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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妾如她——法采

时间:2021-09-14 10:54:20  作者:法采
  “哥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他是定国公府的血脉子弟,吃着朝廷米粮长大的人,岂能说弃就弃?
  “没有人有这么大的分量,能让他弃了自己忠守半生的朝廷。没有人。”
  她淡淡笑着,端起茶盅饮茶。
  可俞厉看着妹妹这般,心里却似打翻了苦水瓶子一样,难受的紧。
  他什么也没再说,负手起身而去,甚至都没告诉俞姝他要去哪。
  但俞厉在离开俞姝之后,迅速召集了人马。
  有人问,“王要去哪?”
  俞厉恨恨,“去津州!我亲自带我外甥回来!”
  言罢翻身上马,带着兵将直奔津州城外山村。
  俞厉一脸郁色。
  “詹司柏,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
  津州。
  穆行州转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五爷,惊诧万分。
  “五爷?!”
  五爷按了他不要动。
  男人此前最后派人去打听了杨城守城的到底是何人,但并无什么有用消息,此时正准备离开。
  穆行州惊诧地看向他,见他身上铠甲未脱,仿佛看到了当年带着自己领兵作战的定国公詹五爷一般。
  “五爷回朝廷了,是吗?!”
  话音落地,五爷笑着摇头。
  他说没有,“杨城守住了,暂时无虞,你在津州不会有事,好生养病,我走了。”
  言罢,他将铠甲尽数解了下来,铠甲里面,是他这些年穿在身上的寻常布衣。
  穆行州还以为他回来了,但只是自己想多了。
  有将领上前说话,穆行州这才晓得是自己昏迷之际,杨城津州危矣,侍卫自作主张去请了五爷出马。
  五爷为了护着他,才暂时应下出战。
  穆行州鼻子酸了酸,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多谢五爷……五爷这便要走吗?”
  男人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马鞭准备离去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穆行州一眼。
  “我只能帮你这一次,以后怎样,就凭你自己了。护好你自己。”
  穆行州晓得。
  他知道尽管他多想回到从前,可国公府再也不是从前,就如同这四分五裂的朝廷,很难回去了一样。
  他只是岔开话题,问了一句暮哥儿。
  “我送过去的小玩意,暮哥儿还喜欢吧?”
  提起儿子,五爷笑了起来。
  “他很喜欢,爱不释手。”
  眼下,小儿肯定在家里盼着他回去,一起过年吧?
  思绪飘起,男人越发不想再停留。
  他正要疾驰回家,突然来了消息,是从田庄赶来的。
  “五爷!不好了!虞城王突然带兵到来,把暮哥儿抢走了!”
  话音落地,男人心下骤紧。
  “说什么?!”
 
 
第85章 母子
  津州城外田庄。
  詹司柏疾驰而归,庭院里所有人都在,他们无助地立在庭院中,可唯独不见暮哥儿。
  魏北海上前把情况跟五爷说了。
  “是虞城王亲自带兵来的,围了整座山,直接将暮哥儿抱走了。”
  他说着,叹气看了五爷一眼,见五爷神色怔怔,低了些声音。
  “虞城王还给你留了话。”
  五爷抬眼看过去。
  魏北海告诉了他,“他说,请五爷继续领朝廷兵马作战。只是孩子不只是詹家的孩子,也是俞家的孩子,五爷自去领兵打仗,孩子他来照顾。”
  话音落地,五爷浑身僵直地立在庭院里。
  庭院里还摆着暮哥儿的小木马,小木马上面放着三个小木头人。
  木头人是魏北海亲手做了送给暮哥儿的,小木马上的三个小人,两个大一个小,但在其中一个木头人的眼睛上,系了一条白色丝带。
  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男人看着木马和木头人,心头蓦然一痛,似被生生挖空了一块血肉一般。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之所及的一切空荡起来。
  阿姝还不知在何处,若再没了暮哥儿,他还有什么?
  “我到底是错了……”
  他言罢,又转身向外而去,一个人的背影在寒风里孤独到了极点。
  风吹打着他,细细的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纷纷落在他身上,将他包裹在冰天雪地里。
  他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我去把暮哥儿找回来。”
  *
  杨城。
  俞厉抱了孩子回来。
  他把小人儿从怀中抱坐在圈椅上。
  他也曾偷偷去津州的田庄看过小儿,可是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眼下更是越长越有了父母的样子。
  他水亮的眼睛和柔润的嘴巴肖似俞姝,但高挺的鼻梁和轩昂的眉,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俞厉看着一时怜爱得不行,一时想到他爹又开始生气。
  “暮哥儿,以后就跟着舅舅了,好不好?”
