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人行事诡谲,亦正亦邪,其所修习的咒术也大多不是什么正统法术。
阮家覆灭后,咒术阵法大多都失传了,流传至今的,只剩一些残卷,多是不被正道仙门接受的歪门邪术,共生阵便是如此。
也不知道向司觉是从哪里弄来的共生阵,用一个不完善的阵法,竟然也叫他把共生咒落成了。
聂音之怀疑,阮家说不定就是被顾绛灭门的,因为她手里捧着的卷轴,是完整的阮家四大秘术。
术法成体系,像一株茁壮的大树,从主干衍生出无数分支,单单是共生咒这一个术法,其衍生便多达三十余种,这一张卷轴铺开能有一丈长,看得聂音之眼花缭乱。
共生咒能成为阮家四大秘术之一,可不止向司觉嘴里所说的“我死你也得死”那么简单,生命共享只是这个术法最最基础的功能。
共生咒有主从之分,这个咒术可以绑定多人,以主咒术所在那个人为主,主人死了,这个共生咒上所缚的所有人都会死,但只有从者死光了,主人才会死。
那中咒的人还不得拼了命地保护主人?
这咒术多半是阮家用来控制人的手段。
聂音之仔细研究了共生咒的主术,然后闭眼内视她手腕的咒印,拨开弥漫在印记上属于顾绛的魔气,她看到了隐藏在深处的核心,一枝金色的小芽,如今那芽上只有一根分叉,而印记上弥漫的魔气皆来源于此。
主咒术真的在她身上!
聂音之按捺住欢喜的心情,睁开眼睛,一眼便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
顾绛支着头侧躺着,如墨铺染的长发垂在他肩头,眉眼含着懒怠,目光中却带着饶有兴致,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
聂音之吓了一跳,眼神闪烁,心虚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吓我一跳。”
“你方才笑得很开心,叽叽咕咕的,笑得跟耗子似的,把我都吵醒了。”顾绛说着,朝她手里的卷轴瞟去一眼,“怎么?发现好东西了?”
聂音之眼眸转了转,那日在毕阳峰后山,顾绛一眼就认出来共生阵法,她是不太相信顾绛没看过这些卷轴的。
“这共生咒是伏岭阮家秘术,阮家四大秘术这么隐秘的典籍,你怎么全都有?”
“阮家?”顾绛抚着眉心想了好一阵,“哦,当初阮家家主想在我身上下咒,我就杀了他,约摸是那时候得来的。”
魔头那时候那么强,若可以掌控他,的确堪比一把神兵利器。
“这确实是个可以以弱御强的咒术。”聂音之摸着手腕上的印记,当场展示了下自己的学习成果,她并指掐了一个繁复的印,右手指尖在印记上轻轻一勾,黑印从她手腕上浮出来,魔气散开,露出内里金色的芽。
“这片小叶子就是你哦。”聂音之伸长手给他看,把卷轴上内容给他念了一遍。
顾绛伸出指尖,缠在聂音之手腕上的魔气探出一个触角,碰了碰那片金色的叶子,“什么意思?”
聂音之眨眨眼,从他脸上看到真诚的疑惑,只好配合着金芽,又给他解释了一遍。
“身负主咒术之人,就如同这一株金芽的主干,共生咒可以绑定多个中咒者,生出很多很多叶片,主干死了,叶片都会同时枯萎,但一两朵叶片枯萎,却影响不了主干,除非这金芽上的叶片全都枯萎,主干才会死。”
“主咒术在我身上,我现在只绑定了你,所以只有一片小叶,你我同生共死,但若是我再绑定一个人的话,我死你会死,但你死,我可就不会死了。”
这下总解释清楚了吧?
她有点怀疑,大魔头之前说什么对复杂的阵法咒术没兴趣,该不会是因为看不懂吧?
顾绛挑眉,“难怪你方才笑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
聂音之:“……”对着她这样天仙般的美人,竟然不是耗子就是黄鼠狼,到底会不会说话?
她伸手摩挲了下叶片,顾绛眉间一蹙,朝她看去。
聂音之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她掐掉叶子的话,顾绛会立即受到咒术反噬而死。
伏岭阮家全家都是妙人,向师叔太棒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解开共生咒!
