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是原装货。
他这么想着,到还有些遗憾。
毕竟他是个有职业操守的雇佣兵,答应了自己上一个雇主宰了那个身体里面的赝品,如果活下来的是赝品,他不免要善后一下,但活下来的是原装货,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但看着那个曾经差点死在自己手上的小鬼疯了一样双手都伸进黑泥里头摸索,出于好心,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不用找了,她已经死了。”
伏黑甚尔从口袋里摸出第二支烟又咬在嘴上点燃,跟在自己这个雇主身边的时间他基本上嘬不了两口,也就只有今天能好好放纵一下:“这里的所有黑泥都是她,吞噬了这里所有的死人和咒灵后已经找不到她了。”
夏油杰无动于衷,半个身子浸没在黑泥里面依旧伸着手在找他已经和黑泥融为一体的另一部分血肉灵魂。一张脸白的毫无人气,逐渐干涸以至于呈现出暗沉红褐色的血痂还挂在他的脸上胸前,让他看起来行尸走肉一样格外死气沉沉。
伏黑甚尔看他没有听的打算,意思意思劝了一句就没有继续做无用功的打算了,只咬着烟冷淡的注视着下降的黑泥,烟灰在尽头雪山一样淤积了厚厚一层灰白,一直到烟火几乎烧到指节,才被他一下抖落。
露出来的尸骨反而所剩无几,大部分连同怨恨一起消融在黑泥之中,只有没多少幸运儿还残存了下来,但没有一个是夏油杰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看眼睁睁看着死而复生的那个人如同十一年前一样再一次因为自己死在面前,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一年前绝望而又无能为力的夏天。好不容易塞回心口空缺补全了的碎片又被连同血肉一起硬生生挖走,这一次留下的创口比上一次的还要硕大,以至于所用痛苦都像是含在眼中的泪,轻轻一眨就和着血汩汩流下。
唯独这一次……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黑泥逐渐降低,覆盖的面积也逐渐缩小,但夏油杰还是锲而不舍追逐着那一片浑浊漆黑的恶意,一直到看到那个白色的脑袋突兀地浮现在黑泥中才稍稍清醒了几分,一把伸手拽住自己的挚友将他硬生生拖了出来,对上对方少见有些愣怔的蓝色眼瞳,受损的声带滞涩地嘶声道:“杏还在里面。”
五条悟的反应永远都这么快,六眼的敏锐让他在脱离狱门疆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双手反应的比大脑还要快地伸进黑泥之中下意识摸寻,目标都比夏油杰更加明确地直奔狱门疆而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保
持冷静,但思维这种东西根本不受人主观意识的影响。
如果人能这么轻易的就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那么乙骨忧太身边的怪物女王根本不会出现。
五条悟与夏油杰两个人的痛苦,注定能创造出能比“祈本里香”更加恐怖的怪物。
于是在恶意的深处,混沌的人类恶回应了他们。
冰冷柔软的手握住了他们两人陷入黑泥之中的手,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黑泥中握住他们的手塞到了他们的掌心之中,紧接着抓住他们的手突然变得格外用力,就想要把掌心里面的东西硬生生按破柔软的皮肉塞到他们的血骨里头。
接着深色皮肤的手臂被他们两人从看不清底细的黑泥中拽了出来,然后是有着雪白发丝的头颅、双眼紧闭的面容,还有布满了赤色咒文的袒露躯体,像个毫无防备身无寸铁的脆弱婴孩弓起脊背微微蜷缩起身体,任由一直拖曳到脚下的雪白长发几乎完全包裹住身体。
被他们从黑泥深处拉出来的女人有着和二宫杏如出一辙的面容,但又和二宫杏哪里都不像,看起来也已经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类,反倒更像是某种诞生于诅咒之中拥有人类形体样貌的咒灵。
但是当睫毛苍白的紧闭眼帘骤然抬起,对上那双颜色寡淡的金灰色眼瞳,五条悟与夏油杰还是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个被他们拉出来的人就是二宫杏。
一股巨力从他们交握的双手上传来,被拉出来的二宫杏毫不犹豫地直接把他们两人按倒在地上揪住他们两人的衣领,一幅要把他们两个人脑子里水摇出来的样子紧了紧手指,脸上没有出现什么表情,唯独一双颜色与之前迥异的眼瞳里头怒火中烧,半天才从新生的声带中挤出过分低沉嘶哑的怒吼:“……你们两个脑子进水了吗?!”
