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敏正想要告辞,却被太皇太后喊住,“秀敏啊,老婆子本不该过问,不过实在是好奇……”
秀敏立刻扶着老祖宗坐下,笑着说:“皇玛嬷,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你除夕宫宴盛装出席,此后又全力督办内务府大案之事,”太皇太后虽然笑容慈和,眼底却蕴含着精明睿智的光芒,“这是你的病好了,想要拿回原本的东西了?”
这话可不止表面一层意思,太皇太后指的啊,是皇后的心病。这么几年看下来,她早就想得明白,皇后的身子其实没什么大毛病,是心里有什么过不去坎呢。
至于坎是什么,她倒是觉得有些莫名。
她不知道,秀敏上辈子亲眼看着胤祜,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地失去生命,是何等的痛苦!
而她自己,也在生二子的时候死了。
两次,康熙都不在身边。
她的灵魂被快穿局选中,绑定了白月光系统,经历过数十个世界后,她是退休时许愿重新回来的。
回来后,在见识过更高等文明、更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的世界后,她的心里就没法像以前一样接纳康熙了……
秀敏哪里不知道太皇太后话里的深意,也委婉地答她:“没有好呢,但儿臣想着孩子大了,为母则刚,儿臣得为他们支棱起来啊。”
“唉,”太皇太后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又摇摇头,“老婆子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但有一点啊,无论你这病如何,都不该让玄烨跟你母子三人离了心啊!”
“不会的皇玛嬷。”
“还不会?皇帝多少次从坤宁宫被气走了?连我老婆子都知晓了。”
“呃……”秀敏语塞,想了想,也不说别的时候,就拣了今天的事情说了。
“扑哧~”太皇太后没忍住笑出声,而后才端起脸来,“祁儿也太耿直了,怪不得他汗阿玛要生气呢。”
秀敏:“是呢,祁儿最近话儿说顺了,嘴太快了拦都拦不住。”
“不过玄烨说孩子没孝心,可真是太冤枉祁儿了!你看他大中午的跑来看我,多好的孩子啊。”
秀敏趁机告状:“就是啊,玄烨他自己没有教,就知道逗祁儿玩,被气着了又说我没教好,皇玛嬷,您可得帮儿臣说句公道话啊。”
“行,我帮你说他!”
两人既然聊开了,皇后就提出了想要恢复后宫晨昏定省的惯例。
“儿臣想着,每五日领妃嫔们来给您和皇额娘请安,每三日儿臣与她们叙话一次。”
太皇太后摇头道:“不好,我和你们皇额娘这里,你带她们每十日来一趟便是,且也不用跑两趟,你们皇额娘每日一早就会来陪我散步用早点呢。”
“儿臣谨遵皇玛嬷懿旨。”秀敏顿了顿又道:“还有这宫权之事,儿臣还是想交给荣、惠
二嫔协理,儿臣另有要事要忙。”
太皇太后挑眉:“什么要事?”比皇后管理后宫还重要?
秀敏凑到太皇太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太皇太后先是惊讶,接着半垂着眼皮,听着听着,下巴不由自主点了起来。
秀敏说完,太皇太后十分高兴地拍着她的手道:“好、好孩子,这都是好事儿啊,做成了最好,做不成也不要紧,皇玛嬷支持你!”
“有皇玛嬷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
……
下午,太皇太后竟亲自来给康熙送茶点,食盒里还有两串冰糖葫芦。
康熙好笑道:“皇玛嬷搞错了吧,朕不吃这小孩玩意儿。前几日不过是祁儿胡闹,买得多了,才分给大家。”
太皇太后叹气,“没搞错,是皇玛嬷给孙儿你吃的。”
康熙微愣:“皇玛嬷为何叹息?”
太皇太后:“近日我听说祁儿特别喜爱此物,不知怎的就想起你小时候,我对你太过严厉,只会让你好好读书、学治国之道、守规矩,竟是从未关心过你有何喜好,也不曾允你吃过零嘴儿,我心甚愧啊!”
“皇玛嬷何出此言?”康熙焦急解释,“我便是从小有了皇玛嬷的严厉教导,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啊!”
“玄烨,你跟皇玛嬷说句实话,你可曾怨过皇玛嬷不近人情、不讲亲情,可曾与皇玛嬷生分了?”