  暮哥儿不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更像俞姝,而且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眼泪,将落未落得,着实令人心疼。
  俞厉被他这么静默地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招架不住了。
  他忽然有些后怕。
  若是当年阿姝没能在崖下幸存,他再看到暮哥儿的眼睛,得是多么地心痛。
  越想这个,越是气极了詹五。
  这人竟然还同朝廷割舍不断!
  他用粗粝的手摸了摸暮哥儿的脸蛋,又怕自己的手划伤了小儿柔嫩的小脸,只能又收了回去,用最温柔爱怜的话安慰他。
  “暮哥儿别怕,你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
  话音落地,暮哥儿瞬间睁大了眼睛。
  俞厉也回头叫了人。
  “速速请王姬过来!”
  他说完,在暮哥儿惊疑的目光里,再次同小儿道,“娘亲马上就来了!”
  只不过说完这话,刚好有人过来,有急事请王定夺,临时将俞厉叫走了。
  俞厉只能让暮哥儿暂等,叫了仆从照看,暂时离了去。
  ……
  俞姝不知哥哥去了哪,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甫一回来,又着急忙慌地叫自己过去所为何事。
  她被请了过来。
  天还亮着,她自那日被火弹骤亮晃了眼睛,这几日眼睛总是发痛,越发见不得光亮,不得不常常带起白纱带遮光。
  她问婢女前来所为何事,婢女并不清楚。
  俞姝干脆自己进了厅里。
  “哥哥?”
  她瞧了一眼,并没有俞厉的身影。
  俞姝皱眉,就在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高大的圈椅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她隔着白纱在房中瞧不真切,只隐约能看出孩子年岁不大,三四岁的样子。
  “你是谁家的小孩?”
  她的声音柔柔轻轻的,落在耳中是悦耳的泉水叮咚的声音。
  暮哥儿听到了,更看住了她的眼上。
  爹爹总是在手腕上系一条白色的纱带。
  爹爹说,那是娘亲的纱带,因为娘亲有眼疾,怕亮光,只能要将纱带覆在眼睛上。
  但他再没见过有人这般。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为什么在眼上覆了白纱带。
  她……真的是娘亲吗?!
  暮哥儿眼泪涌上了眼眶,他忍着眼泪不留下来,努力去看清眼前的人。
  是娘亲吗?!
  他不说话,绷着一张小脸。
  俞姝在孩子的目光中,莫名心下快跳。
  她立刻摘下了眼上的白纱,向那小小孩子看过去。
  孩子的模样在她眼中瞬间清晰了起来。
  他那么小,可却带着高大的男人的影子,一分一毫都错不了。
  而他那倔强地不肯落下眼泪的神情,分明就是自己……
  只一眼,俞姝浑身颤起来。
  “暮哥儿?!”
  俞姝两步到了孩子脸前,蹲下身去看他,颤抖着伸手去抱他。
  暮哥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他轻轻拉起俞姝手间的那条白纱带。
  “你是我娘亲吗?”
  他开了口,俞姝眼泪似决了堤一般,一把将孩子拥进了怀中。
  这三年,她一直以为孩子在京城,在定国公府。
  除非哥哥打到京城,不然怎么可能抱回来暮哥儿?
  可是现在,孩子就在她眼前。
  她的暮哥儿,就在她眼前!
  “是娘亲!是娘亲!暮哥儿,娘亲好想你……”
  俞姝紧紧抱着暮哥儿,只想将他嵌进怀中。
  而小儿手里还攥着她独有的那覆眼的丝带。
  暮哥儿从被奇怪的舅舅抱走,便一直忍着不哭,眼下被温暖柔软的怀抱抱在怀中,他再也忍不住了。
  爹爹一直一直寻找的娘亲!
  就在这里!
  他比爹爹先找到了!
