺激!”
……
“谢雁买了题,还给郑晴抄了答案,所以他们才能考那么高分!”
“那苏筝呢?他不是也考的很好吗?”
“苏筝应该不知道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就只说了另外两个人。”
……
“超大八卦,还记得你女神吗?”
“谁?”
“我靠你这换女神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就上次那个,郑晴,以前不是和猛哥在网吧经常玩儿吗?”
“怎么了?”
“这次考了年级第三!听说是她和她闺蜜一起花钱买了题和答案,作弊得来的!”
“卧槽,我以前在网吧看她的时候就知道这女的不怎么样,她这么搞图什么?”
“装清纯,装好学生呗。”
“草,你打我干什么?”
旁边的男生把他按在地上,揍了好几拳,揪着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和我朋友聊天,管你屁事啊!”
男生冷笑,“那我打人,管你屁事?”
惨叫声,搏斗声,把四周小卖部的货架都弄塌了。
……
办公室。
赵蜀学看着三个学生,另外两个鼻青脸肿,苏筝倒是好好的。
另外两个学生的班主任说,“你看看,这是你的学生,不是一次两次打架了,这次把人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赵蜀学说,“怎么办,报上去,让学校开除呗!”
这几天,他也听见那些作弊的声音了,无风不起浪,他说呢,这三个拖后腿的怎么可能一下就考好了,如果是作弊,那就合理了。
两个老师等着苏筝求情,然而即便是听见“开除”两个字,男生也没有半点表示。
赵蜀学捡起桌上的石膏摆件扔过去砸他,“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做检讨?!”
苏筝伸手抓住摆件,伸手一丢,东西落在地板上,摔成两半。
“你!”
赵蜀学气的不行。
他对旁边的班长说,“去把郑晴叫过来,我要好好说说你们作弊的事情!”
苏筝说,“我们没有作弊。”
“你说没有就没有?!”
赵蜀学骂了一声,“满口谎言,你们这几个垃圾,亏我还以为你们转了性子,要好好学习了,我和你说,你们要是不交代作弊的过程,开除没商量!”
郑晴进来了,比苏筝还拽。
“干什么?”
“打架,作弊,”
赵蜀学盯着两个人,“你们是以为我不敢让校长开除你们是吗?”
郑晴冷笑。
这几天的谣言她听见了。
她解释过,有用吗?没有,赵蜀学都不信他们,还要他们自己交代,真是大笑话。
被打的两个学生,一看见郑晴,就往后躲了躲,但即便如此,还是悄悄瞥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郑晴一联系,不用问也知道,苏筝肯定是把这两个人揍了。
至于原因,可能和谣言有关,可能也没关系。
但只要苏筝动手,就说明这两个人该打。
“还有谢雁,作弊她也参与了吧?”
赵蜀学说,“果然跟着你们两个一起,就没什么好的!你们自己堕落就算了,还带坏其他的学生。”
郑晴激动起来,“你他吗才作弊了!”
赵蜀学更激动:“你再说一遍?!”
“你他吗才作弊了!”
她还真的敢再说一遍!
赵蜀学差点动手。
——如果不是苏筝在旁边用“你敢动手试试”的目光看着他的话。
“老师,不好了,班上——”
一个学生闯进来,气喘吁吁。
“怎么了?”
“您过去看看吧!”
教室就在办公室不远的地方,赵蜀学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谢雁。
谢雁站在讲台上。
字面意义上的。
她的脚踩着赵蜀学的备课本,桌面上放着几个箱子,谢雁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本本习题册,随便朝着人扔过去。
“这是英文习题。”
“这是数学专题训练。”
书砸在人身上,那可不轻松。
她的书就像是长了眼睛,专门往嚼舌根说的最多的人身上砸。
前后门都守着人,不让人走,刚才去报信的,也是谢雁故意放走的。
“你们在这是干什么!”
赵蜀学大喊一声。
随后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本书砸在脸上。
鼻血都砸出来了。
赵蜀学要进去制止她,却被门口的两个人拦住。“干什么,放开我!”
