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觉得有点儿神奇。”程令时轻声说。
邬乔:“我住在这里神奇?”
“我从来没跟女孩一起住过,第一次看见有小姑娘的牙刷和毛巾摆在家里,”程令时声音微哑的望着她,那双一贯清冷的淡褐色双眸,此刻亮如星辰,稳稳的盯着她的脸颊。
邬乔心底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好像都为彼此奉上了第一次。
当晚,邬乔跟着程令时去了附近的超市补充了家里的东西。
两人买了一车的东西,结账的时候,邬乔将早早掏出的手机递过来,让店员扫自己的付款码,这次程令时倒是没跟她抢。
“邬乔,你看见刚才那个收银员的眼神了吗?”程令时拎着东西,到了地下车库时,突然说道。
邬乔说:“什么眼神?”
“挺惊讶的眼神,大概是没想到我们在一起,我是被包养的那个,”程令时边说着边勾了下嘴角,伸手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问:“女朋友,你觉得我像被包养的那个吗?”
邬乔哭笑不得:“超市结个账而已,怎么就是包养了。”
“是啊,所以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快结账,给我点机会,”程令时低声问道。
邬乔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别开头,小声说:“我就是想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
“嗯,我知道,”两人走到了他们车子停着的位置,程令时松开她,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滴的一声响后,后备箱的门也跟着升了起来。
邬乔虽然手里没拿东西,但还是跟着走到了后备箱。
程令时将东西放到了里面,突然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语气舒缓而懒散道:“说起来,论工作资历呢,哥哥比你早了好几年,所以工作的时间长了,存款嘛确实有点儿,所以麻烦你不要每次,都让别人觉得,我在吃你的软饭。”
大名鼎鼎的程工,吃她的软饭?
邬乔觉得自己就算再长三个胆子,都不敢这么想。
偏偏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口吻轻松的,调侃了他们之间的问题。
邬乔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太过紧绷了,她总是斤斤计较,不想要占他的便宜。好显得自己在这段关系并不弱势,可是他们之间本就有着如马里亚纳海沟那般大的差距,早在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应该明白了。
想到这里,邬乔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也回馈你一点。”
程令时原本准备将后备箱的车盖直接拉下来,因为他们的车子是停在贴墙的车位,后备盖翻了起来,将两人遮了严严实实,而左右更是没有人。
终于程令时没忍住,直接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俯身凑过来,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弯腰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又急又冲,他全身血液都在她那句话的刺激下,鸡涌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至始至终,都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
哪怕在最有限的条件里,她依旧愿意给他最好的回馈。
程令时的唇离开她时,手掌抚在她的脸颊,额头贴着,哑声道:“你为什么永远都这么好呢。”
邬乔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句话。
原来不习惯于在公共场合亲热的邬乔,在红着脸的情况,小声说:“明明是你好啊。”
程令时伸手抱着她,这里是商场的地下车库,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不时有汽车从他们前面行驶过去,但是两人被后车盖挡着,犹如躲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程令时终于松开她,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按了几下。
“好了,我们回家吧,邬乔。”
坐上车后,邬乔眼睛望着前方,耳边却一直都在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
我们回家吧。
邬乔。
从爸爸去世后,她一直都在等待妈妈回来接她,哪怕是在大伯家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可终究那不是她自己的家。
小时候,她几乎每晚都在做梦,梦到妈妈突然回来。
她用柔软细腻的手,轻轻拉着她的手,温柔的跟她说:“我们回家吧,邬乔。”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后来渐渐长大,她便自己的家早已经不复存在,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她住的地方顶多就是个房子而已。
不是她自己的家。
但她没想到,她在程令时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都说小时候心心念念的东西,在长大后,哪怕重新得到,都不再是曾经想要的。
可是不管过去多少年,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心底依旧是甜的。
虽然听起来挺不要脸的。
但是她觉得,如果她要有一个家,她希望是跟这个叫程令时的男人。
第70章
邬乔搬家这事儿,她谁也没说。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电脑画图,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打开了邮箱。
跟T联系已经是两个月的事情。
自从T那封邮件约她见面后,邬乔就再也没有主动给他发过邮件。
也再没有受到T的邮件。
虽然这么多年的关系就这么断了联系是很可惜,可是对于邬乔而言,更可惜的是她没办法在明知道对方可能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若无其事的跟他联系。
邬乔一向都知道避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对方露出那么点意思,她都会自动回避。
说她敏感也好,自作多情也好,她只是觉得既然不喜欢对方,就该坚决点。
不留一丝情面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周末结束后,又是新的一周。
第一个工作日的早上,邬乔还特地订了闹钟,准备起床做早餐。
谁知她刚推开门,就正好撞见走出来的某人,两人对望一眼,居然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了?”
