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前十名,沪城中学占了六个,前三名,全都是沪城的!”
校长摊开桌上的成绩单,“初一还小,还可以慢慢培养,你虽然是初一的班主任,但我们一致都非常看重您的教学能力,特意把初三的毕业班,每年抽一个最好的班给你带数学。”
马黄龙:……
不就是压榨他的劳动力吗?
致远的孩子是什么苗子他还能不知道?玩到初三了,那是一年的突击能带起来的吗?
“初三刚开始的这几次全市模拟考,的确是有进步了,第一百二十名,是我们致远了,可一百二十名有什么用?”
看着年年下滑的成绩,校长也愁秃了头,“咱们可不能在坐视不管了,怎么说,我们也是城里的学校,拥有这么好的教学资源,结果把孩子教成这样,怎么和孩子家长交代啊!”
此刻在办公室的,还有初三的其他班主任。
“从这学期开始,我们必须整顿起来,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
校长拍桌,“首先第一步,就是要他们有竞争感。”
他抽出一叠宣传册,“你们每个人看看。”
马黄龙接过宣传册,给旁边的其他老师递了过去。
“这个呢,”
校长说,“就是半个月后,由教育部门、同舟大学和全市几个中学联合举办的,嗯,中学奥数竞赛,我们呢,主要参加就是初中部的比赛。”
“沪城中学又想给自己学生批发奖状了,这次是什么,中考加分?”有人小声说。
“说什么呢!”
校长心里也骂人,但是对方邀请了各个中学,致远总不能不去?
但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中学都是陪跑的,这几年沪城中学搞了个什么尖子班,大搞奥数竞赛,物理竞赛等学习类的竞赛。
“这次怎么说,也要给我拿一个奖状回来!加分的事情,事关我们学校的升学……不是,是事关我们学生的切身利益!”
校长拍了拍桌子,试图引起几位面露难色的老师的注意,“这次的竞赛三个年级一起考,初一初二是不指望了,重点在初三组,我要看到你们上个学期的教学成果。”
马黄龙:……他们有个毛线教学成果。
不是老师不想教,到了初三,落下的功课太多了,学生也不想学,混个初中毕业就行了,或许家里有条件的,读个高中。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把知识掰碎了灌进学生嘴巴里,也没用。
面对校长的高压政策,马黄龙等人巴不得自己替学生去考试。
“好了,今天该说的我都说了——”
“出事了出事了!”
门口的保安来不及敲门,直接闯了进来,“校长,门口打起来了!”
“打架?叫人赶快处理啊,你来这儿干什么!”
校长蹬蹬走到门外的走廊,往下看,果然看见校门口聚着一群人。
“马老师不是在这儿吗,我就过来了,是他班上的学生,被外校的人在校门口围住了!”
马黄龙:“??”
一群人也坐不住了,扔下宣传册就朝着校门口去。
二流子早捂着屁股和郑伍跑了,校长赶到的时候,就把拿着拖把的学生带了回来,一排排站在办公室外面。
“说,谁参与了打架。”
关上门,办公室里只有校长和马黄龙。
“是他们来欺负人。”
谢郁说,“都是我一个人引起的。”
他还嫌自己来的晚了,没揍上那几个人渣。
“聚众打架,你知道是什么严重后果吗?还是在校门口!”校长原本因为成绩和竞赛的问题,被沪城中学气的不行,谢郁还撞到枪口上来,他厉声道,“明天把你的家长叫到学校来,写一份检查!周一升旗的时候,当众做检讨!”
谢郁不说话。
“听见没有!”校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写检查?”
谢雁忽然问,“聚众打架,我们没有打架,为什么要写检查?”
“没有打架?”
校长好笑道,“你们一大群人,放学的时候不回家,拿着扫帚拖把在校门口,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大扫除啊。”
谢雁说,“看不出来吗?”
