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笑着看向张樱,“你以后估计不用担心年羹尧了,皇上对他的耐心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尤其他还五次三番、毫无顾忌地挑拨几个孩子的关系,甚至对几个孩子出手……你且放心,估计翻过年后要不了多久,年羹尧就差不多要……”
皇后没把话说明白,但张樱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只是在此之前
,”皇后有些担心,也有些愧疚,“你只怕需要委屈一顿时间。”
张樱:“……一定要吗?”
皇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眼神愈发抱歉:“距离年羹尧平定青海还不到一年呢,皇上如今最多剥夺他的爵位,夺走他手中兵权,但……要下死手的话,估计还是要等到来年五六月才行。”
张樱自己倒是不介意“受委屈”,或者说,她本人之前的打算,其实就是先瘦点儿委屈,然后等到年羹尧胜面儿最大的时候一举掀翻棋盘,让他从天堂跌落地狱。
但这不是,几个孩子的情绪不太对吗?
张樱忍不住叹气:“可以问一下皇后,皇上到底准备怎么‘委屈’我吗?”
皇后愈发愧疚起来,几乎知无不言:“你放心,不会让你受苦的。只是你如今的贵妃之位估计会被贬到妃位,而且还会被禁足。要不然就只能将你送去圆明园生活一段时间,等到皇上彻底了结了年羹尧后,才能回到宫里了。”
张樱:“!!!”
还有这等好事儿?
张樱心情一下就好了:“能带上几个孩子吗?他们在得知年羹尧弹劾之后,情绪一直不太对,若我直接前往圆明园,我担心几个孩子会有一些不好的反应与举动。”
皇后一顿,她没想到张樱竟然更愿意前往圆明园。
但想到张樱的性子,以及之前在雍亲王府生活的时候,她几乎日日出府的作为,脸上不禁带了几分无奈。
至于张樱的几个孩子……
皇后想到皇上之前的话,也是:“……”
好在这点儿事情她还是可以做主的,于是直接答应了张樱可以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前往圆明园生活一段时间的请求。
张樱坏心情一扫而空,告诉几个孩子好消息后,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了。
默默与啾啾二人看着张樱反应,真是“恨铁不成钢”。
默默非常生气:“汗阿玛为了自己的名声,在额娘已经拿出了证据的时候,还要将额娘送去圆明园,额娘您难道就不生气吗?”
张樱笑着回头:“为什么要生气呢?你在宫里生活了两年
,一次皇宫也没出过,难道就不想要道圆明园去小住一段时间?你不喜欢,我可是巴不得这个‘惩罚’能多来几次。”
默默:“……”
张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小小年纪不要愁眉苦脸,只是从贵妃降到妃位而已,以后又不是回不来了,而且还能去圆明园生活,坏处被好处抵消,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几个孩子见张樱一脸期待,也不好再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纷纷去收拾行李了。
等人走后,张樱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几个孩子真的是不好糊弄啊,之前还是乖乖的,怎么好似突然就变得难缠了?
没多久,关于张樱从贵妃被贬为妃位,并被雍正下令赶去圆明园生活的消息就传遍了朝堂。
在事情真相还没有被调查出来的时候,雍正就能这般迅速地将给出态度,朝中绝大部分大臣对此不但完全没有意见,还觉得雍正铁面无私,确实不曾徇私。
年羹尧却犹不满足,尤其是想到年家这段时间的遭遇,对张樱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就将其弄去冷宫,让其身败名裂。
但他在开口前,不小心对上了雍正幽冷的眼神。
虽然还是不甘心,但皇上都已经给出了态度,他也不好不给皇上面子。
罢了,等过段时间再催一催好了。
雍正将所有反应收入眼底,对年羹尧也愈发不耐起来。
-
张樱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圆明园,挑了一个梅花开得正好的院子便住了进去。
她并未带多少人,但圆明园内本就有不少伺候的人,所以一行人抵达圆明园之后,没两日便彻底安顿下来。
几个孩子一开始还有郁气,但很快就因为今年的初雪到来后,彻底地疯玩一通后而彻底散尽,只留下了几分对年羹尧的不满与痛恨。
至于默默与啾啾两个……
反正面儿上瞧着已经是恢复如常了,张樱分出了更多时间关注两个孩子,也没能发现丁点儿异常。
一家子在圆明园生活得惬意而安心,圆明园外却不算平静。
一开始是为了安抚汉人,雍正将
明朝皇室后裔朱之琏给封为了一等侯,此事在满人之中引起了一阵波澜。
但因为雍正态度坚决,朝臣在闹了一阵后也不敢多言。
