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下来,除了唱歌跳舞和诗朗诵,只有他们同宿舍的刘小源和佟志刚的才艺特别一点,一个会吹唢呐,一个会拉二胡。女生那边,还有一个会吹笛子的。
(6)班的男生们果然都很有默契,凡是有女生竞选的岗位,都没人参选。
最后选出的班长,学委,文娱委员和宣传委员都是女生。
散会以后,班委和团委成员留下,戴誉将自己记录的内容给他们看。
他指着名单建议道:“我看不如让这三位同学搞个民乐演奏。”
“会不会太简单了点?”文娱委员就是那个会吹笛子的,她迟疑地说,“还是唱歌跳舞热闹吧?”
“可以问问其他班级有没有会演奏乐器的。”丁玲玲若有所思道,“全系一起出个乐器演奏的节目,也很有看点,只是排练时间会比较紧张。”
*
将文艺演出的事情交给正副班长和文娱委员以后,戴誉就甩手不管了。
次日一早打了球回来,他原本想抽空去一趟许厂长战友家送信。
不过,夏露却找了过来。
听说她要带自己一起回外婆家,戴誉高兴地猛点头,这是要正式见家长呐!
两人提上何婕给娘家捎带的东西,便去校门口搭乘公共汽车进了城。
正值盛夏,什刹海一带一如既往的热闹,临水设立的一长串露天茶馆里坐满了人。
“这才几点呐,就有这么多人出来喝茶了!”下车以后一路走来,戴誉发现茶馆里基本没有空座位。
“这还是人少的呢。”夏露见怪不怪,小声说,“我读初中那会儿,世道比现在好,茶馆里随处可见提笼子遛鸟的人。”
她往木桌和藤椅上扫了一眼,“那会儿每天都有人大清早喝茶遛鸟。我早上上学的时候会看到一排鸟笼子挂在屋檐下,中午回家吃饭时,那些鸟还在。有一只八哥特逗,会说‘格格吉祥’和‘老佛爷千岁’。不过,后来有人说那鸟维护封建统治,把它铲除了。”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戴誉:“……”
没想到这还是个悲伤的故事。
“鸟说的话都是跟人学的,铲除鸟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提笼子的少了嘛,没准儿是怕自己也被铲除了。”
经过上次喝茶的地方时,戴誉还特意往人堆里看了看,不过人太多了,根本寻不到那个拉房纤儿的。
看来还得去他家找人。
两人这次运气不错,提着东西到外婆家门口时,大门是半掩着的。
夏露将东西往戴誉手里一塞,还没迈过门槛呢,就高声喊起了外婆!
三两步便绕过影壁跑没影了。
戴誉:“……”
头一次见她这么活泼!
等他拎着东西进院子时,发现除了外公外婆,还有两个比夏洵稍大点的孩子。
而小夏同志已经乳燕投林般扑进了外婆的怀里。
外婆抚着她的背,反复念叨:“我乖囡都长成大姑娘了!”
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而外来客戴誉,早被外公招呼着在石凳上坐了。
“你妈前几天往你二姨单位打了电话,我们才知道你考上大学的事。”外公拿毛巾给两人擦脸,“自从得知了你到北京的时间,这老太婆就撺掇你大舅去火车站接你。还是你二姨说,你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的,她才消停下来。”
“你不是前天就到了嘛,怎么今天才回来?”外婆抱怨道,“蟹壳黄昨天就做好了,等了你一天也不见你来,我都想让你二姨到学校找你去了!”
夏露赶紧将这些天的行程解释清楚,又撒娇似的说:“我这几天可忙了,今天还是抽空回来的呢!”
“哎呀,你这老太婆,孩子回来了就行,别挑剔了!”外公将戴誉只给她看,“客人都来半天了,你也不打招呼,这样多失礼。”
“没事没事,夏露久不见外婆,想念得很。”戴誉忙摆手道,“再说,我算啥客人呐,咱们之前都见过面了。这次是我第二次登门!”
虽然已经大半年没见了,但是外婆对于戴誉的印象十分深刻,半真半假地玩笑道:“雷同志,你又来出差啊?”
“嗐,您怎么还记着这茬呢?”戴誉无语片刻,才显摆道,“上次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嘛,我要考大学。这不是向您报喜来了嘛!我也考上京大啦!”
