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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太重要了。
无论是对波琳娜、宁馥、金静英这样最顶级的选手来说，还是对康嘉雯这样还无法企望金牌的选手，奥运，都是她们职业生涯中无比关键的节点。
康嘉雯的紧张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更何况她最近也颇受伤病影响，之前背部的旧伤虽不严重，但总在关键时刻影响她的动作。
此时此刻，哪怕背伤并没有发作，却已经成了她最严重的心结。
毫无睡意的康嘉雯就突然听宁馥道：“吃罐头不？”
康嘉雯一呆。
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吃上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宁馥已经翻身爬起来，打开了小台灯。
温暖昏黄的光线充满了房间，康嘉雯下意识地坐起身，就见宁馥已经递给她一只玻璃罐罐。
她已经把上面的金属盖子拧开了，发出一声轻而闷的“啵”，突然间就唤起人小时候的回忆。
老式的糖水黄桃罐头，能闻到一股甜甜的桃子味。
康嘉雯端着罐头眨了眨眼。
宁馥神秘一笑，道：“我有一个系统空间。这就是空间产物，有金手指的，吃了可以保证比赛期间的身体状态。”
她像一个暗搓搓卖直销产品的，“你试试，你试试就知道了。”
她自己也拿出一个来，做示范一样吃给康嘉雯看，“而且味道真的很不错。”
康嘉雯：……我记得王露姐说过让你少看小说。
不过她还是吃了宁馥送给她的“金手指”。
果然很好吃。
***
不知道是不是“金手指”牌罐头起了作用，第二天，康嘉雯的自由滑真的很顺畅地完成下来了。
她下场的时候胸膛起伏，脸颊也红扑扑的。
笑容在她脸上绽露。
这次冬奥，她拿到了一个对得起自己汗水的成绩。
康嘉雯自由滑得分127.65，总成绩196.8，位列第五。
这是她个人的最好成绩，也是国家队女单，在宁馥之外，所取得的最好名次。
许多人说康嘉雯是生不逢时——如果不是撞上了这个被宁馥统治的时代，她本该是国家队最耀眼的一个。
但现在，康嘉雯再听到这样的论调，也只是淡淡一笑，抛诸脑后。
有什么生不逢时？她和宁馥恰在同一时代，见证传奇，自己未必就不能成为传奇的一部分。
奥运花滑女单第五，或许再加上一枚奖牌，她们两个的存在，就是一个国家在一个领域的崛起。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康嘉雯回味着昨天晚上被窝里吃的糖水罐头，笑得甜丝丝的。
***
“接下来，出场的是我们今日关注的焦点——
宁馥！”
趁着前面完赛的波琳娜还在等待成绩，解说赵长征开始和大家聊宁馥了。
“我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一个特有意思的视频哈，”赵长征道：“叫《落冰强迫症治愈宝典》。不知道现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有没有看过，没看过的强烈推荐大家去看。”
“当然，等今天的比赛结束，这段视频应该可以更新了。”赵长征笑道。
《落冰强迫症治愈宝典》持续更新中，从最初不过一支十几秒的短视频，现在已经扩充到了四分多钟。
——全是宁馥在冰上的跳跃落冰镜头。
再配上快节奏的燃向音乐，简直可以让人无限循环。
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干净，且完美。每一跳都是足周，而且的她是个典型的弹簧膝盖——也就是说在落冰的时候，屈膝缓冲非常优越，落冰滑出的时候绝对有一种比巧克力牛奶还醉人的丝滑。
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好的落冰是必须包含这些因素的：跳跃的高度和远度都充分；足周；流畅且到位的浮腿和滑出速度；出色身体打开和舒展的程度。
大家可以在这段视频中看宁·落冰教科书·馥为大家花式演示这四点。”
赵长征语气顿了顿，直播间的收音中传来场馆内的掌声。
宁馥上冰了。
即使知道今天宁馥自由滑的表演曲目，赵长征还是忍不住百感交集地沉默几秒。
他道：“今天宁馥的自由滑曲目是《荆棘玫瑰》。”
熟悉宁馥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一套动作。
