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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妾如她——法采

时间:2021-09-14 10:54:20  作者:法采
  俞姝在这话里,没有说话。
  她不否认五爷说得有理,但是,“查清楚又能怎样呢?万一是与五爷心中所想相反的结果,万一就是朝廷的过错,或者就是你效忠的君主的过错,五爷就不效忠你的朝廷了吗?”
  他生于斯长于斯,用二十多年的事情在忠君爱国,俞姝从来都不曾期盼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离开他的朝廷,
  她只希望自己离开罢了……
  可五爷突然看住了她。
  他拉了她的手到身前,他没说什么情爱的言语,也没有给出什么许诺,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清透明白。
  “若有一日,朝廷真的如你所言溃烂无边,我便不会再效忠下去。”
  他淡笑着,是发苦的意味。
  “或许我做不到你兄长那般,领兵起义,举兵造反,但我至少可以做到,不再助纣为虐。”
  俞姝缓缓睁大眼睛。
  他告诉她,“所以,我需要查个明白,不再糊涂地纠葛,或者,糊涂地效忠。”
  俞姝看向身前的男人,强烈刺眼的日光下,男人的身影晃动了起来。
  他不是……最忠君吗?
  这样的他,敢说这样的言论吗?
  他还是去岁她刚到国公府的时候,那个对妾室,看都不想多看一样的定国公詹五爷吗?
  俞姝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向他看去。
  男人摇晃的身影又坚毅起来。
  他握了握她的手,微微笑着,“阿姝,再给我点时间。”
  *
  深水轩书房。
  宫里查探的人匆忙归来。
  “五爷,我们前脚问了当年幸存的试菜太监,后脚这人便没了。”
  五爷一怔,“人死了?怎么死的?”
  回话的人说死的古怪,“不排除是被人有意杀死。”
  五爷不免哼笑了一声。
  “这却有意思了。”
  若是这太监被人有意杀死,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调查这桩往事,让有些人做贼心虚了?
  五爷心下莫名沉定下来。
  但这时,沁云居那边来了信,“韩姨娘请五爷过去说话。”
  五爷意外,立时抬脚去了。
  他还是以为是俞姝或者暮哥儿的事情,可看到了跪在俞姝身前的秀淡。
  秀淡见了他,便朝他磕头。
  “五爷能不能让人帮奴婢找奴婢的姐姐。姐姐她……不见了!”
 
 
第75章 寻仇
  秀淡的姐姐方秀浅,是在绣坊门口寻人突然消失的。
  起初绣坊还怀疑是人跑了,但是她是被人叫了出去之后消失,之前完全没有要跑路的迹象。
  绣坊找不到人,自然就找到了秀淡,可秀淡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她第一个想到了封林。
  起初他们在教坊司,方秀浅便被封林看中,差点被送了过去。
  不仅她想到了,俞姝和五爷也想到了。
  室内一时静谧,气氛沉了几分。
  封林是大内宦官首位,是在朝堂都有一席之地的掌印太监,他的私宅其实好搜的?
  五爷不是不能搜他,但在这个关头……搜出来人倒不怕,就怕搜不出来人……
  毕竟这只是他们的猜测,没有实证。
  他思量着,秀淡突然叩头。
  “奴婢有一个办法,请五爷成全!”
  “你且说来。”
  秀淡抬起头来,目光向外看了过去,浑身凝聚了一身坚硬如盔甲的气势。
  “奴婢愿意去闯封林私宅,到时候国公府就以捉逃奴的名义来捉奴婢就是!奴婢若是能闯这一遭找到姐姐最好,若是不能……”
  她不敢说下去,脸色青白。
  五爷一时没开口,俞姝在这时皱着眉问了一句。
  “那封林的私宅,只怕不是好闯的,你可想好了?”
  太监的私宅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去处,鉴于此人之前对方秀浅的觊觎,秀淡进去之后恐怕颇有危险。
  但秀淡已经下定了决心。
  “奴婢只有姐姐一个血脉至亲了,为了姐姐,奴婢有什么不能做?!”