程令时走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不是说过,我愿意每天早上都给我女朋友做早餐。”
“现在才七点不到,你起太早了,要不再回去睡一会儿。从这里到公司,开车二十分钟不到,”程令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邬乔摇了摇头:“起都起了,我跟你一起准备早餐。”
其实早上吃的都挺简单,冰箱里有食材,做个三明治,煎荷包蛋,至于喝的就更多了。
邬乔去洗漱的功夫,到了厨房,就看见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站在黑白色调的厨房里忙碌着,他背对着邬乔,高大的身躯站在流理台前,宽肩长腿,有种性感又温馨的慢调感。
“你今天有活动?”邬乔知道他很少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刚才她走过来,就看见沙发上放着的西装外套,这么热的天气,居然还带上了外套。
程令时说:“之前设计的博物馆今天正式开馆,我受邀过去参加开馆仪式,待会过去,应该下午就能回上海。”
“哪个博物馆?”邬乔好奇问道。
程令时:“就是那个博物馆。”
见他这么模棱两口,邬乔更加好奇的追问:“到底哪个呀?”
但是刚问完,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建筑的模型,然后有一股被称为尴尬的情绪,迅速的弥漫到她脸上。
——“我觉得这个博物馆过分强调自身的建筑外观设计,而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真正好的建筑,可以特立独行,但它应该融于环境。”
还记得当初她跟程令时重逢时,就是在学校里,时恒建筑所的展览上。
当时邬乔就是站在一个博物馆的建筑模型旁,程令时主动走过来,她以为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在自己的小心思下,大言不惭的说出了对这个博物馆的批判。
这个博物馆的建筑设计方案刚出来时,不管是媒体还是业界,都对博物馆的建筑外立面讨论很多,有认为极具未来科技感,大胆运用了曲线设计,让整个建筑显得格外梦幻未来。
但也正因为这样,有人抨击他是为了标新立异,为了哗然取众才如此设计。
这个设计是伴随着争议一直在进行,有人视作神作,有人鄙弃如垃圾,之前在H市成功落地,但是一直没有开馆。
“居然才要开馆吗?”邬乔怔了怔。
程令时将锅里的煎蛋倒在盘子里,一边回答道:“本来一个建筑从前期设计到后期的投入使用就会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博物馆这个建筑从设计到今天正式开馆,今年是第三年,其实这个速度在当今世界,也只有中国才能完成。”
邬乔想起了自己的美术馆建筑,不由轻笑道:“是不是三年后,我也能看见我的美术馆建成?”
“应该可以。”程令时将盘子端起来,邬乔立即拿起旁边的牛奶。
等两人坐下,邬乔这才抬眸,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色,倒是程令时一直在专注吃东西,反而是她自己憋不住的说道:“其实我之前说的那番话,并不是真心话。我很喜欢你的博物馆设计,我觉得相较于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你总是能给人带来惊艳和震撼。要不然那天我也不会一直站在那个博物馆的建筑模型面前。”
程令时终于懒洋洋的抬起脸来,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虽然看着懒散,但是坐在椅子上,气势却不减,他眼睛盯在她身上,闻到:“这次是真心话?”
“真心话,比陨石还真,”邬乔认真点头。
程令时也不是说不信,他憋了两下,缓缓说:“那天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回去,翻了翻自己的设计图。”
不……不是吧?
邬乔被说的一愣,她的话至于杀伤力这么大吗?