关于她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她挑战四周跳却折戟沉沙的那个赛场，此后一直在影响她肩膀的伤病。
有时候，竞技体育也是一种轮回。
赵长征按下心中的感慨，道：“当然，这套动作是全新升级的版本了，由世界著名的花滑编舞师劳伦亲自操刀，反复打磨，我想，在宁馥复出后爱上她的冰迷们可以充分地期待今天她的表现，而曾经喜欢过她的老冰迷们，虽然不知道此刻的你们有没有在看比赛，是不是还喜欢着她，我希望你们知道，这一次，你们可以对她放心。”
赵长征的解说风格一向是轻松幽默型的，他喜欢用通俗的语言解说各种技术动作和评分标准，有时候还爱开开玩笑，因此深受观众们的喜爱。
这样严肃真诚，几乎可以称得上深沉的开场白，倒是让电视机前的冰迷们都是一怔。
随即，一种复杂的感情也漫上各自的心头。
荆棘玫瑰。
他们曾经多么期待她绽放啊。
在多年以后，花期终于迅猛地来临了。
***
这一次宁馥的考斯腾是烈火红色。但她的神情却是温和的，温柔的，不同于之前每一次比赛她那种强烈而鲜明的，几乎可以被称得上“凶狠”的风格。
仿佛真的重新做回一朵小玫瑰。稚嫩含苞，读秒等待着开花的时刻。
她静静地站在冰面中央。
站在万众瞩目，世界的焦点。
站在命运最辉煌的一步之遥。
站在曾经的终点和起点上。
她的呼吸和心跳，都稳定得如同入定。
音乐声起。
《荆棘玫瑰》的音乐风格整体上很温柔。而相应地，宁馥的肢体动作，也令人感觉到一种动人的柔软。
在凉飕飕的场馆里，像一股忽然而起的春风。
没有做任何镶钻、羽毛、刺绣装饰的考斯腾，只用了非常垂坠的布料，反而在最简之中，凸显出她那种动人心魄的美来。
解说赵长征几乎是喃喃自语，“漂亮。”
一个永远坚毅、勇敢的战士，一位近期几乎以霸主形象统治冰坛的女单选手，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人几乎看直了眼睛。
当然，“柔软的假象”很快就被打破了。
“漂亮！”这一次赵长征吼出声了。
——开场！勾手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依旧是完美的落冰！
“开场4Lz3T！宁馥的第一个四周跳已经给大家安排上了！”
——而且还是极高难度的勾手跳！
这届奥运会，除了来自同队的波琳娜和克谢尼娅在自由滑节目中完成了四周跳（波琳娜：后内结环四周、后内点冰四周；克谢尼娅：两个后内点冰四周）以外，还没有女单选手成功做出四周跳。
换句俗话，宁馥这是一上来就开大。
赵长征刚刚那一点略带感伤的思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4Lz3T简直比强心针和兴奋剂都管用，他的声音比昨天解说短节目比赛时还要高昂。
“非常丝滑的滑出！”
“后外结环三周。很轻松。”
赵长征道：“大家可以看到宁馥的落冰痕迹，弧度圆、而且大。这个弧线真是漂亮啊！”他口中啧啧地赞美，又多解释一句：“通常来说，落冰痕迹也显示出选手跳跃是否有存周的情况，落冰小弧线，在冰上拧的感觉就会非常明显。而咱们宁馥这种圆圆胖胖的落冰弧线，说明她跳得是一点儿不费劲，很轻松，而且完成得很饱满。”
大家被“圆圆胖胖”的落冰弧线给可爱到了。
再仔细去看，果然，宁馥这一跳落冰滑出后，冰面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圆润的印痕。
赵长征笑道：“我觉得吧，裁判和观众朋友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宁馥这套自由滑动作，后半段排了五个跳跃，而且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动作。”
“对冰迷朋友们和宁馥的竞争对手们，我要给出友情忠告，请你们准备好一颗强心脏吧！”
果然。
一个柔软的鲍步绽放而出。
赵长征屏住呼吸。
“勾手四周跳！”
“老天爷啊！第二个勾手四周跳！”
“刷拉——！”
刀刃掠过冰面，在高清镜头下爆出一篷半透明的冰雾。
“看到了吗，宁馥的落冰用刃非常准确，而且刀刃很深，也就是大家刚才看到她脚下的那种效果。”
“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deep edge’。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浮腿效果和滑出速度都这样漂亮得惊人。”
赵长征正打算再多说两句，冰上的宁馥又完成了一个阿克塞尔两周+后外点冰三周+后外点冰两周。