[评论区:神他妈大扫除]
[评论区:笑死了,没毛病]
[评论区:校长:好家伙,你把我问住了]
“你,你这是去校门口大扫除?!你们甚至都不是一个班的!”
“致远中学的校门口,非,常,脏,”
谢雁面不改色道,“我们号召全校的同学义务做大扫除,并不是强迫性的工作,大家都是自发来的,您不应该表扬我们吗?如果要做检讨,我也只会写,因为替学校义务做大扫除,刚走到门口,就被校长拦住,被严厉批评后,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错误,那就是不应该义务做大扫除。”
“你,你这!你这地上还有血怎么解释?”
“就是因为地上有血,我们才拿来了扫帚,希望拖干净,让干净的校门口不再出现学生的血,”
谢雁说,“可惜的是,因为学校缺乏安全管理规范,许多校外人员可以肆意进出校门,并且在校门口堵致远的学生,虽然不知道是谁的热血洒在了校门口,但如此的安全隐患,依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要向这位同学表达我的敬意,是他用鲜血,惊醒了我们沉睡的安全意识。”
此刻的二流子正在诊所里包扎臀部,忽而猛地打了个喷嚏。
校长:“……怎么回事??”
他看向班主任,用目光逼问,怎么回事,这就是你的带的学生??
马黄龙略一沉吟,“的确,校长,学生找我反应过,校外人员经常来骚扰他们,收取保护费,我认为,如果要进行整顿和改革,先从校园安全做起。”
校长:“??”
我是问的这个吗?
“您刚才不是说,要整顿学校,把致远打造成一个输送人才的祖国花圃吗?如果规范校内外人员的出入,也可以避免那些社会人员进来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校长点头,“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应该加强一下,一会……等等,不对,我们说的是打架的事!”
“不是打架,”
谢雁纠正他,“是大扫除。”
她看到桌上扔的宣传册,“的确,不经过老师同意,我们就集体到校门口进行大扫除,动作还如此大,很容易引起误会,这点我们欠缺考虑,为了将功赎罪,我愿意参加奥数比赛,为学校争光。”
谢郁也说,“我也可以。”
“奥数比赛,你们两?”
校长上下打量他们,“你们不是沪城本地人吧?”
口音并不相同。
马黄龙说,“的确,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落下了一个学期的课程,现在……是初一下。”
“为学校争光可不是说说而已,”
校长打定主意要整治谢雁,但她说的无懈可击,的确,为什么拿着清洁工具去校门口,就不是大扫除呢?
“你要是去瞎做一通,拿了个零蛋回来,不是给致远丢脸?”
马黄龙改过两人的作业,知道他们基础不错,每次作业都是全对,算是班上比较努力学习的孩子,但奥数和普通课程不一样,不仅解题思路冷门,还有超纲的知识考题。
但论做题,谢郁就没有输过,他说,“不会拿零分,如果没有拿奖,我愿意在全校面前做检讨。”
“行!”
校长一拍桌子,但他随后又暗想,不对啊,这竞赛不是玩笑,万一砸了,他是回来乖乖做检讨,但学校的名声不就砸了?
“你去找几张卷子过来,给他们两现场做做。”
校长看着毫无惧色的两个孩子,“你们要参加奥数比赛,先让我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马黄龙打开办公室门出去了。
走廊上举着扫帚受罚站的寸头等人,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的拍桌声,吓得心惊胆战。
“这件事明明就是我们占理,郁哥他们没有受罚的理由,这样太不公平了,要是校长把他们开除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一起去找马老师,把这件事说清楚。”
“就是,雁姐打跑了二流子,凭什么受罚?对了,你听见雁姐最后说的那句话没有!”
“什么?”有人好奇。
“我离得近,我可听见了,她说——再让我看到你和你的人在致远收保护费,我就扭断你的胳膊!”
“卧槽,雁姐太牛b了!”
“这也太酷了吧???”
“寸头,你哭啥?”
“我恨自己没有哥哥,可以介绍给雁姐。”
“???那你妹呢?”