  五爷在这话里,看向了俞姝,俞姝垂了垂眼眸。
  方氏姐妹之间的关系,与她和哥哥没有两样。
  世间血脉至亲,能相依相偎至今的,都是一样的情谊。
  俞姝在这时看向了五爷,“请五爷成全秀淡吧。”
  ……
  秀淡去闯封林私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可能人还没进去,就被哄了出来,反而打草惊蛇。
  五爷干脆找来了穆行州,让穆行州用兵掩护秀淡,在搜查周边的过程中,趁乱将人送进去,之后就看秀淡自己了。
  秀淡在此计策里,顺利进入了徐府。
  但徐府甚大,她人生地不熟,完全找不到姐姐的踪迹。
  她从下人房前扯了徐府下人的衣裳混进去往里走,几次险些被抓住,虽然逃过一劫,但姐姐在哪完全不知,又不能高声呼唤,只恐暴露。
  实际行进可比想象中难多了。
  就在秀淡急的满头大汗之时,忽然听见了哭声。她连忙循声找过去,在一个院子里,看到了几个哭泣的女子。
  其中一人,她乍一看侧脸,还以为是自己姐姐,但并不是。
  就在秀淡转头要走的时候,突然被人拍到了肩膀。
  “你是什么人?!”
  “来人,这有个贼!”
  徐府的管事立时派人擒住了秀淡。
  “把她捉起来关进柴房!”
  秀淡立刻大叫起来。
  到了此时,她管不了许多了,大喊起来。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妹妹来找你了!你快回应我啊!”
  这声音在徐府宅院里传了起来,徐府的管事越是想要捂住秀淡的嘴,她越是喊得响亮。
  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方秀浅奄奄一息。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更不知道妹妹现在何处。
  知道她听到喊声,极大的喊声,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她都要回应!
  因为那是妹妹的喊声!
  “淡淡!淡淡!我在这!你快跑!快跑!”
  ……
  徐府闹了起来,但这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不用禀告主子徐掌印,徐府的管事都能摆平。
  那管事让人堵了秀淡的嘴,“自己闯进来,就别怪咱们不给她活路了!”
  他正要将秀淡拿下,忽然门被拍响。
  穆行州出现在门前。
  “定国公府捉拿逃奴,国公爷让本将军配合,徐府行个方便吧!”
  旁人府邸捉拿逃奴,来的是护院,而徐府打开大门,来的全都是兵将。
  那管事就是想要拒绝,也不敢,他只能叫了人,“快去宫里报给掌印……”
  穆行州把秀淡这个“逃奴”救了出来,而秀淡一被松开,就朝着一个院子跑了过去。
  “我姐姐被关在这里!我听见了!她就在这里!”
  ……
  穆行州让人将方秀浅背了出来。
  此女是绣坊在籍秀女,为何会出现在徐府,这可是个好问题。
  管事摇头说不知道,“此女晕倒在我们门前,我们可是好心救进来的。”
  他说好心救人,可方秀浅却浑身是伤,出气多进气少。
  穆行州警告地看了一眼徐府的人,将方氏姐妹暂时都带回了定国公府。
  ……
  方秀浅伤势颇重,人躺在床上生息几乎没有。
  俞姝和五爷过来探看时,秀淡几乎哭哑了嗓子,而方秀浅除了能握着妹妹的手,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昏迷着,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好好的绣坊在籍秀女,突然就进了掌印私宅,被打成重伤。
  俞姝瞧不清楚人,却瞧得清楚事。
  她匪夷所思,却又毫不奇怪。
  房中药味浓郁,气氛压沉。
  “王法就是枉法吧。一个红极一时的太监,便能如此枉法,这朝廷还不知有多少太监,又有多少权柄在握的达官显贵,对于平民百姓,还剩下多少王法?”
  她这话问出,仿若佛寺钟鸣。
  五爷看着方氏姐妹,又看了看俞姝,在她的话里,一时间无言以对。
  方秀浅昏迷,问不出来什么紧要事。
  五爷和俞姝又返回了沁云居。
  两人在路上静默,五爷目光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而俞姝也在这时看向了他。
  她脚步停了下来。
  “五爷,这朝廷掌控下的天下,不会是这封林一人作恶害了所有人,是有太多太多的封林都在作恶,五爷还要继续查我们家的旧事吗?”
  方氏姐妹的事情便是例子,俞姝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例子。
  “我想,五爷是查不出结果的,因为那是太多个封林作恶,最后导致的结果。并非是一人所为。”
  就像俞姝之前所想,若只是一人作恶,她和哥哥就找这个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可若是一群人,怎么办?