赵长征停了两秒，慢慢道：“大家有没有感觉……这样的动作，对于宁馥可能是她用来缓解体力的……”
用2A或者高级三周来缓解体力。
或可称为顶级凡尔赛。
果不其然。
这体力缓解了，重头戏也就来了。
“后内结环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两周！”
赵长征嘶吼道：“第三个！”
宁馥正在刷新纪录。
在一个已经成为她自由滑标配动作的3A之后，她突如其来地，完成了本套动作的第四个四周跳。
“后内点冰四周！”
赵长征整个人都呆了，只下意识地用最大的音量喊出自己刚刚见证的，冰面上的这个奇迹。
宁馥，在一套自由滑动作内，完美地clean了四个四周跳。
而在解说员的嘶吼声未落的时候，宁馥已经在冰上完成了最后一个联合旋转。
薄饼转，拉起来变做烛台贝尔曼。
浮腿盘起，置于支撑腿上方，上身几乎紧贴浮腿，整个造型收拢成圆形，而宁馥的薄饼旋转中，双手自后背上扬，形成一朵花花蕾的形状。
在高速的旋转中，那动作优雅而沉静。
随着丝毫不见减速的旋转，身着烈火红裙的女孩单手提刀，身体渐渐直立，单足立于冰面。
她的脸上带着笑。
是温柔的，快乐的，骄傲的。
玫瑰注定缠绕着荆棘开放。
贝尔曼的形状从漂亮的水滴状变成美的锋利的一字。
红裙飞扬。
除了“美”，谁又能再多说出一个字呢？
在这最后的旋转中，她给所有人送上了一份礼物。
在冬季，他们亲眼见证了一朵玫瑰，在几秒钟内绽放。
香气馥郁，如此芬芳。
整个场馆内寂静无声，就连坐在休息区，目前总成绩排名第一的波琳娜，也延迟了几秒，才和自己的教练对了一个眼神。
结果似乎已经不需要等待宣布。
直播间里，赵长征轻声道：“今天的比赛真的非常、非常的精彩。”
宁馥，无需冠冕，君临冰场。
***
最后的定点动作结束，宁馥致意后滑向挡板，冰面上几乎已经被红色玫瑰覆盖。
沈一城站在场外迎接她，第一句话就是“恭喜”，随即立刻皱眉，问道：“怎么了。”
宁馥一只手里还拿着从冰上捡的玫瑰花，汗水从额角淌下来。
她显然也是愉悦快乐的，只简单道：“肩膀疼，这只手好像不太动得了了。”
是她最后烛台贝尔曼提刀的那只手。
沈一城脸都白了。
场馆里的观众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刚刚下场，以温柔的曲风，在冰上完成了四个四周跳的宁馥，被一群医护人员带走了。
不过还好，最后颁奖的时候她又出现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在最后那个联合旋转的时候，她的肩膀脱臼了。
康嘉雯坐在看台。
她想，原来宁馥也没有什么金手指。
不过她决定，赛后送一个糖水罐头给伤号宁馥吃。
***
国旗在场馆内缓缓升起。
宁馥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她望着那面在场馆灯光下升起的旗帜，听见自己胸腔中心跳的节奏。
金牌，沉坠坠地贴在她的胸前。
“荣耀献给你，我的爱人。”
***正文完***
宁馥再一次回到系统空间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十年。
这四十年她都很快乐。
不论是那届冬奥之前还是之后，都有人或善意询问，或恶意质疑——她崛起迅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样的“巅峰”，到底能持续多久？
她懒得回应。
滑到三十二岁，收获两轮冠军满贯，已经可以让所有问题都得到答案。
系统提供了积分兑换服务，可以让她哪怕三十多岁还可以继续冰上生涯。
但是被宁馥拒绝了。
——她不需要用积分兑换自己永葆巅峰的身体机能、永远年轻不老、永远以最完美的状态征战赛场。
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去将运动生命延长到了极限。
但一个运动员，又怎么可能没有状态起伏，没有下坡路呢？
她曾如日中天，就必然要做一回夕阳，这样，新的太阳才能顺利升起。
当然，十八岁那年考入的某大□□动科学专业，她终于有时间在十多年后，从这里毕业。
然后成为最年轻的花滑国家队主教练。
拥有三个博士学位，精通两门外语，和世界滑联副主席波琳娜女士数次被拍到在街边狂吃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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