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侯——杀——人——啦!杀——人——啦……”
今日,平远侯难得请来宰相杜衍和两位尚书来他这里品茶赏画。
如今四人说得正兴,就被贯穿整个侯府的尖叫声惊扰。而且这尖叫内容更是令人惊骇,‘平远侯杀人’?
尽管平远侯就在他们眼前,但杜衍三人还是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都半开玩笑地询问平远侯曹随。
曹随召来人问,得知声音从后花园传来,便要人再去打听。
杜衍:“既然涉及人命,不妨一起去看看。”
此话当即得来两位尚书的赞同。
曹随无法,只得带杜衍去了,只盼着别有什么过火的事儿让他丢脸。
苏园远远见四位有身份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立刻抓住孙荷胳膊。
此时正有三十几名侯府护院,各拿着刀棒围攻她们。
孙荷粗喘了两口气,不解地问苏园:“为何不让我使全力,只让他们不能近身,却不能伤了他们?这打得太不爽了,我可以把他们都打趴下!”
“哭!”
苏园抱着孙荷就哭,顺便把孙荷和自己的发髻都蹭乱了。
孙荷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认了老大就会听老大的话,立刻就嗷嗷大哭起来。
于孙荷而言,哭这技能她比武功更精湛。许是因她从小爱装可怜跟父亲讨东西,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等到曹随和杜衍等人到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一群拿着刀剑棍棒的侯府护院,正气势汹汹地准备围杀两名孱弱哭泣的年轻女子。
护院们见到曹随和杜衍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先行解释:“是这两名女子不懂规矩,得罪了谨三爷,在府中乱跑。”
“对,是她们没规矩,肆意辱我侯府长辈,骂侯府没规矩。我欲训斥,她们就跑了。”曹谨附和道。
曹随呵斥曹谨一声,便忙赔笑对杜衍等人道:“没什么事,几个孩子任性胡闹罢了,让三位见笑了。”
他正欲劝走杜衍他们——
“你们平远侯府欺人太甚!何不把话说全些,我到底为何会来这,又到底是谁没规矩先欺负人!”苏园柔弱地窝在孙荷怀里,身体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哽咽又愤怒地指责道。
张婆子这时候踉踉跄跄追过来,一下子就扑在苏园身边,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检查。
“苏丫头你没事吧?他们刚才那么多人追你,你有没有受伤?天杀的,这侯府太欺负人了,拿你配阴婚算计不说,如今又假意说亲,逼你入这虎狼窝!”
配阴婚?杜衍思量了一下,转而狐疑地瞅一眼曹随。
曹随尴尬不已,欲解释,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早知这苏园能在侯府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当初绝不会同意她来侯府相看。
谁能想一个没见过世面小丫头,竟然这般能折腾!
当初平远侯和包拯在朝堂上吵得凶,杜衍和两位尚书当然都知道平远侯府配阴亲的事。
杜衍便细问苏园的身份以及刚才的情况,得知后所有的经过后,三人自然明白这尽是平远侯府的算计。
未免忒歹毒了些,小姑娘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竟几次三番不肯放过,莫不是阴亲的事儿还想继续做?
之前平远侯和包拯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因没证据,杜衍无话可说。可这一次他亲眼看见平远侯府如何欺负这小姑娘,作为当朝宰相,他再不吭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其有误会,孩子没把话说清。我本是好意,让谨儿娶她,补偿她,她误解我们了。”
曹随也知道自己败露了,一边慌张解释着,一边后悔自己之前太猖狂。
杜衍冷哼:“娶她?你确定?哪家相看这般草率,连长辈都不见的,娶她还让这么多护院拿着刀棒对着她?曹侯爷,说这话你也不牙疼!”
护院们:“……”冤枉啊,纵然他们拿了刀棒,他们也没占到便宜!
杜衍看着苏园手里拎着锣,问苏园锣哪儿来的,才刚可是她在大喊呼救。
“回杜相,草民有些怕才长了个心眼,把锣藏在裙里,以备遇意外时用于呼救。,刚才是草民的姐妹帮忙求救的。”
“你怎么喊‘平远侯杀人’?”杜衍质问孙荷。
“是喊‘平远侯府有人杀人’,可能中间三个字喊声有点小。”苏园代孙荷回答,然后看了她一眼。
孙荷马上点头同意苏园的话。
曹谨:“……”
护院们:“……”
明目张胆地撒谎!