“孙儿岂会如此?!”康熙有点激动,“孙儿从会走路说话起,事无巨细,皆受皇玛嬷细心照拂,这份情义孙儿自小感念在心,对皇玛嬷之真心日月可昭!”
太皇太后这才笑了:“是啊,昔日我虽严厉,但时时念着你的起居,亲自关照你的学业,这才有了今日的祖孙情分和你的孝、心。”
康熙听到最后两个字,终于觉出异样,“皇玛嬷,您……”
“咳咳咳,”康熙想到最近皇玛嬷溺爱胤祁的状况,有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您该不会是听说了我早晨的气话,特意来教训孙儿的吧?”
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越想越有可能!
康熙心情那个复杂啊。这好好的跟皇玛嬷追忆往昔,推心置腹地谈心,气氛正让
他感动呢,结果……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我教训你了吗?我还给你送冰糖葫芦呢!”
康熙:“呃……”
太皇太后:“只不过想叫你知道,长辈与孩子相处,没有付出就不要想着坐享其成,亲情也是讲究个你来我往的,皇玛嬷当初对你那是煞费苦心啊,你呢?祁儿,你可曾亲自费心教导过,就好意思指责他不孝?”
康熙无语,这句还不是教训吗?
“他不孝会在我病中还常来看望我吗?不孝会大雪天日日驾着雪橇来请安吗?不孝会今日因为挂念我,一刻也等不得就顶着中午的日头来慈宁宫看我吗?”
康熙:“……您确定,他今日是因为挂念您,而不是……”去告状?
结果他话未说完,太皇太后就怒而拍桌,“糊涂!他一句也没提,你今日在坤宁宫骂得那么大声,还怕别人不知道吗?不信你问苏茉尔!”
皇玛嬷都给他气到了,康熙哪里还敢向苏麻喇姑求证,她说啥就是啥了。
他给皇玛嬷拍着背顺气,“是是是,孙儿糊涂!孙儿谨遵教诲,日后定好好关心教导祁儿。”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也不能太严厉了,那孩子又不用继承大统。”
“好好好,孙儿记住了!”
……
坤宁宫里,秀敏也在给胤祁做思想工作。
“你汗阿玛好可怜的,才像你二哥这么一点子大,就要继承皇位……”
她在给胤祁讲康熙的成长史,给他塑造成一个美强惨的人物。
讲他如何没有童年,又讲他如何被老奸巨猾的大人欺负、受委屈,再讲他如何自己努力成长,变成一个高大威猛的巴图鲁,最终擒鳌拜、亲政、撤藩……
胤祁这么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孝心,但他确实从小有悲悯他人的天性。
有时候他胡闹、或者不愿意听话,秀敏装可怜装哭,他就会反过来安慰她,说爱她,变得听话。
他这个阶段,常常眼馋大孩子的东西,胤祜手上有东西他就想抢过来,但如果胤祜说自己很难过,他立刻会把东西还给他,还安慰他别难过,甚至给出自己喜爱的东西。
果然,
在听到额娘讲完故事,说到汗阿玛从小很缺爱,渴望亲情的时候,他就说:“崽崽给汗阿玛亲情。”
秀敏笑问:“怎么给啊?”
胤祁眨眨眼,认真地想了一想,“给他好吃的好不好?”
“好,崽崽真乖!”秀敏摸摸他的头,“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要像喜爱额娘和乌库玛嬷一样喜爱他,不要惹他生气好不好?”
“好!”胤祁一口应下,不过,“崽崽没有惹汗阿玛生气啊,是汗阿玛自己爱生气啊。”
“……”秀敏组织语言,想得头秃,“就是,你要时时刻刻想着你汗阿玛虽然很厉害,但是也好可怜,需要关心和爱护,然后多听他的话。”
“哦哦,好吧。”胤祁表示听懂了。
“那你现在能主动去找汗阿玛和好吗?”
“什么是和好?”
“就是道歉,继续相亲相爱。”
“好~”
秀敏也不是育儿专家,翻了不少育儿书,然后自己根据胤祁的天性,觉得这个方法最行之有效,就这么教了,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
太皇太后刚走没多久,梁九功来报:“万岁爷,九皇子求见。”
康熙:“……”
尽管皇玛嬷说不是来训他的,但康熙还是觉得自己被训了,他有点委屈。
近日来被熊崽子激起的气还没消呢,还得憋回去哄儿子?