【这根本不是什么共生咒,这应该叫后宫咒才对,我要是聂音之,我绑三千美男在身边!绝绝子】
【我又想问了,到底尼玛谁才是女主?一个女配凭什么有这么多金手指?】
【伏岭阮家,和顾绛一样,又是原著里一笔带过的背景里的。】
【果然,一千年前的修真界才是最牛逼的修真界】
【女配拥有令魔族魔修趋之若鹜的血,再加上这个共生咒,岂不是可以走大女主路线,收服万魔,自己当魔尊了。】
聂音之看着那个飘过的弹幕,心里咯噔一声,刚冒头的那点小野心,还没捂热乎就被弹幕捅出来。
她偷瞄了一眼顾绛,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顾绛屈指一抓,共生咒卷轴落到他手中,他举着卷轴,蹙眉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
“哎。”聂音之想去抢,被涌来的魔气裹住,绑到凉亭柱子上。
共生咒有解咒之法,只有她能解,毕竟这是阮家用来掌控他人的咒术,当然要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卷轴她只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还没好好研究呢!
顾绛看了片刻,看得头疼,果断放弃,将卷轴扔还给她。
聂音之被魔气放开,抱着卷轴,不可思议道:“你知道这个咒术的情况,还放心把卷轴给我?”
“给你了就是你的,本座不至于还抢回来。”顾绛说道,“放在我这里也没用。”反正他也看不懂。
魔头竟然对她这般信任,聂音之都有点感动了,“你就不怕我学了上面的咒术,强迫你大杀四方?”
顾绛沉吟了下,对她和蔼可亲地一笑,“要是太过分,我会杀了你。”
言外之意,要我干活,毋宁死。
聂音之哪里还不懂他的意思,摆摆手干笑道:“开玩笑的啦,我怎么舍得劳累你呢,我只会心疼魔尊大人。”
她保证,就算她以后养了很多只魔,顾绛都会是她最疼爱的那只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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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霞峰,几日过去,在那座封印阵法的高台四周,又搭建起了小楼阁,看守结界的修士可以在其中休憩。
将聂音之引入剑阵击杀那一次试探后,众人皆以为,必会打破双方的对峙,折丹峰内必有大动,所以七派高阶修士片刻都不敢离开,预防魔头冲击封印结界。
只是几日过去,里面安静得过分,只有封魔符文偶尔闪烁一下,这个闪烁的光芒很微弱,不是遭到袭击。
里面越是安静,外面越是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
无量宗的佛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在万魔窟,封寒缨几乎每日都会冲撞一遍封魔印,万魔窟上的封魔印日夜闪耀不休,贫僧还是头一次见着,封魔印多日都无动静。”
有人问道:“元明大师,若是一直如此,封魔符文多久可以耗尽魔头魔气?”
元明摇了摇头,“魔气与符文对撞,是最快蚕食魔气的方式,如果顾绛一直如此平和,魔气收敛,符文对他的作用有限,自是难以估计。”
“如果顾绛没有出世的意思,那我们倒是不用继续在这里守着,云笈宗三位太上长老守在此处便已足够。”
也有人忧心忡忡,“这段时日以来,各大派都在挖掘顾绛的过往,诸位也了解他过去那些战绩,就连封寒缨都惧怕他师父到躲入万魔窟中不出,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安分呆在封魔印下。”
“说的也是。”
众人又是一番商量,最后决定,“须得进去里面探探究竟才好。”
“好在阮家公子不日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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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音之虽然在心里保证了要疼魔头,但难保以后遇上更可心的魔,所以,她还是在当天晚上彻夜未眠,把共生咒下最有保障的一个衍生术法学会了。
转移伤害。
聂音之可以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通过那株金芽,通通转移给顾绛。
所以,顾绛要是敢打她的话,她一个心法驱动咒术,大魔头就只能我打我自己了。这共生咒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聂音之抱着卷轴在榻上打滚,她一骨碌坐起来,当场开启转移伤害模式,打算试一试。
聂音之默念咒术心法,灵力流转到手腕上的咒印中,汇入那片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嫩叶。
然后她鬼鬼祟祟摸去主屋,这原本是她住习惯了的房间,布置得最为舒适,如今却被这魔头霸占了去。
他当初还满不在乎地邀请她与他同住,简直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脸就算他们同床共枕,他也不会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的表情。
聂音之想起来就来气,往他腰以下打量了一眼,深觉有一条弹幕说得对,魔头多半是不行。
断然不可能是她魅力不够。
聂音之蹲到床榻边,在窗棂投入的幽幽月色中,像一抹怨念深重的幽灵。
顾绛在她的床榻上睡得心安理得,睡相十足豪放,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但睡得很安静,一点呼噜声都没有,就连呼吸声都浅浅的,时常让人分不清他到底睡没睡着。
聂音之轻轻扯了下他垂在床榻边缘的长发,又探出指尖去撩他纤长的睫毛,骚扰良久,对方都没有反应。
她放下心来,开始干正事。聂音之扒拉出顾绛的左手,轻轻捏住小指,然后抽出发簪,在自己左手小指头上戳了一下。
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有伤口。
顾绛的小指头开始流血。
聂音之喜形于色,心中顿时充满豪情壮志,只要后宫咒绑定的佳丽越多,她就越无可匹敌,看她跳下万魔窟,将所有魔修收入麾下。
试问,她若是不能成就一番宏图霸业,将整个修真界踩在脚下,还有谁能?!
