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从不担心别的女孩子靠近宋秋禾,因为她打心底就觉得别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宋秋禾,只有她可以。
更别说宋家和唐家从小订了娃娃亲,她和宋秋禾不是别人可以插足进来的。
现在嘛,她自己估计就是她口中那个配不上宋秋禾的女孩子了。
娃娃亲也不是她的,是旁边那个一直不作声的唐佳的。
哈!
唐依依哪里还顾得上郭曼曼在一旁幸灾乐祸,气得直哭。
她一哭,唐盛淮和周舒两夫妇顿时就慌得不行了。
这两人,刚刚还答应了陪唐佳饭后出去走走,顺便买些她喜欢吃的零食回来,唐依依一闹,立马就把唐佳给忘了。
站在一旁的唐梦倒是看清楚了,唐依依这会儿哭得这么厉害,也不完全是因为不是唐家亲生的事被说了出去,更多的是她很明白自己需要在这个时候闹一场。
这个时候越是哭得声嘶力竭,哭得不能自已,唐盛淮和周舒就越是觉得亏欠了她。
自然,越是觉得亏欠了她,往后对她的疼爱就会越多一点,在很多事情上也会更加顾及她的感受,而不是唐佳的感受。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会哭的那个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唐依依显然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不止唐依依明白,唐梦也很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唐梦现在才越看越火大。
本来她都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已经够多了,可以适可而止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呢。
谁还不会闹呢!
唐梦当即拿起电话就给老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唐梦就委屈巴巴说了句:“爸妈,要不我以后还是去学校住吧,我好像闯祸了。”
父母一听,当即就急了:“闯什么祸了?别急,你先慢慢说。”
唐梦随即说道:“大哥大嫂说唐佳是亲戚家的女儿,我不知道他们没对外说这件事,一不小心就给说了出去,现在唐依依哭得厉害。”
老两口还没饶过来。
唐梦又说:“大哥大嫂这样做其实也没错,他们养了唐依依十几年,感情肯定比跟唐佳要亲厚,想来这么做也是为了照顾唐依依的感受。”
话说到这里,老两口终于听明白了。
敢情老大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把亲生女儿找回来了,结果却不跟别人说是亲生的,只说是亲戚家的,唐依依不是亲生的自然也没跟别人说。
这样做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什么,唐依依那个孩子从小就骄傲,估计听不得别人说她不是唐家亲生的,老大两口子又一向疼她,答应了她不跟别人说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样一来,谁来顾及唐佳的感受啊,那还是他们亲孙女呢!
老两口当了半辈子的干部,三观一向都正,之前因为老大把亲生女儿找回来了的事不知道高兴了多久,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胡闹!
虽然为人父母的,知道他们多多少少会偏心一些,但没想到居然偏心成了这样!
这让他们的亲孙女怎么想啊?脾气硬一些的说不定以后都不肯认他们!
老两口气得手都抖了:“去把你大哥大嫂叫来接电话!”
听语气,估计有得受了。
唐梦开开心心照做了。
唐盛淮和周舒还在忙着安慰哭得一塌糊涂的唐依依,莫名其妙就被叫去听电话,结果手还没拿稳,老两口就是一通大骂!
“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做事情这么偏心,好歹是你亲女儿,还在外面受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回来之后你们就这么对她,你就不怕以后她不认你们这对父母吗?”
唐盛淮和周舒两夫妇拿着电话听了十来分钟,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上一辈的父母对孩子都有绝对的威严,老两口轻易不训人,一训谁都得乖乖听着。
况且这事的确是他们做的不对,过于顾及依依的感受,反倒忽略了唐佳的感受。
老两口说到“这么偏心,就不怕唐佳以后不认你们吗”时,唐盛淮和周舒都心里一惊,忽然就觉得后怕了。
他们可以说唐佳是亲戚家的女儿,那以后唐佳就可以说他们不是她的父母。
在那一瞬间,唐盛淮和周舒甚至有些感激唐梦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两人老老实实挨了一顿训,半句话也没敢说。
唐依依还在哭,老太太隔着电话听见哭声,又是一顿火大。
“去把依依叫来听电话!”