五条悟抬眼看她,表情无辜而又纯然地眨了眨眼睛,说出来的话能气的人吐血三升:“我还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因为骤然松了一口气以至于整个人都看起来疲惫至极的夏油杰问:“需要衣服吗,杏?”
二宫
杏又咒骂了两声才从他们身上站起来,阴沉着脸厌恶地瞥了一眼还没有完全消耗殆尽的黑泥,最终还是任由脚下粘稠的泥淖顺着自己的足踝盘亘而上,在她身上构筑成一套崭新的咒高□□服。
五条悟颇有些惊讶:“你现在改玩触手了?”
二宫杏脸阴的能拧出水来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被我用触手玩。”
她看起来火气相当大,伸手拽住夏油杰的衣襟直接把他拎了起来,冷冷看了眼他额头上没有消失的疤痕,抬手按了上去,掌心冷的就像块冰。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按在夏油杰额头上的掌心下面突然隆起,先前封印了五条悟的狱门疆突然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又被她按在夏油杰的额头上,只有夏油杰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只是无力地垂下头任由她动作,昏沉的大脑却一点点清醒了过来,但又有股止不住的睡意压在他的眼皮上,迫使他合上眼睛就这么沉沉睡去。
“狱门疆的滋味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吧,”她冷笑一声,“让我看看你被关多久才能出的来。”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光靠圣杯的力量能跟除掉夏油杰身体里面的老油条,但她只需要复活夏油杰就可以,只要夏油杰能复活,剩下的事情就好办许多。
她到底不是被狱门疆捕捉到的目标本人,因此狱门疆对她的封印效果反而没有对五条悟这么有效,也让她在被呼唤的间隙之中找到机会挣脱了出来。
领域融合book残页之后发生了格外古怪的变化,而封印过她的狱门疆……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狱门疆现在属于她了。
立方体上一只只睁开的眼睛拼命眨动,但是又被攥住它们的冰冷手指一只只强行盖上了眼皮。
内部有封印物的狱门疆照理来说应该是挣开双眼的状态,但此时二宫杏却强行终止了它的状态逼迫这件特级咒物重新陷入未启动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被封印其中生物到底还能不能离开狱门疆,也成了一件不得而知的事情。
而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把狱门疆塞回自己的身体里面,腹部产生一圈涟漪后就完好
无损地把她的手吐了出来没留下一点痕迹。二宫杏撩起眼皮看了眼自己面前两个人,表情依旧格外冷淡,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身上一重,完全失去意识的夏油杰就直接倒下来压在她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还存在,二宫杏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身上压了个死人。
她这才收回了几乎涌上舌尖骂人的话,扶着夏油杰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原地坐了下来,表情冷漠的像盖了层霜,看着落到自己面前的伏黑甚尔没有一点波动地说:“我不是让你滚蛋了吗。”
“真是拽出来不得了的怪物。”伏黑甚尔也不在意,只是把留下了令咒的残页扔给了她:“这玩意儿你自己保管吧,让卫宫看见了肯定得给我们俩脸色看。”
他看了眼被对方抱在怀中的夏油杰随口提醒:“你们两人的事情恐怕得御三家善后才能解决问题。”
“我可没死呢,”五条悟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嘴角下撇表情格外冷酷,“轮不到其他人有什么多余的意见。”
“气势很足啊,六眼小鬼,”不过想想其他咒术师家族欺软怕硬的本性,伏黑甚尔觉得这个从小臭屁到大的六眼小鬼说的也有道理,“但这里的局面也没这么好收场。”
“那是之前,”五条悟拍了拍身上的刚才因为拉人留下的灰——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事,“现在很快就能收场了。”
“闹剧也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alter·二宫杏
杏:老子黑化了.jpg
爹咪和杏相似的地方在于他们都是用自己自认为对别人好的方式去爱别人然后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接下来再来个日后谈就可以放番外了!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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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日后谈
涉谷站事变因为五条悟从狱门疆的封印之中脱身而告一段落。
五条悟的脱身到底挽回了多少损失还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涉谷站事变是迄今为止造成损失最大、造成人员伤亡最多、由咒灵与诅咒师联手策划的最大恶□□件,至少到目前为止,称得上是绝无仅有。
“惩罚我?”五条悟罕见的穿了一身纯黑浴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雪白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楞起来,让他看起来和周围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但他本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样子双手搭在膝头说:“我倒是不介意,反正就当是放假了。只要你们后面不要转头来求我就行。”
“不要以为离了你我们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五条悟!”其中一人怒喝:“在涉谷事变中,涉事主谋夏油杰尚且没有被伏诛仅仅只是羁押,那个由你们二人的诅咒诞生的全新特级咒灵二宫杏如今也被你窝藏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科学校。你作为五条家家主以及特级咒术师,不仅没有清除这两个大威胁,甚至还滥用私权是他们两个得以存活至今,你简直执迷不悟、罪不可恕!”