“你也考上京大了?”两老同时诧异出声。
显然是没从何婕那里得到有关他的消息,看样子好像还不知道他和夏露的事呢。
与戴誉寒暄了一番,让老伴招待客人,外婆便急忙领着夏露回房间说话去了。
“你跟外面那个小戴是怎么回事?”两人并排坐在床上,外婆一面帮她捋了捋鬓边碎发,一面问。
“他是我对象。”夏露搂着外婆的一只手臂小声说。
外婆不放心地问:“你爸妈知道嘛?”生怕她是上了大学以后背着父母偷偷谈对象。
“知道知道!”夏露赶紧点头。
外婆心里仍是半信半疑,二闺女回来只说了外甥女考上大学的事,根本没提别的。
夏露在外婆面前还是很坦诚的,小口啃着蟹壳黄,声音含糊地说:“我爸妈之前不太同意,不过他考上大学以后,阻力就没那么大了。”
又将戴誉怎么去家里干活,怎么送妈妈去医院生产,又是怎么误以为人贩子手里的婴儿是小妹而拼命去追的事,一一讲给了外婆。
夏露将脑袋靠在外婆的肩头,哼唧着告状道:“我觉的他之前就已经很好了,不过,我妈特别能挑刺,像个恶婆婆一样。他那会儿大冬天去我家帮忙筛了几百斤的煤,我妈都不肯留他吃饭,让人饿着肚子走的!”
“那确实是你妈做得不对,不喜欢人家就不要让他去干活嘛。”
夏露顿了顿,没好意思说戴誉每天都厚着脸皮登门的事。
只撒娇道:“我当时可难受了,都哭了!不过,我妈那时还怀着小妹,我不敢让她看见,只偷偷哭了一会儿。”
外婆叹口气,心疼地在她头顶揉了一下,开解道:“你妈也是为了你好。”
祖孙俩又说了说滨江那边家里的事。
外婆犹豫片刻,还是把憋在心里半天的话,说了出来:“你以后每周末不用上课的时候,就回家来住吧。”
夏露没听出外婆的担心,只摇头道:“学校里活动很多的,每周都回来恐怕不行,没事的时候可以偶尔回来住。”
“你外婆我又不是没念过书的,学校的老师也要休礼拜天的,谁给你上课啊!”她忧心道,“你要是舍不得小戴就把他一起带回家来呗,在咱家玩也是一样的!”
周末可千万别让他们单独呆在一起,正青春年少的孤男寡女,万一……
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安全。
夏露顿了半晌,回过味儿来以后,张口结舌道:“您,您想什么呐?”
“哎呀,你妈可真是个糊涂蛋!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操心!”一看她的反应,外婆就知道闺女根本没给她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
将人扯到跟前来,外婆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好半天,直到将夏露说得脸上都快滴出血来才罢休。
戴誉跟外公在院子里下了大半天的象棋,也不见那祖孙二人出来。
好不容易出来了嘛,小夏同志的眼神还总是躲躲闪闪的。
吃午饭前,他特意瞅准没人的空档凑到夏露身边问:“你怎么啦?咋奇奇怪怪的?”
不过,对方并没有答话,视线在他鼻子的位置定了几秒后,脸就红了。
戴誉:“???”
第89章
戴誉抬手在鼻子上擦了擦, 奇怪地问:“你到底怎么啦?刚刚外婆跟你说什么了?”
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夏露瞬间炸毛:“什么也没说!你乱想什么呢?”