“不信?”程令时见她愣住,语调慢腾腾的问道。
邬乔:“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相信我胡说八道的话。”
“作为设计师,谁会对于别人的评价无动于衷呢,”程令时声音更淡了。
邬乔开始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真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挑事的性子,没想到为数不多的几次,居然还被翻了旧账。
是啊,作为设计师谁会不在意别人的意见,如果有一天她的美术馆项目真的建成,要是有个人跟她说,她的设计一无是处,只怕她也会难受。
每个建筑设计都如同建筑师的孩子,每一张平面、立面都耗费着他们的心血。
“对不起。”邬乔低头认错。
“道歉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对面的程令时在端起咖啡,轻呷了口后,微拖着腔调,懒散而缓慢道:“我回来后翻了翻图纸,就觉得日后你一定会改变看法,重新认同我的博物馆设计。”
邬乔发现自己又被他戏弄,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先送你去公司,”程令时见状,也不戏弄她了,伸手揉了她的长发,温柔说道。
*
早上程令时去参加博物馆的开馆仪式,大家都在忙手头上的事情。
邬乔去茶水间倒水时,正好撞上隔壁组的一个设计师,正在跟旁边的同事抱怨,“刚才来了个老太太,说什么要找设计师做设计。前台就给我们组长打了电话,组长派我过去接待,我本来以为是个什么有钱老太太找到我们这里。”
“谁知我坐下之后,她跟我说什么,说她想攒了一笔钱想盖房子,纪念她丈夫,但是她只攒到了盖房子的钱,没什么设计费给我,但是可以把她丈夫一生的心血都送给我。”
这个男同事喝了一口水,口气不善道:“结果我一问什么心血,她说她丈夫一生积攒下来的建筑手稿,还都是关于榫卯结构的心血。她还说她丈夫是榫卯技艺非遗传承人。”
“老太太心意是挺好的,就是现在木结构这东西,在中国根本行不通,哪怕建个民房都得用混凝土,所以我觉得还是别费这个事儿了。”
邬乔一直在旁边听着,终于忍不住说:“她只是想要纪念自己的丈夫。”
“但是她丈夫也不是什么建筑大师,要是什么梁思成和贝聿铭这样的大师,手稿才有价值嘛。”
邬乔深吸一口气,这才没重新出口反驳。
虽然她对于男同事说的话,很不认同,但也不想在这里跟他吵起来。
好在对方倒了咖啡,就离开了茶水间。
邬乔端着水杯往回走,还没走到一半,突然调转了方向,走向前台,她看着前台小姑娘立即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个老太太来过?”
“对呀。”前台小姑娘也觉得稀罕。
他们这样的建筑公司,合作的都是财大气粗的甲方,要么就是政府部门,毕竟时恒主要做的就是公建和大型建筑部门,哪怕接商业住宅,都是对方捧着钱上门。
况且他们的设计费在业界极其高昂,偶尔有私人业务,也都是什么富豪名流之类。
像这样朴素的老太太,还真是挺少见的。
邬乔忍不住问道:“她走了多久?”
“五分钟吧。”前台说道。
于是邬乔问清楚对方的穿着和打扮,前台见她这么上心,忍不住说:“邬乔,你该不会是想接下这个项目吧?”
前台跟邬乔年纪差不了多少,平时关系不错,她劝道:“刚才我请韩老师过来接待了一下老人家,你都不知道韩老师之后跟我发了多大的脾气,说我完全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他还说这种案子以后别往公司里接。”
前台小姑娘委屈道:“这案子哪儿是我往公司里接,是老太太自己找上门来的,难不成我还把人往门外推啊。”
“老人家留下联系方式了吗?”邬乔轻声问。
前台小姑娘起身,推了下台面上放着的登记簿,轻声说:“你还真想接啊?”
“不是,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邬乔笑了下。
很快,她打了电话,好在那边很快接通,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喂。”
“您好,我是时恒建筑所的设计师。”
或许是邬乔的声音温柔,对面也一下拔高了声音:“你们愿意接了?”
“您已经离开了吗?”邬乔问道,“我想跟你见一面,再详细聊聊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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