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长的脸色铁青:他们一队一共十一人,第一个冲去的那个正是不听他命令,硬是说这些兽人一吓就会掉头跑的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战士。
他这个小队长,在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去年参加过王的征战的资历和傲慢面前,根本就没被他尊重过。
不听号令至此,又贪婪至此,害人害己,现如今出了事,有什么可哭的?
小队长冷冷的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员,问道:“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一片死寂。
没有精灵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给同伴收尸吗?如果要收尸的话,面对那么密那么凶像是根本不停歇甚至不需要瞄准的箭雨,他们能活着回来吗?
不给同伴收尸,又要如何面对精灵之森的责问?
还有,这些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修成了这样可怖的工事,有了这样就简直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他们回去禀告,王……又会如何?
没有人能担负这个责任。
事实上,除了年纪最小、看事情也最幼稚的精灵以外,其他所有精灵的脑子里都闪过了一个念头:糟糕。
***
何筱筱还并不知道精灵边界上已经爆发了第一场冲突。
她这几天开始很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点儿不太听话了。
能懒着不站着,甚至有时候坐着坐着就歪下去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扭成了一颗小麻花,双腿交叠,扭来扭去,姿态相当柔软又奇葩。
白天有数不完的正事要忙,全神贯注起来倒还好一些,等到了晚上,软乎乎的床垫简直比冰冷的冬天还难入睡,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在粗粝的床垫上蹭了好半天了,连细嫩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春天到了。
何筱筱已经在过去的一两个月里陆陆续续的见过其他成年的小伙伴们光明正大的拐了自己看中的对象去钻小树林了---哦不对,现在也不一定是小树林,有家的兽人们会选择在自己家里,搭一个舒舒服服的窝。
春天刚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以前营养不良身体孱弱导致成年期推迟了呢,原来倒也没有推迟太久,只给了她短短一两个月的缓冲期而已。
而何筱筱更没想到的是,她坐在上面看数据,旁边过来报告的南星站着站着就开始走神,眼神频频往她的方向乱飞,看她的时候脸颊泛红,说两句话就瞅她一眼,大老虎甚至几次想蹭过来蹭蹭她的腿,嗅嗅她的气味。
“……”干嘛啦!变态嘛!
何筱筱自己瞅瞅自己的小裙裙:她虽然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看看自己已经又不听话的缠到一起去的腿,何筱筱烦恼的“啪”一拍桌子,把南星吓了一跳。
他收回了视线,期期艾艾的低声说道:“祭司……”
何筱筱已经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头:“我是什么味道的?”
在南星还在的时候,何筱筱还需要强撑着自己作为一个领导者的淡定,等他一走,何筱筱立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瘫了下去:得了,看南星那个样子,现在真的是相当于她喷了一整瓶的香水然后打着聚光灯走在部落的其他成员们还招着手跟他们说“我成年了我成熟了我还在发情期且没有伴侣哦”。
想想就很要命啊。
但是何筱筱已经看过了玩家们之前用羊盲肠做出来的套套:对于某处生有倒刺的猫科动物来讲,完全就不顶用啊。
没错,虽然大部分部落的兽人都可以变成人形,但毫无疑问的,他们在交配的时候都更愿意以原型相处,因此当何筱筱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熬过这个春天了:忍一忍就好,再不行还有五姑娘呢。
呐,现代还有猫主子铲屎官给自家母猫拿棉签在春天蹭屁屁的,她自己手动DIY,应该也OK吧?
这么头铁的自说自话的结果,就是现在在气味这一关就撞得头破血流:等南星一走,何筱筱自己就瘫倒在床垫上了,呜呜哇哇春天的气味实在是太糟糕了,她浑身的骨头感觉都快抽没了。
大脑发热的结果,就是她花了半天才看了几个帖子,连楼都来不及爬完:糟糕,连看直播和看论坛都不香了。
何筱筱慢吞吞的在床垫上扒了两下,不得不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该死的春天,毫无疑问的影响到她的工作效率了!
系统在她脑海深处发出了担心的声音:“宿主诶,检测到你体温偏高,身体情况……”
“闭嘴闭嘴闭嘴,”何筱筱完全不需要系统来告诉她她的身体状况如何,她烦躁的连说了三个闭嘴,系统这时候却忽然“咦”了一声,翻出了一个帖子来给她看:“宿主,好像边境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边境冲突?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何筱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边境的冲突哪有大小的?