“我也说了吧,”五条悟不耐烦地清了清耳朵,“杰去年就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之后一年活动的那个诅咒师以及在涉谷站引起事变的诅咒师,不过是个偷取他尸体凭依在他身上行动的家伙。在这件事情中与其追责于他,你们倒不如去追查那个诅咒师的来历。”
“相反我倒是想问问我你们,拥有那种可以替换身体的罕见术式,不管怎么说都该是有点痕迹留下来的吧,我倒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都像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一样——还是说你们要告诉我,你们根本没空去关心有这种术式的咒术师?”
五条悟面对这种场景显得相当得心应手,显而易见这么些年里面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面对这种无力的审判了。
“当初对杏那枚掌握天命的骰子都这么垂涎欲滴的你们不可能对这种术式不感兴趣吧?从某种意义上
来说,这种术式都可以称得上是另类的长生不死了,我可不相信你们对此一点都不了解。这样我就很好奇了,为什么你们都表现的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少在那里狡辩,五条悟,”有人呵斥道,“这和涉谷的事件是两码事,我们现在在说的是关于你的故友,照理来说已经应该死去的夏油杰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即便引发涉谷事变的是夏油杰身体中的另一个诅咒师,但他既然能够复活,那就说明他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消失。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毕竟夏油杰造下的杀孽也不亚于那个诅咒师,他知情并且推波助澜涉谷事变的发生也并非是我等无端臆测。他当年叛逃时可是屠完了一整个村落的人,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放过,四下流窜这些年也没有少杀人,你难道能笃定他对此毫不知情吗?!”
“而且谁知道去年你到底有没有亲手杀死夏油杰。”另外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他和你当了三年同学,谁知道去年你是不是像现在窝藏二宫杏一样将他藏匿了起来,伪造了一份死亡报告和任务报告。当初诅咒师夏油杰的事情根本就……”
“既然觉得不该交给我去处理,那你们早就该在杰刚离开高专的时候就派别人去处理掉他。”五条悟听惯了他们放屁,但听这么多天,他的耐心差不多也快告罄了:“除掉我和夜蛾老师这两个你们眼中和夏油杰一伙的人之外,不还有九十九和秤两个特级咒术师吗?是你们自己拖延了十年才让我在高专对上杰,现在又觉得我当初徇私枉法了,那你们自己怎么不早处理?有屁不早放,非得人家吃完饭之后来放。是我最近太好说话,才让你们觉得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吗?”
“虽然我并不能确定杰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真的能掌控自己的身体,最先就该冲你们这些家伙动手,至少那样我也不会阻拦他。”
五条悟一惯奉行“谁阴阳我我阴阳谁,没人阴阳我我也要阴阳两句”的准
则,再加上这么多年在咒术界无法无天惯了,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只是到底碍于自己的职责所以才来应付这些日子老头老太们车轱辘的问话。
——毕竟高专的其他人一部分分出去看守杰,一部分分出去照看杏,还有几个要保护唯一一个非战斗类咒术师硝子,再加上伤的伤死的死,也没多少人能来。
所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来受苦了。
但这些日子下来,也差不多到他忍耐的极限了。
他直接拍拍屁股起身,在抬手的瞬间,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面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而五条悟只是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抬手拉了拉眼罩下摆,然后才将双手拢到袖中说:“这件事还没完呢。与其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们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带过夏油杰和二宫杏的罪过了吗?!他们必将受到审判!”
胆小的老头老太太们仗着自己不过是个投影,愤怒地冲五条悟的背影怒吼:“是他们造成了这场涉谷事变!不管夏油杰身体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都是夏油杰导致这么多人的伤亡和损失诞生!他罪无可赦!他们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即便有你的包庇,那两个人一个制造诅咒、一个从诅咒中诞生,这个世界上都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没关系,”五条悟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心平气和,“我有的是时间等。况且他们两人也轮不到我去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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