恰在这时,他想起了因为太皇太后过来,而被他晾在南书房的几个议政大臣,忽然乐了。
初一那天,吃了胤祁的动物馒头,那几人拉了好几天肚子,然后就老实了,也不说反对他对内务府彻查和改革的事情了。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同理,独苦闷不如大家一起苦闷。
于是他笑了:“朕先去南书房,一会儿你带祁儿来南书房找朕。”
须臾,他到了南书房。
太皇太后来之前,众人正在给内务府贪腐之人议罪。
内务府大案一公布,关乎的是整个皇室的威严,所以康熙和王爷们都下定决心要狠狠惩治。
但除了明珠和索额图,其他大臣是不反对彻查了,却在议罪一事上,又与君王意见相左。
大臣们的意思是,内
务府很多犯事的包衣奴才,有祖上有功的、有族人在朝为官的、有在前线打战的,皇上若罚得太重,会让这些人寒心,并且让别的奴才也寒心。
“列位臣工,讨论得如何了?”
“皇上!”佟国维上前作揖道:“臣还是那个说法,莫寒了臣子的心啊,大清江山如今尚未稳固,还需要他们……”
“荒唐!”康熙拍桌,“若不是这起子奴才偷了朕那么多银子,撤藩之战何至于打了这么多年?我看你们当中该不会有人也贪墨了朝廷银子,物伤其类吧?”
“皇上——微臣不敢!”众臣齐齐作揖认怂。
康熙烦躁中,一抬眼就看到胤祁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嘟嘴皱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对上他的眼神,胤祁颠颠儿地跑上来就抱住他的腿,“汗阿玛~对不起,崽崽爱你!”
康熙这回可没这么容易‘上当’了,他故意冷淡,“哦,有多爱啊?”
胤祁:“?”
这个问题没有人问过他,所以他也没有考虑过。
康熙看把他问住,有点小得意,“好了,汗阿玛要忙,你自己去玩……”
胤祁一听,“汗阿玛忙,祁儿给你好吃的,你吃了有力气干活好不好?”
“咳咳咳……”众臣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脸色都变了,肚子隐隐作痛。
九皇子怎么又带着吃的来了?
该不会皇上又想把那些毒药赏给他们吧?不要啊!
康熙看到胤祁打开食盒,里面全是冰糖葫芦。
“汗阿玛,这是我最喜欢的零嘴儿,我爱你有十根冰糖葫芦那么多!”
康熙嘴角抽了抽,“那还……挺多的哈。”
“给你吃,汗阿玛!”
康熙怎么会在议事的时候,当着众臣的面吃这种东西?
但他眼角一扫到大臣们发青的脸色,心情又好了,“列位臣工议事辛苦了,不如……”
佟国维:“不辛苦、不辛苦!皇上,臣腹痛难忍,请求归家诊治!”
康熙:“你们家的大夫哪有御医厉害,在宫里治就好了。哦对了,这冰糖葫芦里的山楂,有健脾消食的作用,不如你先吃一个应应急?”
佟国维冷汗直冒,求饶
道:“皇上,微臣消受不起啊!”
这时,胤祁发话了:“不要,才不给他们吃!”
康熙:“为何?”
胤祁:“他们欺负汗阿玛。等祁儿长大了,还要揍他们,保护汗阿玛!”
胤祁还分不清很久以前和现在时,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是额娘故事里,欺负汗阿玛的人,他讨厌他们了。
康熙一愣,心里的坚冰都被这奶声奶气的誓言给捂热了,慢慢融化。
“那就不给。”
康熙把胤祁抱到膝盖上,父子俩旁若无人地吃起了冰糖葫芦。
甜滋滋,嘎嘣脆。
然后欣赏着底下站着的众大臣或复杂、或惊愕、或佩服的表情,就很令人心情愉悦。
康熙发现,只要把崽崽合理‘用’在别的地方,自己就神清气爽了。
他边吃边问:“祁儿啊,你告诉汗阿玛,应该怎么处罚那些烧皇宫、还要伤你太子哥哥的那些坏人?”
胤祁立刻道:“消灭他们!”像消灭坏坏的怪兽一样。
康熙对着大臣们:“听到没有,三岁小儿都知道坏人得消灭掉,你们是老糊涂了吗?”
众臣:“……”
胤祁:“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四岁了。”
康熙:“嗯,那四岁的巴图鲁,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胤祁喜欢被汗阿玛叫巴图鲁,他乐滋滋地想了想,“消灭他们之前,要把他们的小金库都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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