她的脑子一边是昏昏沉沉,另外一边则是强行尖叫警告,何筱筱一头冲到家里的水池边,没顾得上别的一头扎下去,在冰冷的水里跳了一遭,爬上来的时候一个哆嗦,但人倒是清醒了。
边境冲突是大事,何筱筱趁着自己现在完全清醒赶紧浏览了一遍帖子,看完之后她立刻对系统说道:“发战争准备任务,全部战斗人员赶完边境。部落生产全部转为军备生产。”她发完了一连串的任务之后捂了捂脸,长长吐出一口气,做出了非常确定的判断:“要打仗了。”
她话音未落,房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小金猫从门后探头探脑的露出了大半张脸,在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的时候,很是不赞同的“喵呜”了一声。
何筱筱呆了呆:随着对方的靠近,没有了门扉的阻挡,大概真的是春天到了,她清清楚楚的闻到了从小金猫身上飘来的那股霸道的气味。
它在无孔不入一般的往她的鼻子里钻,存在感刷的奇高无比,但细细去捕捉的时候,又分明并不是故意有那样高的攻击性气味。
像是金属、皮革混合了海盐那样略带粗犷的气味,微微的辛辣带有着强烈的排他性,但小金猫的动作却分明是温柔的,他只是略带关心的偏了偏头:“春天还很冷,你身体弱,不要随便拿冷水浇。”
何筱筱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是一贯的笑吟吟,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好,我知道了。”
她是一贯的态度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兽神敏锐的感觉到了她此时的心情着实不算好。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雌性混着点奶味的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成年的时候也曾经如此不安、暴躁、辗转心烦过。
兽神不知怎么的就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只是靠近过来低声问她:“我给你擦一擦头发?”
最重要的帖子看完了,何筱筱也怕自己荏弱的身体真的一吹冷风就发烧,想了想,到底还是犹豫着点了头,只是等他转身去了旁边拿毛巾何筱筱这才想起来:哎呀,忘记问他要怎么给自己擦头发了。
从浴室里出来的果然是英俊的年轻男人,他靠近的时候身上的气味更加明显,等擦头发擦了一半的时候,兽神已经发现她的耳廓处红了一片。
连脖子上也透着隐约的粉色。
白玉一样的皮肤上,这样的颜色显得格外显眼,但当她回眸看过来的时候,眸光里的慌乱只是一闪就收的好好的了,对上他的时候是一派镇静。
如果不是她比之前更浓烈的气味,兽神也不会在心里悄悄喊了她一声“小骗子”。
但他并没有戳穿她,反而倒是在她略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若真的很不舒服,便向我祷告吧。”
“???”我对你的腹诽是送子猫猫神,难道还要加一个管XXX的神?咱们兽神管的也太宽了吧?
何筱筱没意识到自己在发情期睁大眼睛的时候,眼眸里全是水汪汪的婉然,而兽神垂下眼帘,并没解释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千万不要勉强。”
“嗯。”何筱筱勉强应了一声,但等他出门之后,她心里却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能随便跟部落的其他兽人滚床单,她不打算成家,对部落的其他雄性下手可能误了人家一辈子,要是兽神愿意保持人形,给她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等过段时间他取回了神力说不定就可以回天上去了,自己也不用负责,似乎这个计划,很是不赖?
不不不……这么想也太丧病了。
何筱筱胡乱甩了甩头,但在意识到头发干了自己又开始无意识的缠腿的时候,她苦恼的歪了歪嘴唇。
**
死掉的精灵尸体,在不久之后就被玩家们悄悄的推过了中线。望远镜里,精灵们悄悄的来收了尸之后就低调的背着尸体从小树林里离开了。
玩家们能够清晰的看见,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精灵频频回头张望,而其余精灵则一脸的担忧和烦恼,脚步沉重又疲惫。
但他们所有人都接到了紫色标记为史诗的主线任务,而这一次的主线任务介绍则出乎意料的短:
【准备面对精灵的攻势。在精灵的攻击下活下来并等待增援(成功守住防线奖励每人200点部落贡献点)】
每人两百点!
狗策划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笔的奖励!
但奖励越高,通常也就意味着他们面临的风险更大,这一次既然是所有人人人有份,是不是说明即将到来的精灵攻势,也必定比他们想象的更凶残?
