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注视下,这点红光也消失怠尽,深山和四凤镇都陷入沉沉暮色之中。
很快,黑暗就会降临。
“血光……”她黛眉微蹙,“我总觉得,后面还有不祥。”
此时外头有人敲门:
“清乐伯在吗,我是邱林。”
是颜焘从前的侍卫。
燕三郎已经着装完毕,只有头发潮湿还未扎起:“请进。”
今天精神不佳,一直以为才早上十点多。。
第1206章 莫名其妙
千岁伸手一拂,门闩就滑开了。
邱林进门,燕三郎即问:“王爷怎样了?”
颜烈拿了他的药,就是他的病人。出于医者的本能,他关心病情。
“好些了,王爷仿佛有些力气,就是咳嗽次数没有减少。”
燕三郎很明白:“解药在肌肉中最快生效,脏腑要慢得多。”
“是。”章御医的说法,与这少年大同小异。邱林道,“王爷要我来问清乐伯,傍晚是否和端方会面?”
颜烈的眼线已经布在全城了么?燕三郎微微一哂:“既有耳目,又何必明知故问?”
颜烈也不是不知道,他认得端方。
“不知……”邱林欲言又止。
燕三郎明了,挑了挑眉:“你转告颜烈,他和端方的恩怨纠葛,我不会涉足。”
邱林如释重负:“一定带到。”说罢转头而去。
千岁走去关上门:“颜烈怕你把情报卖给端方呢。那就收不到奇袭之效。”
“他们争他们的,我不参与。”燕三郎打定主意,“我们自己的麻烦就够大了。”
迷藏幽魂始终存在,像幽灵一般盘桓周围。
等头发干爽后,他又出门,在四凤镇逛了一圈。
千岁就傍在他身边。可惜的是,这一晚上魂石戒指都没有再亮起过。
或许,幽魂今晚选择了蛰伏?
“喂,那个方向好像有哨声传来?”千岁忽然站定,往西北角望去。
燕三郎也听见了。距离有些远,若隐若现,但的确是吹哨的锐鸣。
“或许是哪里失火?”他也没太在意。镇子里几千号人,尤其秋冬季这种意外常有。
就在他们刚走回客栈门前,忽然有个声音大吼:
“燕时初!”
燕三郎抬头,不由得愕然。
……
夜色中的四凤镇灯火通明,可惜山上飘下来的薄雾覆盖了整片谷地,也将四凤镇轻柔地包裹其中。
一切都仿佛笼在薄纱当中,看不真切。
白苓和端方的晚餐很愉快。
这儿是她的地盘,哪家馆子好吃,她最清楚不过。这回她选的地点是顽石山房,内外都像私家园林,清幽、别致,精馔可口。
端方就对这里的拿手菜梅子排骨赞不绝口,说是“人间极品”。
白苓忍不住笑了:“这也太抬举他们了。”
端方留给白苓的印象很不错。
这人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从容不迫、温敦亲和,的确有拢沙宗的高人风范。他看人的眼神非常专注,让对方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他的温和有礼,与燕时初的坚忍内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白苓面对燕时初时,从来体会不到他内心的想法,不知道他同时盘算着多少计划。
他拒绝交流,仿佛也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一顿饭吃到尾声,白苓离席去解决内需。
茅楼外的石池可以洗手,两根竹子从山上引下终年不枯的温泉水,温度四十出头。白苓掬一捧洗脸,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
嫁给端方好像也很不错。
从前她对燕时初动心过,可少年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让她靠近。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女人了。
那个红衣女郎。
白苓从未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她的存在,甚至给同性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这样看来,也许端方才是她的良人。
几天之后,他们就要成婚了。
白苓也不知自己为何怅惘,反正是悠悠叹了口气。
晚风吹得花草簌簌,更添安静。
这时,后方却有人问她:“为何叹气?”
这声音是……
白苓转身,赫然望见燕时初立在身后,目光深注。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吃了一惊,问得结结巴巴。
木柱上挂着气死风灯,灯光仿佛就在少年的眼中跳动,让他的目光变得热情又有神采,与白天迥异。
“等你。”燕三郎朝她微微一笑,上前半步,几乎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对了,还记得我们一起经历的……?”后面拖长了尾调。
“桃源?”白苓脱口而出。
“对,就是桃源。”他目光一闪,“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下场吗?”