  暮哥儿哭得不行,委屈的小嗓音低声反复唤着娘亲。
  俞姝哭疼了她那本就被刺伤的眼睛。
  她离开的时候,暮哥儿还在襁褓之中,转眼三年,他竟这般大了。
  三年的空白,俞姝心痛到了极点。
  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儿子的后背,一如从前一样。
  暮哥儿抽泣着,又在母亲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中,哭尽了所有的委屈……
  俞姝紧紧抱着孩子,半晌,暮哥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襟。
  俞姝轻轻捧了他的小脑袋,替他轻轻擦去眼泪。
  “怎么了?暮哥儿?”
  小儿扬起头来。
  “娘亲回家,寻爹爹。”
  俞姝在这句话里,手下顿了一顿。
  暮哥儿却从她怀中出来,拉了她的袖子。
  “寻爹爹!”
  小儿着急起来,仿佛一刻不停地就要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娘亲,送去爹爹面前。
  俞姝在暮哥儿的话里,禁不住向外看去。
  外面在此时来了人。
  俞姝心下一紧。
  但来人进到房中,并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哥哥俞厉。
  暮哥儿还在着急地拉扯着她,俞姝不由地问了俞厉一句。
  “……五爷也来了吗?”
  俞厉心道这可没有,他只要孩子,要那没救的男人做什么?
  他说没有,“暮哥儿是我抱来的。”
  俞姝疑惑,“从哪抱来的?”
  暮哥儿不在京城的定国公府吗?
  “他带着暮哥儿来津州打仗了?”
  俞厉含混地点了头,见暮哥儿着急地扯着俞姝去寻他爹爹,不由蹲下身来安慰他。
  “暮哥儿莫去寻爹爹了,以后就跟着娘亲和舅舅,好不好?舅舅这里什么都有!”
  暮哥儿在他这话里,抿了抿小嘴。
  孩子的话很少,可什么都看得明白,什么都听得懂。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倔强的眼神里写满了强忍的委屈。
  俞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将他抱在怀中,轻轻贴着他的小脸,给他所有的温暖。
  但暮哥儿神情还是落寞了下去。
  他如此,俞姝又能好过到哪里去?眼中泛起血丝。
  俞厉瞧着母子二人这般,更是束手无策。
  他可以把孩子抢来,但却不能给孩子一个爹娘俱在的家。
  就算把暮哥儿那爹也抢过来,可他生着一颗与朝廷斩不断联系的心,怕就怕到头来,总还是要伤害妹妹母子。
  俞厉叹气,外面下起了雪来,他信步出了门去,在寒风里冷静一下混乱的情与理。
  有人前来报了信。
  “王,有人在杨城门外请见,是詹五爷。”
  *
  偌大的城门,紧紧闭着。
  男人站在城门口,在高阔的城门下,唯独他被拦在门外,进不去,也看不到里面的人。
  风雪急了起来,从天而降地抽打在他身上。
  他不知在城门外站了多久,直到城门咿呀打开,里面有人走了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你的朝廷?”
  俞厉上前便冷哼着问了他。
  五爷在这话中默了一默。
  凛冽的寒风在两人之间肆虐。
  五爷闷声开口,声音发涩。
  “行州昏迷,津州有难,杨城难保,我这才……以后不会了,只此一回,我可以保证。今后天下战事,我都不会再管。你把暮哥儿给我,他年岁小,经不得爹娘都不在身边。”
  这话听来令人唏嘘。
  曾经掌管天下兵马的定国公詹五爷,如今一兵一将都不得再动。
  俞厉绷紧了唇,看了他半晌。
  他知他不易,可若是就这样把妹妹和孩子都交给他,他又被朝廷牵绊怎么办?
  今日这个昏迷,明日那个生死之际,他詹五爷是有情有义之人,能舍得下哪个?
  俞厉累了,他说算了。
  “我不想勉强你,你与朝廷怎样我都管不着,但是孩子也有我俞家一半的血脉,该我们养了。你走吧。”
  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可五爷却在这时,一步上前拦住了他。
  俞厉身后的侍卫险些拔刀出手。
  但男人只是看向俞厉,看住俞厉的眼睛,问了他一个问题。
  “阿姝就在你这里,对不对?她就在杨城之中,是不是?!”
  詹五爷紧紧看住了俞厉。
  他那天在城楼下火弹的光亮中,没有晃了眼。
  而俞厉在这时离开与朝廷对战的前线,亲自来到杨城,肯定不只是为了守卫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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