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笑了:“你记得今后要领我的情就好。”无论千红夫人有多虚弱,自己跟她硬碰硬有什么好处呢?
最重要之事,就是将燕小三救出来,安全、快速、无波折。
为此,她可以多付出一点代价。
这刺头儿愿意身入暗牢,千红夫人自不无应,当下就在侍女搀扶下跨门而出。
她真是心力交瘁,亟需安静调养,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千岁伫立原地几息,就退回一层。
金羽和傅小义迎了上来,还有跟在他们身侧的贺小鸢。
金羽见到千岁,微微一怔,试探着问:“夫人,您还好么?”
她看起来容光焕发,气度、神态都与从前不同。可具体有什么区别,金羽又说不上来。但在此情此境,他只觉得好生怪异。
“好。”千岁畅快一笑,“从没这么好过。”
木铃铛庇护她却也束缚她,修为长久都被抑制。作为天性不羁爱自由的阿修罗,哪怕天衡主人对她再好,依旧不能磨灭这份束缚带来的影响。
现在,她自由了。
无论以后如何,至少这一刻无拘无束,当浮一大白。
当然,她现在没空饮酒。
贺小鸢正跟她打招呼,眼里全是感激:“千岁!”
单看她的眼神清澈,千岁就觉得贺小鸢和之前迷迷呆怔的模样不同了,不过她还得再问一句:“感觉如何?”
“先前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现在终于是清醒了。”贺小鸢向千岁郑重行了一礼,“多亏你和燕时初救我一命!”
她的言谈恢复如常,先是后怕,而后是感慨:“没想到,我在千红山庄也能遭到暗算。”
显然金羽已经将失魂事故说给当事人听了。
贺小鸢的反应,就从惊怒转为了庆幸。幽魂在这里都是胆大妄为,挑战常人不能不敢之事,若非燕时初仗义,她往后余生可能都是个废人,再也没有清醒的时候。
她为人爽利,该记的仇要记,该记的恩也不会忘。
“事无绝对。”千岁此时已经看得通透,“还记得自己怎么中了暗算么?”
“在上个游戏,我刚进去就发现不对,不再是神降了,而是魂魄亲自上场。不过也正因如此,反而发挥得更好。末期,我附身的那个女子受了重伤,但我本身无恙;至游戏结束时,我也被传送出来,但眼前却闪过一道光。”
“那光芒连通另一个世界,里面有我的家人。”贺小鸢舐了舐唇,“我知道那不对劲,但找来找去也没发现出口在哪。后来,我连不对劲儿的感受也消失了,陷在那里反倒理所当然。”
“你的神魂从游戏中归来,也是出入青冥的方式之一,与梦境相通,很容易就被接引过去。”千岁分析道,“嘉宝善喜欢对全无防备者下手。”
这厮身体孱弱,却是操控梦境和灵魂的大拿。从前他在天狼谷出手,连她和燕三郎都中招了,遑论贺小鸢。
“嘉宝善藏起你的神魂,还是受命拖延我们离开千红山庄的时间,并且让燕小三前往异界寻找你的残魂,给海神使回归人间大开方便之门。”千岁冷静道,“如今他们的目的都已达成,再留住你的魂魄也没有用处,也就由得我们找回。”
贺小鸢忧心忡忡:“我们怎样才能找到燕时初?”
虽说神魂被幽魂绑架是身不由己,但她心里还是愧疚。
第1499章 无懈可击
若非要替她出头,燕时初这会儿已经离开千红山庄了,哪会身陷囹圄?
“燕小三也不好相与,千红夫人又是强弩之末,很难跟他正面对战。”千岁想了想,“多半只能将他困在某处。”
金羽立刻道:“地牢!千红山庄有牢房,贵宾要是变成囚犯,就会被丢进去。”
傅小义忍面露担忧:“这座山庄就像千红夫人的领域,她若存心要把牢房藏起,恐怕我们真不好找。”
千红山庄与别处不同,这里是“活的”。既然亭台楼殿都可以随千红夫人心意增设或者削减,那么她要藏起地牢应该也是轻而易举。
她不答应,恐怕别人压根儿就找不着。
因此千岁先前就算还未挣脱天衡束缚,想靠着自己和木铃铛的纽带寻到它,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千红夫人的实力经过两次三番削弱,和全盛时已不可同日而语,短期内康复不得。”千岁正色道,“否则我们都是燕小三的同伴,她为何不对付我们以免作乱?”