聂音之单只是想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折丹峰出去,大干一场了。
顾绛的手指动了动。
聂音之抬起头,视线和那双慵懒的凤眸对个正着。
第12章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聂音之手里还捏着凶器发簪,她脑子里飞快地转过许多念头,“转移伤害”是瞒不住的,只要她使用,顾绛就会察觉。
万一以后真的遇上需要转移伤害的危险时刻,顾绛有心理准备总比猝不及防的好。
聂音之相信他会理解,毕竟她现在只有金丹修为,承受伤害的能力太弱,外面随便一个元婴期的正道修士都能捏死她,她好好活着,他们俩才能好好活着。
提前告诉他,对双方都好,还显得她坦诚。
聂音之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淡定坐到床沿上,“我新学会了一个衍生术,跟你有关,所以想着还是来知会你一下比较好,取得你的同意。”
顾绛抹去小指头上的血,起床气发作,眸子黑沉沉,丝丝缕缕的魔气萦绕在他身周,气场非常阴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聂音之现在已经并不怎么怕他了,反倒觉得他现在这样披头散发坐着,气鼓鼓的样子,有一点点可爱。
她中止“伤害转移”的心法,皱着眉忍痛在手指上划开一个口子,按到他唇上,“对不起嘛,你别生气。”
为了安抚魔头,也为了给接下来要说的事做好铺垫,她伤口割得很深,不用挤鲜血都直往外涌,染红了顾绛的唇,又从他的嘴角滑下。
顾绛反应有些慢,像是还没睡醒,聂音之一边疼得哼唧,一边用了点劲,主动将指头戳进他嘴里。
“不可以浪费食物,我献祭那日失的血,现在都还没补回来呢。”所以她的每一滴血都是很珍贵的。
顾绛这才伸手抓住她手腕,血痕淌到下颌,颤巍巍滴落,尚在空中,就被一缕魔气裹住,又往上蔓延而去,将他下巴上的血痕吞掉。
他的唇动了动,聂音之感觉到指尖被柔软的触感包裹,舌尖来回舔舐着她的指腹。
微妙的感觉从指尖漫开。聂音之眼眸略微睁大,手腕猛地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抽回来,却被顾绛更用力地握住手腕,铁钳似的控制着她。
吞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心跳一滞,视线落到他滑动的喉结,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想要扑上去,咬一口他的喉结的冲动。
顾绛低垂着眼,专心致志地舔着她指腹上的伤口,唇舌灵活,看上去没有半点旁的杂念。
聂音之只恍神了一小会儿,很快压下满肚子的旖旎心思,冷静下来。她堂堂聂家大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绝不会这么轻易就露怯。
她手撑在榻上,倾身凑近了些,挑高了纤长的黛眉,唇角微翘,指尖动了动,故意带着几分玩弄的意味,压向他的舌尖,抚过他的牙齿。
顾绛抬眸对上她的眼神,愣了下,松开她的手腕。
“不要了?”聂音之口气遗憾。
她抽回手,拜这夜里过于明亮的月色,以及修士过于敏锐的视觉所赐,她清楚地看到从她指尖到他唇上,瞬间拉长又断开的可疑银丝。
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聂音之脑袋里嗡嗡响,心里恍恍惚惚,面上却装得神态自若,手翘到他面前,纤纤玉指染着莹莹水光,指尖微红,伤口已经被舔愈合了,一截晧腕在月光中,越发清透如凝脂。
聂音之口气里带着惯常使唤人的骄矜,“都是你的口水,给我擦干净。”
顾绛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口气恼怒,听话地捏起袖摆囫囵裹住她的手。
这还不得给她抹均匀了。
“哎,算了算了,我自己来。”聂音之有点嫌弃,慌忙抽回手,掏出条手帕自己擦。
顾绛舔了她的血,浑身低沉的气压早就消散,起床气荡然无存,满足地眯起眼睛,“你说你新学了什么?”
对了,她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逗魔头的。
“转移伤害,是共生咒下的衍生术法之一,我如果运转这个术法的话,在这一期间,我身上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可以转移给你。”
顾绛捻了捻左手小指头上已经愈合的伤,无奈道:“怎么吃亏的总是我?”
聂音之默默腹诽,你往后吃亏的地方还多着呢。脸上表情诚恳,“这个咒术本身就不存在对等,不过你放心,一般的伤害我会自己承受,只有危及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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