做父母的拎不清,她这个做奶奶的心里可明镜似的。
老大两口子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唐依依爱闹。
唐依依一闹,他俩就没辙了。
唐佳那个老实性子又不爱说话,老大两口子自然而然就容易忽略她的感受。
有些话他们做父母的不好说,她却不得不说。
老太太让唐依依过来接电话,唐依依不敢不来,一边哭着,一边接电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唐依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在老太太面前也闹闹情绪,谁知还没开口,老太太就严肃地开口道:“依依,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但事实就是事实,你已经替唐佳在唐家生活了十几年,唐家没欠你的,所有人都没欠你的,说到底,唐佳才是亲生的那个,我们所有人都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你也没必要觉得委屈,毕竟是事实,就算他们答应,我也绝对不答应自己的亲孙女被说成是亲戚家的孩子,你大可继续哭闹下去,那我明天就去把你领走,替你找亲生父母也好,送去孤儿院也好,反正我不会再让你留在那边。”
唐依依拿着电话,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的话一句句地戳在她心坎。
可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唐佳一回来,她的生活就得变成这样?凭什么她一回来,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就都得失去!
唐依依咬着牙,眼神里浮现一股怨怼。
唐梦懒得再看这屋子里的情况,反正该做的她也做了,唐依依要还敢在她大哥大嫂面前哭哭啼啼装可怜,老太太第一个不放过她。
唐梦转身出门去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唐梦光想着接下里的好戏,饭都没吃几口,眼下闹了这么一场倒是饿了,也馋了。
下午跟唐佳出去时,就看见离大院不远的地方有云吞卖。
上一次吃云吞已经是好久之前了,唐梦下午就心心念念这里的云吞。
外面隐隐约约要下了雨,唐梦就随手拿了把伞。
出去时天已经黑了,紧接着就开始下起雨来,唐梦撑着伞走过去,街角的云吞店还开着,不过没有人光顾,远远就能看见烫云吞的大锅炉在冒着热气。
雨实在太大了,唐梦打包了云吞就在店门口躲了一会儿雨。
然后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走在雨中,缓缓走了过来。
少年穿着有些短了的夏衫,裤子似乎也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上面都脏兮兮的,显然刚干完活回来。
让唐梦意外的是,这个少年的眉眼极是冷硬,乍一眼看过去莫名让人觉得害怕。
他估计是没带伞,全身上下都淋湿透了,却仍旧像没知觉一样,继续在雨中走着。
手里还拎了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了一根茄子和一个土豆。
前面米店的门前正停了一辆货车,老板正看着车上袋装大米发愁。
货来得不及时,刚到就开始下雨。
这雨估计得下一晚上,货车主人又急着要回家。
下雨本来就难搬,工人还趁机要价,米店老板平时扣扣搜搜,才不舍得给他们涨价。
可这么多的米他也搬不来,正发愁着,看见少年路过,老板脸上一喜,忙叫停了他。
“季淮安,搬不搬米?”
少年停顿看了一眼:“搬。”
“那老样子,搬一袋米三毛钱,可以不?”
少年“嗯”一声,放下东西就开始动手。
旁边等着跟米店老板叫价的两个大高个儿怨怼地看了他一眼,一脸晦气。
“没见过钱还是怎么样?这都肯干!”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要有钱,啥不肯干!”
“晦气!干这么多还不是一样穷得要命!”
……
少年没管他们,背上套上塑料袋,防止米被淋湿,就往背上扛,一次扛两袋大米。
唐梦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她刚刚听见米店的老板喊那个人的名字了。
季淮安。
这是书中的大佬啊!
不久之后,整个南城都在他的统治之下,连市长都得给他几分面子的那种。
可唐梦没想到,大佬的出场方式会是这样。
满满一货车的米,季淮安愣是吭都没吭一声。
扛着米看不清视线,手臂被挂在门上的一个破烂塑料勺子划了一下,当即就破了一道七八公分的口。
季淮安像没有知觉一样,看都不看一眼,随手一抹,又继续搬米了。
老板见他没吭声,他也没做声。
搬完米后,老板笑嘻嘻拿了十五块钱递给他。
季淮安领完钱,身形虚晃了一下,转身去找刚刚拎着的塑料袋。
那个塑料袋放的地方不好,被急着回家的货车司机倒车碾了过去,里面的土豆碎了,茄子也烂了一半。
季淮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捡起还能吃的半截茄子,转身进了雨幕,走向了大院北边。
云吞店老板见唐梦一直盯着他看,随口说了句:“他呀,父亲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母亲丢下他改嫁了,这些年天天打工赚钱还债。”
唐梦没出声。
唉。
大佬过得也太苦了吧?