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傅小义也有些好奇:“她既能将少爷关起,为何不用这招对付海神使?”
“这女人也有些心机。”说起这个,千岁就有些不满,“首先是燕小三提前给她出的点子,能借六道神魔的力量对付海神使,她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其次,压轴游戏改为神魂直入,成本和风险大,收益同样相应大幅度提高。这笔账算下来,她不亏还有赚。”
金羽点头称是:“我看其他人投注的热情空前高涨。”
依旧有许多人图安稳不敢进游戏,但不想错过发财的机会,于是换一种玩法,将筹码拿去下注。
千岁哼了一声:“最后,各道大能如迦棱天、重潼等都进游戏去了,有能力在千红山庄捣乱的人数骤减。至少在游戏期间,她可以在管理山庄上节省点心思和精力。”
她从前也管理领地领民,深知这些事务有多费心力。
千红夫人照顾山庄已经没法再像从前那样周全了,于是将容易惹事的刺头儿都赶去游戏里,山庄不就清静了吗?等游戏结束,千红山庄也快要关闭,而千红夫人也得到喘息之机,完美!
贺小鸢转了转手腕:“我们要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么,给她来个人尽皆知?”
她是苦主啊,居然在千红山庄里遭暗算,按理说千红夫人对她理亏才是。
“不忙。我们没和千红夫人撕破脸,就还有回转的余地。”千岁看得明白,“她对我非常忌惮。这仍然是谈判的底牌之一。”
金羽等候指令:“如何行事?请夫人吩咐。”
千岁对贺小鸢道:“燕时初对你敬重有加,不希望你再遇危险,你尽快离开千红山庄。”
贺小鸢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遇上这个层面的交锋,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令同伴分心。
“我要随千红夫人走一趟地牢。”千岁一句话就让三人色变,“金羽、傅小义在这里等着,如果两个时辰后我还没出现,你们也离开,不得延误。”
三人大惊,傅小义叫道:“夫人!”
先前不都还好好的吗?幽魂也伏法了,一切尽在掌控。怎么短短几个时辰里风云突变,事态严重到可能要各自奔
“若连我和燕时初都失陷,你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送人头罢了。”千岁冷静道,“后头千红山庄可能再启事端,留下来只会吃亏。”
金羽张口欲言,千岁却已不耐烦了:“别磨迹,时间无多。”
金羽和傅小义对望一眼,纵然再不甘,可知她雷厉风行,哪怕危急当头也不喜欢儿女之态,只得应了声“是”。
这三位都没人喊出“不、我们不走”,不给她添乱,千岁露出欣慰之色。
突然有侍女快步奔近,急促道:“事局有变,我已先去暗牢,千夫人不必随行,就在这里候着!”
盏茶工夫还没过半呢,牢里会有什么变故?千岁神情微变。
她记得先前偷盗黄金碎片失败的倒霉蛋,就是被丢进暗牢里去。如今事出突然,千红夫人也说漏嘴了。
原来燕小三也在暗牢里?
她稍稍放心。燕三郎从小生命力就格外顽强,无论谁想弄死他都特不容易,千红夫人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千岁转头看了看热热闹闹的游戏沙盘。海神使已经进入游戏,此刻正在寻找苍吾使者的心脏——这东西一旦被它找到,海神使就拥有了跨越虚空的能力,能在六道之内随意纵跳来回。她和燕小三就算能安然离开千红山庄,后面也是永无宁日。
得尽快救出燕小三,然后解决海神使这个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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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幽暗如墨,连明珠的光芒都显得微弱。
听完图什的话,燕三郎皱眉:“你不是说,这里固若金汤?”
“原本是的。”图什呼出一口气,“但千红山庄再坚固也有个限度!”
