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汴京就一家醉仙楼?”白玉堂反问。
展昭愣了下,才明白过来白玉堂是嫌弃醉仙楼不够好,“行,那你说去哪儿?”
“瑶光楼。”白玉堂说着就扫视一眼苏园。
苏园立刻感觉不妙,飞速往展昭身后移动。
瑶光楼的价格那么贵,谁请客就是个大问题。白玉堂这一眼看的,意图太过明显。
“我也算救了你的命。”
按白玉堂的意思,她受苏园之托去查陆裕丰,又派白福陪同苏园押送陆裕丰,接着他又及时出现拦住了发疯的陆裕丰……种种表现总结起来,他算救了苏园的命。
苏园:“……”
有句实话她不好讲,白福能活命全靠她,白玉堂之所以能‘及时’出现,也全靠她——叫。
分明她才是最大的功臣,想要她请客门都没有!
这么多人去一趟瑶光楼,会把她钱袋里剩下的那点钱都花光了。
“我靠自己的机灵活命。”苏园坚决不买白玉堂的账。
展昭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了下,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偏帮苏园。
“这话还真没错,我听白福说,他当时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幸而因苏园扯他那一下子,刚好歪打正着,把陆裕丰打出的那两枚暗器又给打了回去。躲柳树后,也是因为苏园害怕……”
不等展昭,白玉堂便冷哼一声,给二人甩了一记犀利的眼神,拂袖走了。
“这背影……一看就是虽然潇洒但记住了展大哥的仇的背影。”苏园唏嘘品评道。
展昭无奈地笑了,质问苏园:“我因为谁?你倒说起风凉话了。”
“多谢展大哥!今儿晚上席面我包了!不过别出去吃了,费钱,同样的钱自己买来做更丰盛。”苏园道。
“那敢情好,不过就让你受累了。这次的案子,你本来就受惊。”
“那正好,做做菜,闻一闻饭菜的香味儿,刚好能抚慰我受惊的心。”
苏园从展昭那里得了菜钱后,就叫上孙荷一起去街上买菜。
孙荷这两天有朋友来京,忙着带人四处游逛,所以并未住在开封府。
今日她回来了,听说开封府出了这样大的案子,她便后悔不已,怪那友人来的不是时候,叫她没能得机会见识到苏园借白福之手反杀陆裕丰的妙举。
“更没能见到白五爷潇洒斩恶贼双臂的精彩场面!我亏啊,亏大了!”
孙荷哭丧着脸,整个人几乎挂在苏园肩膀上。难为她的大个头,要勉强弯曲着身体,才能勉强维持这般‘小鸟依人’的姿势。
“以后还会有机会。”
苏园先到厨房看是否缺调料要补全,就听张婆子那边说有豆腐放坏了,臭了。
“那就扔了吧。”
“别扔,留着我有用。”苏园忙道。
“酸臭掉的豆腐能干嘛?”孙荷不解。
苏园:“给畜生吃。”
孙荷还是不解,但见苏园没有解释的意思就不多问了。
俩人去街市上走了一圈,苏园没找到多少满意的食材。
因为现在是午后了,街市上的好菜一般都在早上售卖,下午的菜要么被人挑剩了,要么就蔫了,还不如开封府厨房里的食材新鲜。
“菜就不买了,鱼也不肥。”
苏园一看那几条剩鱼就知道肯定不符合白玉堂的口味,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已经没遂他的意去瑶光楼了,这顿饭总不能做得再草率。
“那我们买什么呀?我这满身准备抗菜的力气啊,怕是无用武之地了。”孙荷遗憾地拍了拍自己贼有劲儿的胳膊。
苏园忽见那卖肉的摊贩正在杀羊。
这个倒是够新鲜了。
半个时辰后,开封府的人就看见孙荷大步流星地扛着两只羊回来了。左肩膀一个右肩膀一个,那架势跟上战场的将军一样威风。
羊已经被屠户拾掇好了,洗净了血水。苏园只需要以温水浇烧,再重新细致清理一遍,用特调的腌料涂抹全羊腌制即可。
苏园炒料的时候,整个厨房都爆出香味,引来众厨娘们的围观。
“还没见过这烤全羊的料要用炒的。”
“孙丫头又干什么呢?”张婆子瞧见孙荷正在厨房外头搬砖。
“搭灶,苏姐姐说这烤全羊的灶不一样,要重新砌一个。”孙荷解释道。
“哎呦,这烤全羊可是门手艺活儿,一整头羊要想全都烤熟,火候最难把握。这若是大火烤,容易烤糊,里面的肉没熟,切开还带血的。可若是小火烤久了,羊肉虽然熟了,但干柴没油,吃起来木头渣子似得,更没趣。”
张婆子等人感慨完了,问苏园可有把握没有,别白瞎了两头好羊。
“放心,回头给你们留两斤尝尝。”
张婆子等人都是雇工,傍晚做完饭后都要赶着回家照顾丈夫孩子,晚间不留在开封府住。
“那我们可就等着尝好了!”众婆子们应承道。
为了加快羊肉腌制的速度,苏园特意跟公孙策借了针,扎遍羊身。
王朝来找苏园的时候,见到这一幕,直叹这法子用来泄愤极好,完事儿还会得了一头有滋味的羊吃。
“累着呢,要不你来泄愤?”