而后定下孝庄皇后山陵为昭西陵,雍正亲自带着皇后与几位皇子并皇室宗亲、文武大臣们前往拜祭。
等回京之后发现老八一改之前奢靡作风,府中上下都以简朴为重,雍正虽然一开始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着他这段时间也没给自己找事儿,倒也意外夸了老八两句,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距离此事过去没多久,老八就犯了大错——
他竟然没有给来京参拜皇帝的蒙古科尔沁台吉等人路上的盘缠,直接被蒙古那些王公大臣一份奏折参到了雍正面前。
雍正不免怀疑老八用心,二人关系似乎有再次破裂的迹象。
好在老九拉上十三从中转圜,一个带着老八去给蒙古来人道歉,一个去往蒙古王公贵族身边从中说和,一番折腾后总算让此事平息,雍正这才没有下旨斥责老八。
等到腊月,雍正下令让太学立碑,准备将所有进士之名刻在碑上。
此事传出后,文人对雍正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但这样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就在进士题名碑立好之后,郑家庄突然传来噩耗——
先帝之废太子允礽,久病不治,于腊月十四这天傍晚,没了。
斯人已逝,过往一切矛盾都随着他的离世化为云烟,雍正对这位二哥的防备也尽数消失。
出于对过往的怀念,以及康熙临终前的叮嘱,雍正命人大办葬礼。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前往郑家庄参加了允礽的葬礼。
等到葬礼结束,这一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宫里情况如何张樱并不知道,但没了宫里各种规矩的约束,张樱与几个孩子的这个年过得可是有滋有味又有趣,惹得几个孩子竟一改之前对圆明园的抵触,甚至想要留在圆明园多生活一段时间。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雍正二年刚过去,雍正便试探着对年羹尧动手了。
雍正其实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皇帝,所以他早前就对
一部分大臣在与自己单独谈话之后,转头就将自己说过的话传得人尽皆知而非常不满。
他一直想找一个由头解决此事。
原本只是想找一个寻常官员开刀,但因为年羹尧在其将张樱贬为妃位并送去圆明园后仍不知收敛,仍旧派人抹黑几家生意,甚至将抓到的那些个往年家丢东西的百姓随意扣上了一个罪名之后,便直接扔进了京兆府大牢的做法异常不满。
于是,他直接寻了个由头将年羹尧斥责一顿,并在之后直接下旨,“严禁泄露面奉谕旨,亦不许轻信轻问”。
年羹尧丢了好大一个脸,在朝中威望受损。
但他并未察觉到危险,只当雍正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警告百官,自己不过是太过倒霉,所以被雍正挑中了而已。
为了转移注意力,年羹尧直接让人弹劾老九——
纵容下人骚扰民间,不曾约束下人亦不曾阻止。
老九也知道自己以前跟着八哥混了太多年,只是康熙最后一段时间投了诚,却也不曾为雍正登基提供多少助力,所以一直安分守己,就想着雍正能忽略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不管好事儿坏事儿不要想起自己。
谁知突然飞来横祸,自己好好做着生意,突然就被弹劾了。
老九都傻眼了。
又因为弹劾他的人顺藤摸瓜后确认是年羹尧,老九一度怀疑是雍正想要对自己动手,一时间也不知是否该反驳。
后来还是十三提醒,得知年羹尧此举并非雍正授意,他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不但直接跑到雍正面前伸冤,还反手给了年羹尧一个擅权弄事儿,结党营私的弹劾。
老九的罪名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年羹尧这罪名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雍正去年还特意让人印刷了一份《朋党论》给每位大臣都发了一本,之后一旦发现哪些大臣走得太近也不忘询问“考较”对方对《朋党论》的理解,搞得朝中大臣在上朝之前连说话都不敢聚众太多。
在这般情况下,若年羹尧头上的“结党营私”罪名被扣严实了,即便他有军功傍身,雍正也绝对轻饶不了他。
或者说,正因为他有军功傍身,雍正更不可能轻饶了他。
老九还丢出了一些证据。
年羹尧为了洗脱罪名,不得不主动上交兵权,之后更是为此事焦头烂额,别说是给张樱找茬儿了,连对老九的报复都腾不出空儿。
默默看着最近好看不少的账本儿,不由看向张樱。
张樱笑了笑:“只是找年羹尧要了一些利息,短时间内他必然是腾不出空儿来了,你们的进账也能多出不少。”
默默眨眨眼,意识到了什么:“九皇叔的证据?”