第6章 . 大佬 拳头硬了
唐梦没急着走,雨夜云吞店的生意不好,老板闲得无聊迫切想找个人聊天,唐梦干脆就问了他一些关于季淮安的事。
刚刚云吞店的老板说,季淮安的父亲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唐梦有些好奇:“他……父亲真的欠了很多吗?”
云吞店老板在这住了几十年,对附近的事和人都熟悉得很。他缓缓道来:“做生意失败了,又赌博,实在还不过来就丢下两母子跑了呗,估计得有十几万吧!”
唐梦吸了一口气。
在这个年代,一个成年人勤勤恳恳工作一年估计也挣不了一万块,季淮安的父亲居然欠了十几万!
“那他母亲呢?”
“家里天天有人上门要债,他母亲连门都不敢出,后来有一天半夜,趁他睡着,他母亲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听说是改嫁了。”
老板脸上一片唏嘘:“那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吧,睡醒之后就一直坐在门口等他母亲,等了三天三夜,人都饿晕过去了也不肯吃点东西。”
再然后,就是看到的这样。
人总有活下去的,他父亲跑路时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母亲走时也没留下一分钱,书是肯定读不了的,家里还有一堆债等着他还。
季淮安只能去做工,拼了命地做工,去搬货,去工地拌水泥,去给人修车,最穷的时候大院的人看见他从垃圾桶里捡东西吃。
云吞店老板越说越起劲:“可悲的是,这孩子都这样了,他那舅舅舅妈还盯着他们家那个小破房子,见他小,又哄又骗又威胁的,想把房子占为己有,三天两头找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的麻烦!”
唐梦想说些什么,但心里堵得慌。
果然大佬不是谁都能当的,也就季淮安命硬,居然也活到了现在。
说起季淮安那两个没良心的舅舅舅妈,云吞店老板又想起了当年的一桩事。
那时候季淮安还小,他舅舅舅妈想占了他们家的房子,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两人以欠债为由,非要季淮安把房子赎给他们,警察也没办法。
最后把人逼急了,季淮安像个疯狗一样扑上去咬住他舅舅不放,甩都甩不掉,旁边的人碰都不敢碰,生怕季淮安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狠是真的狠,他舅舅痛得吱哇乱叫,舅妈在一旁又哭又嚎,可季淮安就是不松口,谁都没有法子。
最后他舅舅舅妈保证不打他们家房子的主意,季淮安才肯松口。
松开时,季淮安的舅舅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骨头险些都碎了。
从那以后那两口子自然不敢再说说什么房子的事,但他舅妈始终都不甘心,一有空就指桑骂槐,指着季淮安骂骂咧咧,明的事不敢做太过,背地里却没少做些肮脏又小心眼的事。
许多邻居就经常看见他舅妈把垃圾扔季淮安门前,季淮安以前养过一条狗,她也给毒死了。
唐梦在旁边听着,惊得实在说不上话来。
刚刚看到大佬搬米时那股往死里干活的样子,有想过大佬过得不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养活自己的,又怎么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亲戚的。
难怪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疏凉,没掺杂半点的情绪。
命是真的硬啊!
唐梦又想起了季淮安面无表情地捡起还没被碾烂的那半根茄子的样子。
或许,他今晚的晚餐就只有那半根茄子吧。
唐梦看了眼自己手上拎的云吞。
出来得急,她手里就只带了一份云吞的钱。
雨开始变小,唐梦撑着伞往大院走。
唐梦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季淮安是很可怜,但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唐梦不想管,也管不过来。
可走到一半,唐梦还是没忍住拐去了大院北面。
跟南面不同,南面的房子宽敞亮堂,每户相隔的距离都不远不近,让人觉得舒适,北面的房子却又窄又暗,走进去让人有一股潮湿的窒息感。
唐梦总觉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跟季淮安很像,她也是十几岁就脱离家庭,一边打着工一边供着自己上学。
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为了挣到上大学的学费,整过假期唐梦都在打工,一天打两份工,白天给人送外卖,晚上就去发传单。
她很明白这种孤苦无依的感觉。
那时候唐梦就在想,哪怕路过的陌生人给她一颗小小的糖,她都会开心好久。
因为一颗糖能让她在跑外卖跑得精疲力尽的时候,让她撑到自己去便利店买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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