玩家们当中专精策略的已经在论坛上分析过一波了:
【论泡面外交的失败:你们是不是忘记了,精灵族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我们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啊!愿意和我们分享、沟通、交流的这是他们当中的少数,而更多的精灵打心底里就不觉得兽人和他们是平等的。如果胡萝卜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那么就要用棒子先让他们觉得痛,让他们愿意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再和我们好好谈。这不是你们想刷隐藏任务的错,更不是泡面的错,只是这种不平等心态累积到了一个程度的必然。】
【我想着给他们分泡面的时候真就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也许精灵会搞点儿他们那边的稀有果子什么的丢过来换,我们也尝尝鲜,谁知道竟然会冲过来诶!】
【不奇怪,看截图小队有十一个精灵吧?冲的最快的好战分子死了,在后面犹豫的没有被箭矢射中,这也算是合理的结果了。】
第150章
带着队友冷冰冰的尸体, 整一支精灵小队候在参天的巨树之下,心情忐忑。
唯一不忐忑的,只有小队的队长。
他看似低着头, 但实则并不像他的队员那样恐惧。
在路上,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理好了前因后果。
在母树之下, 静静的躺着死亡的精灵已经开始腐烂了、爬上了尸斑并且散发出臭味的尸体---只有当完成了安葬仪式之后,他的身体才会重归母树,灵魂才能永远安息。
在精灵族,这个安魂仪式通常是立刻进行的, 所以此时此刻散发出隐约臭味的尸体就吸引了几乎是所有在场精灵的注意力,让人们朝着母树下聚拢过来,人群里窃窃私语着, 在议论着他们狼狈的划破的精灵制服和手上满满的箭袋:“是边境护卫呢,这是出了什么事?”
“肯定是边境上又有麻烦了吧, 我就知道那些兽人不会就安安分分的,怎么就不能让我们休养生息呢?非得要挑起是非,真是该死。”
“嘘, 先别胡说,说不定只是一场意外呢?你看他们身后的箭袋里连箭都没少,难道我族战士面对兽人的进攻还能束手就擒?”
“但那孩子身上插着那么多的箭……”
听着所有的这些议论,年纪最小的精灵愕然抬起头来。
同僚死了,他也很难过。但是这种难过没有阻碍他在路上反思自己, 一路反思他们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深深懊悔,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嘴馋那个食物,悔恨自己为什么在同伴冲出去的时候没有拉住他,明明前方到底有什么样的危险,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贪婪、轻敌、招摇。
他甚至差一点就要丢脸的哭出声来,只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但就在他嗫嚅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母树上的平台忽然绽放出了柔和的光芒,先前还在窃窃私语的精灵们集体噤声,而小队的精灵们,由队长开始深深低头。
年轻的精灵看到了王那张无比英俊、如同神祗一般俊美伟岸的脸出现在了平台上。
他的声音柔和低沉:“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杀害了我们的同胞?”
“王!”小队长低泣出声,“我们在边境巡逻,今天只是第三天,但兽人无故入侵我们的领地,在被我们示警驱赶后退之后,他们竟然用一种古怪的器械从地下对我们射击,这种武器我们从未见过,射程又长、箭雨又密,我们猝不及防,绿藤他……殉职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在他背后的年轻精灵震惊的抬起头,唰的一下盯住了小队长的脊背:不!这根本不是事实!
他怎么能这么说?
他说的好像兽人是故意挑衅,他们只是被动还击,还中了埋伏寡不敌众……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这不是他认识的队长,这也不是他知道的事实!
年轻的精灵当即就要出声抗辩,他身边的同僚见状死死的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说出真相,怎么就是害死你们?
“玩忽职守,和敌人私相授受,你说,到底哪一种说法才可以被接受?”
“……”年轻精灵痛苦的低下了头。
同僚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细细的嘶嘶:“你有权力决定你自己的生死,但你没有权力决定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你或许不怕死,不怕名誉扫地,但我们都不愿意。”
年轻的精灵环视一圈,对上的同僚不是低下了头避开他的视线,就是对他摇摇头,表示不要。
他颓然软了下去:他知道,这代表着现在队长的说辞,所有人都是共犯。他们全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接受了这种不光彩的活着。
而从今而后,他也和他们一起站在了阴影里。
他眼中的光彩弱了下去,嘴唇抿紧了,低下了头。
“王,你要替我的儿子报仇啊!你要替你的子民讨回一个公道!我们要兽人,血债血偿!”斜刺里冲出一个外貌依旧年轻,没有进入衰亡期的女性精灵,她是死去精灵绿藤的母亲,此时泪眼婆娑,满目痛苦,“王,求求你了!我愿意第一个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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