他们离得最近,他们根本就没听到那句话中间还有三个字。从始至终,她喊的就是“平远侯杀人啦”。
那孙姓女子的喊声都能传出侯府了,他们因怕影响侯爷的名声,这才出动更多护院,急于想尽快控制住她们,谁知就是近不了身。
奈何此刻不论他们解释怎么都没用,杜衍根本不信他们的话,反而斥他们居然还想仗势欺人。
这、这没天理了!
杜衍特意留了人,护苏园离开。他和两位尚书则因受平远侯纠缠,欲去另一处理论。
苏园走的时候,从曹谨身边路过,锣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苏园趁着锣音未消的时候,低声对低头的曹谨道:“别低头哦,玉冠会掉。”
曹谨惊诧地看向苏园。
苏园楚楚可怜地望着曹谨,外表上尽显柔弱:“被戏耍滋味如何?”
耍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曹谨恍然大悟,急忙冲着已经远去的杜衍等人大喊:“是她故意算计我们!来人,把这贱女给我抓起来!”
曹谨说着还要上手,立刻杜衍留下来的人给挡住了。
平远侯刚把杜衍的脸色说得缓和些,曹谨这一记暴戾的喊声直接毁了所有。
平远侯气得跑来狠狠打他一巴掌,曹谨的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而这一幕在杜衍他们看来,是曹谨年少不懂隐藏,仍欲肆意妄为,威逼欺凌孤女,嚣张狂妄至极!
他们没走他就敢如此,可见往日侯府是如何作威作福,仗势欺人!
……
次日,包拯就带来了好消息回来。
平远侯因强逼孤女,配活人阴婚,乃至有欺君罔上之嫌,被褫夺平远侯封号,贬黜西南。
曹谨因调戏良家,被杖四十。行刑在开封府,王朝等人使了全力打他。人被拖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当晚,大家就聚在一起吃锅子庆祝。
热气腾腾的锅子里飘满了各种鲜食材,虾、鱼丸、肉丸、蘑菇、野菜……大家围桌而坐,吃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地闲聊几句。
王朝等人都不禁赞叹苏园和公孙先生想的敲锣计谋好。
“不必武力解决,也不必朝堂争辩,喊几嗓子,那仗势欺人的侯爷就——”
赵虎边说边正夹着一个羊肉丸,配合地筷子一松,就掉在了碗。
“啪嗒,摔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引来众笑。
苏园将所有的菜上完后,又给每人分了一碗冰雪冷元子,用于解热。
之后她落座,看了一圈,发现少人,“展大哥呢,怎么没来?”
“和锦毛鼠在城外约架呢。”
第15章 白玉堂进开封
美食当前,苏园就不操心别事了。
手打羊肉丸软嫩有嚼劲,不愧是她做出来的东西。
苏园一口气连吃七颗后,发现锅里没有了,直接将桌上的一盘子肉丸都倒进了锅里去。
大家都知道苏园爱吃肉,等丸子好了赶紧就提醒她别忘了吃。
苏园又夹了几颗到碗里后,发现孙荷把锅里所有的肉丸子都捞出来,送到她跟前。
苏园抬头扫向众人,见大家对此都没意见,也没有特意看她,皆各吃各的谈笑自然。
她自己做的肉丸,是何等的美味她再清楚不过。除了不吃羊肉的人,不会有人说不好。
苏园晓得这是大家特意让着她,这倒让她这个贯爱吃独食、不喜让肉的人,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这顿饭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出的钱,说保证大家管够吃,所以我做了一大盆肉丸,不止这一盘。”苏园解释道。
原本假意谈笑风生的王朝等人一听这话,马上回问‘真的吗’。刚才他们都吃了肉丸,那又弹又香的口感真让人欲罢不能啊,他们当然都没吃够。
“原来还有?那我去厨房拿。”马汉第一个迫不及待。
到了厨房后,果真有一大盆肉丸子,一人双手环抱都抱不住的那种大盆。马汉乐得合不拢嘴,这下放心了,大家都可以随意吃到肚圆。
苏园又夹了一颗肉丸子,犹豫了下,送进孙荷的碗里。
孙荷立刻开心地跟苏园道谢,嘴跟抹了蜜似得,一直笑得发甜。
孙荷随后就珍惜地把一整颗丸子塞进嘴里,右边侧的腮顺势就鼓起一个圆弧形。
她边吃边跟苏园道:“苏姐姐,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城外看看吧。南侠和锦毛鼠的对决一定很好看!其实我以前就好奇过,他们俩到底谁武功高。”
“你知道锦毛鼠?”苏园反问。
“知道,当然知道,他可有名了!我对他和展大侠都特别崇拜!我还听说锦毛鼠不仅行侠仗义,脸长得还很好看,十分英俊不凡,不过性情就……”
即便明知道白玉堂不在这,孙荷避还是避讳不敢直说。
“总之江湖上没人敢随便招惹他,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可能生不如死,没手没脚没耳朵没眼睛的那种。”
“那你还敢去看?”苏园又涮了一片火腿,沾点酱料后,搭配上两寸长的嫩芹苗一起塞进嘴里。
“就去看看而已,也不招惹他,应该没事。”
孙荷凑到苏园耳边说悄悄话。
“如果我真倒霉,一不小心被他盯上了,这不还有苏姐姐可以护我么。”
“不去。”苏园咬一口虾仁,依旧吃得认真。
这吃饱了就躺平休息,享受世界的和平安宁,多好,这才是人生幸福之最大要义。去看人打架有什么意思?最多就是你一刀我一刀,血肉横飞。她对此早腻了,敬谢不敏。
孙荷见没说动苏园,有几分不甘,她默默吃到结束后,忽然灵光一现,追到苏园身边问她。
“苏姐姐可想吃牛肉?”