这小针捏久了很累手指头,容嬷嬷的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这年头大家都有各自的辛苦。
“我来就我来!刚去牢房,见陆裕丰那厮居然还喘着气儿呢,我就气这祸害命长。可他要是死了,我又嫌他罪受少了。说到底还是气他所作所为可恨可憎,该发泄发泄。”
王朝接过针,便飞快地在羊身上扎起来,没多久他速度就变慢了。还别说,苏园所言极是,这扎针的活儿累着呢,特别是他手大,捏着一根针更费劲儿。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这情况,别人还不知道啊。
没多久,马汉、张龙、赵虎陆续都被忽悠过来扎针,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可以泄愤顺便帮苏园的忙,走的时候都吹着手指,直叹不是人干的活儿。
“诶?展大哥和白五爷晚上也要一块吃饭,他们那般武功高强,不出力说不过去啊!”赵虎眼珠儿一转,出馊主意道。
王朝等人都以‘你怕是活够了’的表情回看赵虎。
赵虎瘪瘪嘴,不敢再吭声。
……
一炷香后,白玉堂现身厨房,果然见展昭正拿着针扎羊肉。
白玉堂便乍然想起才刚他偶然路过,听到王朝等人的对话。
“那羊身带着皮呢,扎头几下是轻松,可真耐不住时间久,连展护卫都直劲儿感慨这活儿难,说白五爷肯定没有他持久……”
白玉堂目含杀气地盯着展昭,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展昭感受到有杀气,不解地抬头看向白玉堂。这是怎么了?还在记上午他帮苏园说话的仇?这位白五爷,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还有针么?”白玉堂问苏园。
苏园正忙活着做支架,听到白玉堂的要求后,惊讶了下,又打量他一身料子华贵的白衣,“你也要扎羊?”
“不行?”
白玉堂声音冷得足以冰冻三尺。
“行,当然行啊。”
她还不至于为这种抢着干活的好事儿去得罪人,那不是傻了么。
“针倒是有,不过比展大哥拿的那两根小了一点点。”
扎起来肯定更费劲儿。
“那正好。”
苏园:正好?
白玉堂接过针后,又问苏园展昭扎了多久。
“不到一炷香吧。本来不用这样的,腌久一点就好,但这羊我买晚了,所以想入味的话就得多扎针。”苏园笑着跟白玉堂解释道。
不过这活儿她其实自己能干,可如今不知怎么就快要演变成全府总动员了?
白玉堂不说二话,去了另一头羊那里,举针扎起来。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连做粗活都好看,潇洒俊逸不减啊。”
孙荷将提来的碳放在地上,抬头竟瞧见了此等盛况。她赶忙凑到苏园身边,托着下巴仔细端详两位认真干活的俊朗侠士。
“诶,要是你选,你选哪个?”孙荷小声问苏园。
苏园白一眼孙荷,“你想多了,这俩位哪会让人选。”
“也是,只有他们选别人的份儿。哎呀,咱这不就是闲聊嘛,不考虑其他,若两人中非要你选一个呢?”孙荷跃跃欲试地继续追问。
“展大哥——”
“啊,你居然不喜欢好看有钱的了!”
孙荷很意外苏园居然放弃了白玉堂,之前不是还夸过他俊美有钱么?果然论起婚嫁来,还是沉稳谦和的展大侠更得女人心。
她为小白心痛!他该再成熟点的!
“……的那头羊!”苏园揪一下孙荷的耳朵,“你瞎想什么呢,展大哥的那头是羔羊,不足一年,肉的滋味更嫩更好。”
孙荷回瞪一眼苏园:“你好生没趣!”