“……”戴誉摸摸鼻子, 无辜道, “我这不是随便问问你嘛, 你吼什么吼。”
夏露简直后悔死了,刚才真不该听外婆说那些, 搞得她现在都无法直视戴誉了……
将他的手扒拉下来,夏露只简单搪塞道:“刚刚外婆说, 让我以后每个周末回家来住。”
“那我岂不是在周末见不到你了!原本还想不上课的时候带你出去玩呢……”语气闷闷的。
“外婆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回来玩。”
戴誉振作起精神, 惊喜道:“我也能在这里住啊?”这院子这么大,给他腾间屋子应该不难。
“想啥美事呢!只是让你白天来玩……”夏露无情呲醒他。
若是把他弄到家里来住,估计外婆她老人家要睡不好觉了。
戴誉单手掐腰, 用另一只手在下巴上搓了搓, 凝神思考片刻, 方点头道:“白天来也行。”
大不了他曲线救国一下嘛。
午饭的饭桌上。
外婆虽然苦口婆心地劝夏露与戴誉保持适当距离, 但是她本人对这个未来孙女婿却十分殷勤。
不但一直热情地帮他夹菜添饭, 还仔细询问了他们这几天的校园生活。
提及校园生活,戴誉的尾巴就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他看似抱怨, 实则臭显摆道:“哎,数力系的课业比较繁重, 原本我不想当干部的,不过,系党总支的副书记亲自找上了我,让我当团支书。”
外婆捧场地笑道:“好好好, 能当上干部,说明你在政治上渐渐趋于成熟了,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
“是的。而且我现在还只是预备党员,尚在考察期。”戴誉继续低调地炫耀,“还是得服从组织安排的,我寻思,能够当上团支书,也是为同学们服务的好机会嘛。”
夏露一点也不想接他话茬,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没眼看。
但是她虽然不接话茬,却架不住对方找茬。
“我刚才都忘了问你,”戴誉转向她问,“我们系已经开始准备迎新游园晚会的表演节目了。你们那边怎么没动静,不用排练嘛?”
按理说,夏露有个艺术特长,最少也能当上班里的文娱委员的,当上了干部当然得组织同学们排练节目。
不过,今天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往外婆家跑,难道什么职务也没捞到?
夏露云淡风轻道:“哦,这次不用我表演节目,我把工作安排好以后,就请假回家了。”
外公外婆同时欣喜地问:“我们露露也当上干部啦?”
“嗯,也是团支部书记,”夏露一面给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一对小表弟夹菜,一面解释,“我们系是个小系,新生不太多,没几个党员,所以我这个共青团员就被任命为团支书了。”
戴誉抓住时机狠狠恭维了小夏同志一番,才问:“你们班表演什么节目?你的手风琴演奏水平那么高怎么不让你去呢?”
“可能是排个小型话剧吧,我没太关注。”夏露轻描淡写道,“昨天有老师找我谈话,要我担任迎新游园晚会的报幕员。既然要当报幕员,就只能先放弃系里的活动了,毕竟时间有限。”
戴誉:“……”
总是被女朋友不经意地秀一脸。
“我以为我们班出了个年级党支部书记,就已经够厉害的了。这样看来你可能比她还厉害。”戴誉给她竖大拇指,还把叮铃铃的光辉履历说了一遍。
夏露停顿片刻没吱声,继续闷头吃饭。
外婆却贴心地接话:“我们乖囡从小就是班干部,学校里组织文艺演出的时候经常让她去报幕的。即使去了你们那边上高中,她也是一直当干部的。”
语气颇为骄傲。
“厉害厉害!”戴誉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去当报幕员吧,到时候我带领我们班男生使劲给你鼓掌喝彩!绝对让你全场最有面子!”
夏露最怕他弄这个了,赶忙出言制止。
当初这厮带领机械厂的一帮小流氓在墙头吹口哨的情景,让她至今记忆犹新,甚至可能会记一辈子!
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戴誉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所以吃过午饭以后,逗着夏露二姨家的那对双胞胎小表弟玩了一会儿,便对她建议道:“反正你也不用回学校排练演出,干脆今天晚上就在家住吧。明天再回学校也是一样的。”
夏露有些心动,她还有好多话没跟外婆说呢,确实不想走。
“我帮你去你们宿管那说一声就行了。”见她意动,戴誉继续撺掇,“下次再回来就得是开学以后了,到时候万一系里又临时组织活动,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那你自己回去小心点。”很轻易地就被说服了。
从何家的四合院出来,戴誉将想要送他的夏露劝了回去,自己在胡同里转悠,三拐两拐就摸去了那个大资本家的院子。
不过,他这次没有直奔后罩院的院门,而是顺着西院墙往南走,经过正门时,看到门口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单位门牌——“国营北京恒荣金笔厂”。
上次就听那拉房纤儿的说过,这资本家的五进四合院,前四进已经被收归国有了,正在等待出租。
看来如今这四进的院子都已经租给金笔厂了。
这会儿四合院的街门大敞着,偶有工作人员从前院匆匆经过,隐约能听到一点机器工作的嗡嗡声。
见他在门口徘徊,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人主动走出来问:“同志,您找谁?”
戴誉客气笑道:“我不是来找人的,只是好奇过来看看,上次来的时候,这院子还是闲置的呢。”
“哦,那您应该挺长时间没来了吧,我们厂元旦的时候就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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