耕牛严禁随意宰杀,否则犯法。京城以外的地方可能管得不那么严,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情状,但在治法严明的东京,想吃牛肉就难了。
“你能弄到牛肉?合法?”苏园原本带着睡意的眼睛立刻精神了,神采奕奕地看着孙荷。
“当然。”孙荷得意道,“家父在京有旧交,讨些牛肉来不难。”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出发。”
她和孙荷赶到城外,大概率展昭和白玉堂俩人都打完了。不过孙荷既然拿牛肉吊她,便是陪她白跑一趟,孙荷也得交肉抵账。
苏园弄了两套男装来,和孙荷各换一套,便求了王朝带她们出城。因为这会儿是夜里,城门关闭,出城只能凭借出入文书或公差腰牌,仅靠她和孙荷的身份肯定不行。
王朝也正好奇俩人战况,立刻就答应了,马汉和张龙、赵虎听说了,都要一起凑热闹。于是,最后就变成了一个足有六人数的观战小队,从开封府出发。
城外沙柳坡。
月色正好,夜风徐徐。
白玉堂刚至,便听展昭抱怨他来晚了。
“堂堂锦毛鼠白玉堂,竟有不守时的时候?”
“我说过一定要守时么?”
白玉堂仪态恣肆,面容比他怀中抱着的冷刀更冷,白袍在夜风吹拂下微微作响,似有杀欲在播散。
“不愿,你可以走。”
展昭无奈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走。
白玉堂:“听说你近几日一直在四处打听我。”
展昭那般四处打听他,他如何能不现身?这次说是他约展昭见面,倒不如说是展昭约他见面。
“包大人想见你。”展昭说明意图。
白玉堂嗤笑一声,靠在柳树干上,慵懒道:“若为郭石安的案子,人是我杀的。怎么,想缉拿我归案?那就要看看你这只猫能不能有赢我的本事了。”
说罢,他便抽刀飞身攻向展昭。展昭快速侧身一挡,跟白玉堂开始过招。
对阵时,除了刀刃相撞清脆的响声,还有一阵阵剑风从各处飞掠。若换做普通武人,随便一招便会躲闪不及,被削掉一大块肉去。若一旦不幸被削了脑袋,那就彻底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苏园等人抵达的时候,白玉堂和展昭打得正欢 。
众人都不敢冒然打扰,在距离三丈开外的粗柳树后躲着观战。
今日月色好,但架不住夜里黑,这里到处还有柳树枝条照下来的斑驳阴影。只能隐约分辨双方是谁,如何移动,加之高手出招的速度本来就快,就更加看不清具体招数如何了。
苏园和王朝等人都不禁望向孙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啥都看不见!
孙荷没料到是这结果,真真失算了。
“早知他们在这比试,我定会提前挂上百盏灯笼在柳树上,照得如白昼一般,看得清清楚楚了。”
苏园背靠柳树,也不去瞧那边打架的情况如何,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悠闲地磕起来。
孙荷和王朝等人起先还看得起劲儿,但他们打得实在是太久了,仍不分胜负,而他们这边也实在是看不清什么,使劲儿看只会累得眼睛疼。
王朝也觉得无聊了,问苏园要了一把瓜子,在她对面席地而坐,跟着磕起瓜子来。接着,马汉、张龙、赵虎陆续加入嗑瓜子大军。最后孙荷也忍不住了,凑过来讨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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