“我看你是在开封府住腻了,要不搬出去?”苏园反问。
“不不不,我错了!”孙荷马上服软。
过了会儿,苏园就端了漉梨浆来,告知展昭和白玉堂可以了,请他们休息饮果汁。
展昭当即就放下了针,洗过手之后,先先叹这活儿挺累,后品尝漉梨浆,赞这梨浆好喝。
白玉堂则没停,还在继续扎羊。
苏园又劝了他一句。见白玉堂全然沉浸,当没听见一般,大家就不再管他了,随口聊起了陆裕丰的案子。
“倒叫人不明白,为什么他挖了猫狗猴子的眼睛,也想挖苏姐姐的眼睛……但是那几起袭击案,特别是用暗器射瞎人眼那三起,却是不挖眼了,直接打瞎,又是为什么?”孙荷对这点很疑惑。
“行啊,这点都被你察觉了。”
苏园发现孙荷有的时候挺聪明的,但犯糊涂的时候也是真糊涂。
“那是,我多聪明呀,洞察细微!”孙荷马上不自谦地夸赞自己。
苏园和展昭:“……”
“其实这点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在疑惑,可惜审不了陆裕丰,难以得知他此举的真正原因了。”展昭感慨道。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苏园解释道,“被袭眼的受害人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眼浊而不澈。而被挖眼的应该不同,不过目前人只有我一个例子,还不足以说明。”
展昭和孙荷同时观察苏园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黑漆漆得很大,特别干净清澈,确实是一双顶好看的眼睛。
陆裕丰对眼睛似乎有非常特殊的偏好,从这一点考虑的话,倒是不难解释他为何在见过苏园第一眼后,对她格外痴迷了。
“应该是这样,猫狗猴子的眼睛都比较纯净清澈,所以他想挖它们的眼睛,也想挖你的。而较浊的眼睛会令他嫌恶,便想毁掉。”展昭揣测道。
“其实令我比较好奇的是陆裕丰曾说过的一句话:始祖佑我!”苏园反问,“始祖是谁?”
展昭摇了摇头,“还有陆裕丰为何偏偏对眼睛如此执着,也叫人疑惑。”
白玉堂这时收了针,净手之后,他就特意踱步到展昭身边。因展昭是坐着的,他低眸看展昭的眼神就有几分藐视败者的意味。
展昭:“……”
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们祖上是蜀人。”白玉堂撩起袍子坐了下来,饮了一口漉梨浆后,继续道,“这是白福今天从陆家邻居们的口中打探到的消息。”
“蜀人怎么了?”展昭问。
白玉堂提醒苏园:“可还记得在陆裕丰房里那幅没做完的画?”
苏园点头,“是说那幅画着桑叶和蚕的画?”
白玉堂应承:“蜀古字象形虫,起源于蚕,始祖为蚕丛。虽时间久远,今非昔比,但至今日仍有部分蚕丛氏后人信奉和供奉蚕丛。蚕丛神像或画像在样貌上可能各有不同,但必有一共同特点,有一双很大很突出的眼睛。据说这双眼睛能显神通,可窥天机,问未来,避生死。信奉他的蚕丛氏后人都很崇拜眼睛,喜欢用和眼睛有关的饰物和图纹。”
白玉堂表示这情况他在蜀地曾见过几次,在看到陆裕丰那副画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加之得知陆家祖上在蜀地,而陆裕丰对眼睛有不同于常人的执着,便令他想起了蚕丛氏族,一个以养蚕为起源又崇拜眼睛的部族。
孙荷拍了拍手,连声惊呼厉害:“五爷这一番解释,倒是把大家的疑惑都给解开了!真想不到五爷连这种事都了解,真真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佩服佩——”
白玉堂冷淡瞥一眼孙荷,孙荷立刻把后半截拍马屁的话都憋了回去。
救命,这白五爷可真难伺候,夸他都不行!
“怪不得江湖人都赞你文武双全,名副其实。”展昭也赞了一声白玉堂。
白玉堂扬眉,对这句夸赞倒是很受用,而且他还特意给展昭一个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是比你强’。
展昭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噗——”
苏园自然是看得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
天刚擦黑,开封府后东后院的全羊宴搞得热热闹闹。
两大头羊被架在烤架上,不时的被翻面烤制,最后烤得外皮焦黄,滋滋冒油,那香味儿说飘了十里都不为过。闻过的人都忍不住留口水,吃过的人更是孜孜不倦地下了一口又一口,仿佛无休无止,停不下来。
“哎哎哎,你来听!”赵虎撕下一块羊肉咬在嘴里,唇边挂着油,咀嚼声咔嚓咔嚓,对马汉显摆道,“这块脆香的脆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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