郑晴也乐了,进去和谢雁一起扔书。
扔完了,她特别解气,就像是出了一大口恶气。
比起口头无力的解释,没有什么比把自己做过的作业本扔在他们身上更畅快的了!
谢雁跳回讲台上,说,“这些,都是之前我们练习的题,一整个寒假,休息时间不到一周。”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考年级前三的证明。”
谢雁说,“我不知道谁和你们传的谣言,也不在乎你们谁说的什么话,捕风捉影,扭曲事实,你们如果喜欢,尽可以这样做,你们是学生,但也大多数成年了,还有老师也是。”
她说,“如果我要追究你们的责任,很容易,而且你们要高考了,谁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搞笑,做几本习题就——”
下面的男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本书砸中了腹部。
他扶着桌子蹲了下去:“……”
“我不是和你们解释,只是告诉你们我想说的话而已。”
昔日柔弱的等待拯救的“公主”,此刻站在教室最高的地方,用平淡的语气,居高临下,“我在说话,没有让你插话的时候,你就闭嘴。”
教室里安静极了。
谢雁跳下来,把收拾好的书包往肩头一挎,顺便把另外两人的书包扔了过去,“对了,赵老师你可能要关注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了,毕竟在别人背后泼脏水,冷嘲热讽,没有任何证据就对人加以污蔑和恶意揣测,和你一直挂在口中的所谓败类很符合。”
风筝和郑晴顺势接过书包。
“你们去哪?!”
赵蜀学看不懂了,“这几个人是谁,怎么进学校的?!”
“是我家属,来接我的,不犯法。”
谢雁看了眼几个花钱雇来的“保镖”,“赵老师,再见。”
她带着郑晴和苏筝走了出去。
剩下全班愣在当场。
其实他们有些人看了这厚厚几箱的书,已经对谣言开始怀疑了。
但谢雁这么做,不怕以后在班上待不下去吗?
她还真不怕。
郑晴只觉得,砸书太爽了。
和他们讲道理没人听,那就直接把证据拍到他们脸上!
出了学校,回家,扔下书包,谢雁才说,“辛苦啦,你们好好休息。”
郑晴爽是爽过了,但也担心谢雁,她问,“你不回去上课了?”
“上什么课,那地方真没法学习。”
风筝说,“你这样做会被学校开除的。”
他可以被开除,但谢雁如果被开除,她可能连高考都收到影响。
“你都跟别人打架了,不也不怕被开除吗?”
谢雁说,“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而且,扶城又不止那儿一个学校。”
她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周后去新学校上学,这是地址。”
上楼前,她笑着扔过来一个一本小册子。
郑晴翻了几页。
扶城摇直中学,扶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学费不便宜,环境优美,设立奖学金,高考成绩优异的,还有高考奖励,升学率五五开,之所以是五五,是因为一半是成绩优秀的奖学金学生,靠成绩取胜,必上重点大学。
另一半是有钱人的孩子,毕业即出国。
谢雁这几天就是在弄这个?
风筝看着册子,笑了声,说,“我们还在担心她,她早就替我们想好了。”
所以才能在临走之前,做这么一件疯狂的事儿。
替他们澄清,然后离开那里,去新的学校,没有任何留恋,也从未被谣言和恶语轻易打败。
就算是他和郑晴,也不能保证可以做到。
一年后,当赵蜀学看着省高考状元的名单,还有红榜排行高分成绩公布的前三名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亲手把三个天才逼走了。
他们真的没有作弊。
就连陈雨雪,也后悔极了。
她以为他们真的在作弊,虽然她没有证据,但这样说说,毕竟是事实,即便是看见那些书,她有过短暂的动摇,但也很快自己否定了。
而高考的成绩,却像是狠狠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苏筝和他们一起转学离开,经过这件事,她的高考发挥失常,甚至没有上本科线。
赵蜀学口中一直看不起的“社会的败类”“拖后腿的人”“垃圾”,并不是可以跟随这三个孩子一辈子的标签,只是他自己的偏见和强加的定义。
那散落在整个教室,无数个练习本,无数本草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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