她没听懂:“哪个?”
燕三郎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领着鬼怪攻城那个女人。”
“记得啊。”白苓顺口就答,“你用鸿武宝印将她封印到虚空里了,据说她再也出不来。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她才说到“封印”两字,燕三郎瞳孔骤缩,眉毛高高挑起。
“封印进虚空了。”
“你还好么?”白苓关切道,“你脸色不妙。可是海神使又逃出来了?”
“不不。”燕三郎摆手,几息之内脸色就恢复如常,“只是想明白一件事。”
白苓眨了眨眼,等着下文。
顽石山房还有其他顾客,此时就有两三人路过他们身边,见这一对男女都长得俊俏,不由得多看两眼。
其中一人还跟白苓打招呼:“大小姐好!”
白苓冲他笑了笑。
她刚移开目光,眼前的燕三郎突然欺近,手掌往她胸口狠狠一抓!
痛!
他居然用出了好大力气,几乎将她按扁。
白苓又惊又痛,下意识尖叫出声。
旁边几人也吓了一跳,怒斥道:“你干什么!”
夜深人静,这几声传出去老远。
在以清幽著称的顽石山房,这一声尖叫荡气迴肠。
那三人正想海扁这登徒子一顿,哪知燕三郎伸臂一夹,将白苓挟持在侧,转身就往外跑!
白苓本能地挣扎。
她也是异士,有修为在身。这时就强提一口真气,要将他双手挣开。
咦,真力呢?她居然没提上来。
丹田内空空如也,半丝气机也无。
方才有多大力气,现在她也只有多大力气。
白苓这一惊非同小可,嘶声叫道:“我的真力呢?你对我做什么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伸手去抓他脸面。手上指甲细长,要是抓中了就是五道血凛子。
燕三郎轻而易举将她手掌抓住,拗去身后,同时笑道:“你不是喜欢我么?那就别嫁给端方了,我带你跳出这个火坑!”
园子入口有个高大的身影追了过来,听见这句话,忽然脚下顿住。
第1207章 谁在陷害?
白苓回眸,恰好见到端方就立在五、六丈外,目光炯炯,紧盯着她和燕时初!
“救我!”她不假思索大喊,“这人疯了,端方快救我!”
看着她眼里的惶急,端方目光闪动,大步冲上前来,沉声道:“燕时初,放下她!”
燕三郎大笑:“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端方还未碰着他,他就一个纵跃,跳到园墙上头,狸猫一样跳过两栋高大的建筑,头也不回往外奔去。
跑得真快!端方瞳孔微缩,迈步追了过去。
他并没有像燕三郎那样飞檐走壁,而是从地面穿行,一路上要绕过许多障碍物,速度被拖慢不少。
不是想抄捷径,而是他方才正要起跳时,却发现丹田里居然抽不出一丝真力!
他修行二十余载,每日勤修苦炼,真力在丹田里都凝成了浓稠的液态,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端方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但他定力过人,这时也不像白苓那样惊惶失措,只是大步追了出去。
燕三郎这一路高飞高走,相当高调,也不知多少人看见。
白苓又惊又怒,众目睽睽之下险些气晕过去:“燕时初你放我下来,有话好说!”
“快放手,天狼谷不会放过你!”
燕三郎刀枪不入,只笑眯眯道:“天狼谷算个球?”
白苓大声道:“你那心上人呢?你敢挟持我,让她怎么想!”
燕三郎目光一动,依旧笑道:“你这么操心,我一定转告她。”
少年一边与她对话,一边掠过长街。行人三三两两,都望过来,满脸错愕。
正好天狼谷的两名弟子巡逻至此,见白苓被燕三郎挟持,不由得大惊:“白师姐!”