张樱但笑不语。
二月初,三年孝期(二十七个月)结束,雍正决定带人前往景陵祭拜。
也是天公作美,就在雍正一行人启程之前,竟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异象。
虽然张樱知道这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天文现象,但在古人看来,这却是一种“亘古难逢之大瑞”,于是不但提前带着皇后与文武百官前往景陵几百,还特意下旨免除了盗窃犯与逃奴等罪名需要挑断脚筋的惩罚。
之后因觉得胤祥这两年立功颇多,又特许胤祥从所有儿子当中挑选一个出来,额外赐封一个郡王爵。
胤祥推辞不受,雍正却觉得这是他应得的好处,于是直接下旨封其嫡福晋所出次子,也即是嫡次子为郡王。
胤祥感激不尽,之后办事愈发尽心尽力。
如今还只是一个贝勒的老八得知此事后心情很是不好,却也知道自己这两年确实大错小错都没断过,也不好多说什么。
八福晋却因此有了怨言,好在老八这次提前发现,严令禁止她有所动作。
八福晋见老八这般郑重其事,也被吓到了,倒是彻底安分下来。
老八尽心办事,不久提出上驷院的马匹太多,主动想出办法裁剪部分。雍正得知此事后,想着他的爵位比小辈还要低确实不大妥当,何况之前将其爵位贬到贝勒,已经查明是他误会,于是以此为由将其爵位升到了郡王。
老八见状也松了口气。
至少证明,雍正并未记恨自己,只要自己不搞事
儿,恢复亲王爵位应当也指日可待。
而在所有人都为这难得吉兆而喜气洋洋,为雍正这段时间的好心情而轻松万分的时候,雍正突然下旨将年羹尧狠狠地斥责了一顿,甚至有意将其抓了下狱。
文武百官吓了一跳,不明白年羹尧做了什么激怒雍正的事儿。
众人一打听——
竟然是因为年羹尧在写奏折庆贺吉兆的时候,将“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陽朝乾”,原本好好的吉祥话,一下就变了意思。
所有人:“……”
第133章
难怪皇上这么生气呢!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 怡亲王胤祥并老九、老十等人先后弹劾其拥兵自重,目无法纪,藐视君威, 有谋逆之嫌。
而给出的证据,除了当初针对张樱那些生意使用的手段, 还有年羹尧于去年十月入京觐见雍正途中的时候, 胆大包天地让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人跪道迎送, 等到了京城之后,更是黄缰紫骝,朝中王公以下的官员下跪迎接年羹尧入京,年羹尧竟然安然接受了这些大臣的跪拜之礼, 不但不曾避开, 连下马回礼都不曾有过, 反倒直接骑着马大摇大摆地从队伍中间走过。
而即便是王公大臣特意从马上下来向他问候,他也毫无礼仪可言, 不但不曾下马行礼, 竟然只是冲着王公大臣们点头而已。
这还只是去年十月发生的事儿。
而随着怡亲王胤祥的出面弹劾,众人许是察觉到了雍正的态度,于是果断跟风,纷纷上表弹劾。
其中涉及到的, 有诸如赠送礼物给下属后,下令让对方朝着年家所在的方向磕头谢恩;诸如称呼自己给其他官员的公文为“令谕”, 有僭越、大不敬嫌疑之事;有把同等级官员当做下属一般使唤, 动辄呵斥怒骂;有对雍正派去的御前侍卫不敬, 不但不曾恭敬以待,竟然将其当做奴仆一般使唤;还有蒙古郡王面见年羹尧,也被其强迫下跪磕头……
更有甚至, 他还对雍正不敬。
屡次在大战期间仗着战争未曾结束,以言行逼迫雍正顺着他的意思改变主意不提,雍正曾下达给年羹尧的两次圣旨,也被人揭发其在接旨的时候不但不曾三跪九叩,还对代表圣颜的宣旨太监无礼,强行从其手中夺过圣旨自己翻阅。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而这时候,老九去年弹劾年羹尧的“结党营私”,也被人捅出了更多的证据。
比如年羹尧时常插手吏部、兵部官员任命与升迁,而往往由他举荐的官员都能得到更快的任命更好的位置,而若是与之做对,则可能被其排除异己,不但头顶乌纱帽
不保,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比如收受贿赂,只要是有心投靠年羹尧的官员,都必须向其“纳贡”,不少官员先后送入年家与年羹尧手中的金银珠宝,都达到了数十万之多;而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年羹尧,亦或者“强占”了年羹尧看中的官位而没有投靠年羹尧的人,也必须拿钱消灾,表明其往后以年羹尧马首是瞻之意,否则以年羹尧为首的利益集团绝对能让其在短时间内从天上跌落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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