“你有法子么?”燕三郎沉静道,“说来听听。”
“我是有个想法,但同时有个条件。”图什也退出了激动状态,开始为自己打算,“你得带我一起逃。”
“怎么办到?”燕三郎看着地上的小洞,“我们并未关在一起。”
“但我们都在暗牢里。”图什立刻反驳,“只有本地主人设置的隔阂,却没有绝对的壁垒。”
燕三郎“嗯”了一声。
如果他和图什在不同的两个小世界,图什想打洞到他这里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燕三郎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人是怎么办到的。
少年着急逃出这里,如果有外力可借,他不会拒绝。
“真正的难点,在于突破暗牢和千红山庄之间的强大屏障。”图什肃声道,“六道交汇之地原本没有任何壁垒,任何生灵都能往来,直到千红山庄出现。本地主人依托千红山庄设置的结界,或者说时空壁垒简直无懈可击。我、我试过很多回,徒费力气而已。”
“但你现在带来了大好消息!”
第1500章 过来了
图什的声音又激动起来,“她受伤了,那么千红,咳咳……”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千红山庄的防御也会随之减弱,结界一定不如原先强大。”
“所以?”燕三郎心头已有明悟。
“本地主人越疲弱,千红山庄的结界就越薄弱!”图什急切道,“薄弱到一定程度,它就会、就会……”
他有些气短,燕三郎帮他接了下去:“就会有漏洞。”
“正是,正是!举一反三,很好!”图什赞不绝口,“结界经不起削弱,否则就有漏洞,无论是六道之间的壁垒,还是千红山庄的结界都一样!”
燕三郎没被他的愿景冲昏头脑:“就算这个结界变得薄弱,我们也未必冲得破。”
首先要摸清规律。
再说,他身有隐忧还未解决。
以燕三郎之聪慧,瞑思苦想也未寻得两全之法。
“是啊,结界不好破,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图什嘿嘿一笑,“还有一大难点,就是我们无法定位千红山庄!”
他们处于暗牢所在的小世界,想跃入千红山庄就需要一条精准的路径,瞎蹦跶容易落入虚空之中。他们谁也没有苍吾使者的特殊本领,进了虚空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有时候,方向比力量更重要。
穿越时空壁垒这种事,差以毫厘,谬以千里。
“要找到与千红山庄紧密关联之物。”燕三郎也明白,“借其纽带,方能成事。你手里有这种东西?”
图什的声音不掩得意:“凑巧还真有一样。比你拿出来的首饰好多了。”
“不能是一般物件。”燕三郎目光微动,“千红山庄里的屋瓦、陶俑都不顶事。”
“我拿到的,怎么会是屋瓦陶俑?”图什呸了一声,“放心吧,这东西能用!可我一旦拿出来,千红夫人很快就会感应到它的存在。所以,最好是万事俱备再派它上场!”
“当真能用?”燕三郎不喜欢这种蒙在鼓里的不适,“万一失败、被千红夫人逮个现行,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么说还太温柔客气了。他不知道千红夫人拿什么招数对付自己,但这位图什怕是会被处死。
“能!肯定、确定、一定能用!”图什斩钉截铁,“你要信我!我在暗牢枯守好几百年,终于等来这么个机会,能轻易跟你开玩笑么?”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得见个面?”这可不容易,牢内越狱也是越,暗牢没那么容易被突破。
“对。”图什“嘶”了一声,“你绘在地面上的那个阵法很有趣,比我的要省力得多,稍作改动应该就能用上。”
燕三郎目光闪烁:“你看得清?”
“要是看不清,方才如何能挪动阵脚?”图什笑道,“你也不用猜忌,我在你的牢里开这么个小孔,人虽然过不去,但神念总能分出一丝。”
能玩这一手,这厮从前道行精深嘛。神念探视不费多少力气,但越是操控精微,对施术者的境界要求就越高。
“眼力不错。”燕三郎压下心头疑惑,“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自然是我过去。”图什毫不犹豫,“但我的力量就剩这么点底儿,用光就没了,后面全指望你了。”
燕三郎眼也不眨一下:“好。”
图什说完,就没了声响。
十息过去了。
一盏茶工夫过去了。
眼看就快过完一刻钟,少年耐性再好,也忍不住问:“要帮忙么?”
话音刚落,两丈开外的地面突然无声息蚀开一个洞口。
洞不大,直径只有四尺,并且边缘像是被强酸腐蚀,紧接着从中爬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两鬓花白的老者,留一小撮胡子,身形干瘦。
这还是燕三郎头一次见到天人,实有些意外。
民间有俗语:貌若天人。
可见普通人心目中的“天人”,样貌是一等一的好,否则为何不说“貌若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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