他们不假思索,拔出腰间武器就冲上去救人。
……
端方追到顽石山房正大门外,恰见两名天狼谷弟子一个重伤坐地,一个趴着动也不动。周围行人正在聚拢,都想凑近看个热闹。
端方厉声道:“肇事者呢!”趴地的那个被割开了咽喉,一看就知道没救了。
受伤的天狼谷弟子立刻往对面一指。
端方转头,恰好见到燕三郎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拐角。他手里的白苓也看见端方了,正要呼救,却被身边人一把带没。
端方三步作两步奔去,只见一条黑乎乎的巷子。他修为莫名消失,目力就看不穿黑暗,只觉这里面阴沉又不祥。
然而白苓是他的准新娘,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
进?
不进?
夜里黑洞洞的巷口像怪兽张大的嘴,等着他自投罗网。
白苓的呼救声又从巷子深处传来:“端方……!”就这么两声,戛然而止。
显然,对方也只想让她出个声。
这里距离拢沙宗同伴下榻的客栈还有一大段距离,他也不好搬援兵。
燕时初疯了么,为什么突然劫持白苓?这事儿从根本上就不合理!
端方只思考了三息,就决然奔入。
身后,受伤的天狼谷弟子挣扎着坐起,摸出一只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哨声划破夜空。
巷子幽深,两边偶有低矮的木门,墙皮五颜六色,缝隙里凝着坚冰。
偶有岔路,端方辨不清燕时初走了哪一条路,因为夜里的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他运气很好,再追上几十步,前头就会传来白苓的呼救声。
“两次。”他对自己道。
他两次随意选路,但都走对了。
这些巷子弯弯又绕绕,外来者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不知身处何方。
端方再晃过拐角,一下子豁然开朗:
巷子到头了,这里是主次街的交汇。虽然夜色已深,但还有行人三三两两。
他一直追踪的燕时初,就走在客栈前方!
不过燕时初身边换成了神秘的红衣女郎,白苓却不见了踪影。
端方不及多想,大喝了一声:
“燕时初!”
燕三郎停下脚步,满脸莫名地看着他大步奔近。
端方向来从容不迫,当年杀杨衡西之事被他揭露,也没这样气急败坏啊?
“怎么了?”
千岁却看出对方不怀好意,横跨一步挡住燕三郎,娇叱一声:“站住!”
端方纵怒,理智仍在,这时就停下脚步,冷冷道:“燕时初,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劫走白苓!”
这也是他反复想不明白的地方。对方到底图个啥?
燕时初的腹黑不下于他,怎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话音刚落,千岁大奇:“劫谁?”他们好端端散步回来,突然被这厮指着鼻子大骂,太不爽了!
“白苓?”燕三郎眉头一皱,觉出内味儿了,“谁告诉你,我劫人了?”
“我在顽石山房亲眼所见。”端方气得笑了,“你还在七八人眼皮底下打伤两个天狼谷弟子!还要狡辩么?”
“要。”燕三郎不假思索,“我和千岁刚从外头游逛回来,没去过顽石山房也没见到白苓。”
他毫不停顿:“再说我与你无仇、与白苓无怨,劫持她做什么?”
端方不语,脸色阴鸷。这时候,他也感觉到有人算计自己。
阴谋的味道,好熟悉啊。
他望着燕三郎身后的客栈:“我进去搜一搜,你不反对吧?”他追着燕三郎赶到此处,也就是前脚后脚的事。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也不容易把俘虏妥善藏好吧?
燕三郎问心无愧,当然往边上让开一步:“请。”
端方正要抬步,客栈二楼的窗子被人“咣当”一下撞开,有人扑在窗口大呼:
“别进来,人多有埋伏!”
正是白苓。
她的呼声划破夜空,高昂而尖厉,至少二、三里内皆可听闻。不远处的树上“噗噗”飞起两只惊鸟。
端方闻言,面色一沉。
燕三郎的神情也变了,因为白苓居然就在他屋里!
她正趴在他的窗口声嘶力竭呢。
这一记栽赃栽得很到位,目击者和受害人都到齐了。是谁在算计他和端方,幽魂吗?
端方不进反退,望向燕三郎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揣测和机警。
毕竟两年多未见了,谁知道燕时初是不是转了性子,少年今年还不满二十,这个年纪的男子性情多变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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