  寒夜里,秋风扫荡,枝头的枯叶纷纷落下,有枯黄的树叶划到了五爷的脸颊,颇疼。
  他不能想象,若有千万这般枯叶都在卷风之下,向他划过来,又是怎样的情形。
  或许对于朝廷治下的百姓而言,每天都似生活在秋风落叶的扫荡之中。
  在寒夜里,无法取暖,又往何处安眠?
  五爷再无从反驳俞姝,送她回了沁云居,又去看了看暮哥儿酣睡的模样,独自在深水轩静默地坐了良久。
  在遍州和俞厉见面之前,他还曾想,那片湖泊是绝佳的招安之地。
  若是俞厉能答应朝廷的招安,他就带着阿姝和暮哥儿一起过去。
  俞厉归顺之后,他们终于不必再对立纠葛。
  可现在来看,他还有什么立场提及招安?
  是不是正如阿姝所言,她没办法在一人身上报仇,她的仇人是整个朝廷?
  *
  正院。
  有人也在房中静坐。
  俞姝伺候詹淑贤洗脚,见她支着一只胳膊想事情,想得用心极了。
  她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血脉重要吗?”
  俞姝说自然是重要的,“就像您是老国公爷的血脉,国公府上下凡是知道您身份的人,哪有不效忠您的?”
  比如俞姝自己,比如侍卫冯效。
  他们都是铭记老国公爷恩情的人,从前为老国公尽忠,如今为大小姐所用。
  詹淑贤缓缓点头。
  “不错。世人皆如此,我也该有自己的血脉。”
  俞姝抬了头,“大小姐和离之后,想好要成亲了?”
  在此之前,大小姐对成亲这事,并没什么想法。
  俞姝也能理解,毕竟这天底下,比国公府更尊贵的去处,除了皇宫,再没有旁的地方了。
  大小姐嫁给谁,都比不得如今尊贵。
  可詹淑贤摇了头。“和离?成亲?那怎么可能?”
  这可就让俞姝疑惑了。
  “若是不然,您怎么有自己的血脉?”
  詹淑贤笑了起来,眯起眼睛来。
  “我若是和离之前就有了身孕呢?”
  俞姝被她吓了一跳。
  五爷就算不是她亲兄,也是她堂兄,两人不能真的为婚,从前五爷每逢初一十五来正院,都是分床而睡,装装样子而已。
  詹淑贤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你这脑子可不好使。我的意思是,五爷可以有他自己的如夫人,我为何不能有裙下臣?”
  更要紧的是——
  如果她在和离之前有孕,旁人不知原委,只会认为是五爷的孩子。
  那么她怎么可能再和离?
  而她作为“正室”所出的孩子,比韩姨娘的暮哥儿不是更加尊贵吗?
  而且,她的孩子,才是定国公府正统的血脉!
  等五爷清扫反贼,稳固江山之后,国公府下一代的掌家人,就该是她的孩子。
  詹淑贤坐直了腰板。
  俞姝恍惚了,“可是、可是老夫人不会答应吧?”
  老夫人心里还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寻常人间日子。
  这等未婚有孕之事,对老夫人来说,恐怕完全不能接受。
  俞姝问了,詹淑贤脸色冷了几分,随即又哼笑了一声。
  “娘迂腐,总想我嫁人生子过日子,我却不能似她想得那般。她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先斩后奏便是。”
  难道还让她被动地,被她娘安排着和离,撇开这定国公夫人的身份吗?
  或者,随便嫁给什么小官小将,过琐事缠身的落魄日子?
  詹淑贤只觉自己突然想通了重要的关节,心头完全舒畅起来。
  不过俞姝在这时,惊诧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您准备招谁做……裙下臣?”
  在这个问题下,詹淑贤默默思考了一阵,接着,她眼前浮现出来一个人。
  她笑了起来。
  “明日把穆行州叫来。”
  俞姝一愣,明白了。
  而詹淑贤似又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穆行州老家是哪里的么?”
  ……
  翌日,穆行州被请到了正院来。
  他从未被特特请来正院,今次莫名就有点心跳加速。
  待他见了坐在上首的大小姐,竟不敢抬头去看,他只看到上首的人穿着明艳的百褶裙,裙摆悠悠。
  “大小姐请属下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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