“我妹上次买的习题册还没有刷完……”
“别聊了,你看马老师,估计是出去拿教杆了。”
有人说,“我看见校长进去的时候,脸都黑着。”
“卧槽,那不能让雁姐为了保护我们,还受罚啊!”
就在走廊议论纷纷的时候,马黄龙回来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人团团围住。
每个学生手里,还举着扫帚。
马黄龙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你们做什么……”
“老师,不要打他们!”
“老师,罚我们吧!”
“老师!是我们错了!”
“老师,二流子他们经常欺负我们,把我们堵在门口收保护费,不给就带去厕所喝厕所水,雁姐他们是帮我们出气,所以被报复了!”
“是啊,老师,你们不管我们受欺负,不能让管我们的人还要受罚。”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难道我们被欺负就要忍气吞声吗?如果这次不是雁姐反抗了,她一个女孩子被一群高年级堵在那儿,谁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马黄龙沉默了。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老师对不起你们。”
他当然知道附近二流子的事情,甚至致远校内,都有人在收保护费,比如眼前的寸头,当然,最近寸头不知道怎么忽然变好了,也不到处收钱了,该帮课代表收作业本。
如果当场碰到被收保护费的,马黄龙能上去训斥几句,叫人散了。但更多的时候,是那些外校的人,是冷笑着走开,等他离开,又折返回来。
他连本校的学生都管不住,又怎么有能力管外校的人。
报警?初中的小孩,即便是被带走,教育教育也就放了,之后还会回来进行更严厉的报复。
就是被欺负一下而已,谁小时候没被欺负过?
就是小孩子打架而已,谁小时候没和隔壁村的干过架?
只要没出事,只要没人管,只要很多人都在做,只要没人捅出来,或者,没人出大事,这种现象,就会继续自然而然地发生在每个学校的每个角落。
久而久之,没人和老师反应了,受欺负的学生,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这样的事情,传不到老师和校长耳朵里,听不到,就等于不存在。
但事实上,真的不存在吗?
走廊上这群孩子,原本都是学校里有名的刺头,逃课早退,打架摸鱼,讲着有点幼稚的“江湖义气”。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拉帮结派的样子?
其实,大多数只是和寸头一样,想要抱团,用团体的力量保护自己。
只不过在心智未成熟的时期,这种团体渐渐偏离了他们本心想要的作用,逐渐发展成一种他们幻想中的,和电视上一样的存在。
而那些胆小的,没法抱团的,老实懦弱的,就只能挨欺负。
所以,谢雁打跑郑伍和二流子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叫好。
因为她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却让马黄龙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道完歉,还是要往办公室走,被寸头拦下了。
马黄龙:??
他哭笑不得,“我不是要进去打人,我是去送卷子。”
卷子???
就在众人迷惑的眼光里,两张奥数卷子像是面圣一样,被送进了校长办公室。
这是上一次沪城中学和另一个中学联合举办的奥数竞赛卷子,毫无疑问,这一次的联赛会更难,听说同舟大学会参与出题,但基本的题型和这张卷子差不多。
马黄龙研究过这张卷子,前面的题部分不难,只要找对思路,前半张很容易做完,主要是耗费计算时间。后半张则是超纲难题,就算是初三的学生也不一定做得对。
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更是古怪刁钻。
考试时间三个小时,但往往学生都做不完题。
那一届的冠军,一直写到收卷,最后一题答了一半,前面错了两分,满分一百分,最后成绩88。
这个分数,也让这张沪城中学的魔鬼考题,彻底出了名。
寸头等人觉得,做卷子虽然也是很痛苦的折磨,但比挨打好多了,他们做好了在门外站三个小时的准备。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后,门就打开了。
寸头第一个念头就是——
遭了!郁哥的脾气,可能把卷子撕了!
结果,他们就看见满脸笑容的校长,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到了门口,“这样,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去校医院看,还有校园的安全问题,这之后一定会加强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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