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起来测试忍耐度饿了几次之后,就能摸索出自己的身体极限;
无数次召唤失败后,就能推断出这种言灵术的使用方法应该存在问题。
……通过那一次又一次的亲身体验,才让赛琳娅慢慢学会认识自己。
因为她毫无经验、毫无保护地长大,所以赛琳娅很想像人类会给后辈们所准备的教辅书那样,留下与之相关的资料,以后留给——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该留给谁做借鉴。毕竟在她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言灵师了。也没有谁能依靠她的资料来认识【自己】。
但赛琳娅依然觉得自己应该将所摸索出来的一切经验(包括死亡)都如实记录下来。让这个世界留有她、他们这个种族生存过的痕迹。
赛琳娅也总是这样。
如果没有救世主,那她就将自己拉出绝境;如果没有家人,她就自己学会生活;如果没有任何来自前辈们的帮助,那她自己就成为记录者。
【死亡】这个关键词,大概是触动到了地狱三头犬的反射神经。小动物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呜呜咽咽地伸爪挂在了赛琳娅的裤腿上一路向上爬。
赛琳娅眨眨眼,将小犬捞到自己的膝盖上。面对杰森一瞬不移的凝视,她试图解释:“就比如说,在神话传说中,死亡应该是比较轻松缓和的结局?有好多神明与人类的结局比死亡还痛苦。”
现代人类的世界,与神话传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嗯,或许她可以拿着这个问题去请教雷神先生?
他应该更清楚那一切。
而且据说这个世界存在天堂岛与亚马逊女战士……大概也会存在宙斯。
杰森:“……比如?”
“普罗米修斯那种——?”普罗米修斯因为盗窃火种赠予人类,而被宙斯惩罚,锁在悬崖之上,每日承受被鹰鸟啄食内脏的痛苦。
他每一天都会长出新的完好内脏,但每一天都会继续被鹰鸟啄食——永无停止。
说到这类专业对口的话题,赛琳娅变得特别认真,“还有伊克西翁之轮?提提俄斯的惩罚?塔耳塔罗斯地狱?”
伊克西翁之轮是宙斯将罪人束缚在一个永远燃烧和转动着的轮子上进行无尽的惩罚;提提俄斯的结局与普罗米修斯类似,也是被鹰鸟不断啄食内脏;塔耳塔罗斯地狱是有罪的魂魄才会跌进的地狱,四周被燃烧的炎河和三重铁墙所包围。
杰森深吸了一口气,“…………”
草,你平时看书的时候,到底都学到了些什么东西啊!神话传说的作用真是想让你记住这些的吗??普罗米修斯的故事不是让读者去学习勇敢和无私的献身精神吗?!
写书人听了都要在哭啊!
现在的神话故事都他妈不进行删减了吗,出版方他妈的是哪一家?!
看着杰森的表情,赛琳娅茫然地追问:“?怎么了?是我记错什么知识点了吗?”
杰森沉默了很久,才松开箍着赛琳娅的手臂,表情凝重地拍了拍桌子上的《山海经》。
赛琳娅:“??”
“你——”杰森的声音顿了顿,“你就不能好好看书吗?”
赛琳娅不可思议,赛琳娅无法理解,赛琳娅难以置信,“嗯?我看书的方法有问题吗?”
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专业素养,就算是杰森也不行!
杰森:“……”
草,不然呢?!
赛琳娅强烈拒绝接受杰森的评论,并且像小动物藏猫条一样,重新将精装书放回了自己的面前。
而且山海经又有什么错呢!山海经最多最多不过只是食谱而已啊!
她也没有……一定想要尝几口的意思!
全场之中,唯一真正感到快乐的,只有系统。
系统第一次感觉杰森看起来是这么的顺眼而可靠。
没错!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毫不退让的态度,才能管好宿主——来自宿主监护人的赞许。
在整晚的最后,蝙蝠侠将杰森曾经沉睡过的那口棺木带回了韦恩庄园。
但无论进行多少次检查与分析,现场以及棺木上依旧没有指纹、血液、毛发——任何能够留下突破口的证据。
也没有触发警报器。
又一次有人……将他的孩子带离了他的身边。
布鲁斯的手掌虚虚地盖在棺木上,就像曾经他亲手将杰森放进这狭窄的空间时所做的那样。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看不见表情,但却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无法脱身。
提姆并没受太重的伤,他一边拿绷带缠自己在坠落时造成的擦伤,一边仔细检查着那个曾经让他险些心跳停摆的盒子,“……”
与棺木的结果相同,依旧是一无所获。好像那个男人——那个伪装成二代罗宾的泥脸,就只是为了来向他们开一个整蛊类的玩笑。
在看到这个盒子的瞬间,红罗宾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他的第一反应是,又有人想要从蝙蝠侠身边夺走另一个罗宾;
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他不能看着这个家庭再失去谁。
提姆抱着毫无迟疑地决心去靠近那个盒子,去聆听那象征死亡气息的倒计时。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有关自己未来的心理准备——每个罗宾都会有这样的准备。
……然而这就,只是一场整蛊?一场玩笑?
似乎在幕后制造这一切的男人,并不想从蝙蝠侠身边夺走谁?也无意伤害这个家庭……
这太奇怪了。
提姆从盒子内翻出那本藏在最底部的书,是——
“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提姆敲了两下键盘,搜出这个故事的大概剧情。
年轻貌美的道林·格雷在收到画家赠予自己的画像之后,发誓愿意献祭自己的灵魂,只求让自己永葆年轻,而令那副画像代替自己老去。
后来道林·格雷犯下无数罪恶,行径卑劣堕落,但却始终保持着纯洁无瑕入天使般的外表——因为他的画像会替他承受罪行的折磨,变得丑陋狰狞。
道林·格雷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而杀掉了所有知情者。甚至这还不够,为了毁灭罪证,他试图毁掉那副画像。
然而当他将匕首捅入画像之后——死去的却是他本人。
……献祭灵魂的最终含义。他早就变成了那副画像。
手上沾满鲜血的人,终于还是得到命运的惩戒。
看似罪恶狰狞的人,也会是背负一切的无辜者。
提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文学素养有多糟糕,但在看完这个简介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种;‘……我宁愿去看《编程设计》’的心声。
反而是过来给他递药的迪克挑了挑眉,“……”这本书他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甚至是王尔德书店的初版藏书。
“怎么了?”
不过面对提姆的追问,迪克只是回答:“我只是在想,会将这本书送过来的人,到底觉得他自己是道林本人,还是觉得自己是那副画像呢。”
是那个制造罪恶的人,还是那个承担罪恶的人?又或者,两者皆是?
“……”红罗宾表示他难以参与这个话题。
杰森大概能推测到,布鲁斯在发现空棺之后会进行多么仔细的调查。他也提前去过那里进行检查,确定那晚他与赛琳娅没留下关键信息。
……不过赛琳娅那晚的表现却让他印、象、深、刻。
赛琳娅看到他之后,最先引起她兴趣的是那口棺木。——废话,这他妈当然会让他印象深刻。赛琳娅当时表现得都快直接贴上去了。
“你现在知道我不是吸血鬼了,”杰森敲打着键盘,将被赛琳娅强烈抗议过的联络器快捷指令缩短一大半,“你已经知道了。”
“嗯——”赛琳娅揉捏小犬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皱起眉,“但是你就是你啊。”
赛琳娅的确不太习惯与人类相处。
尤其是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简直无法适应人们对她的注视。
所以在捡到吸血鬼队友杰森之后,赛琳娅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她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人类世界中,有一个同为魔法生物的同类。他们当然应该成为队友,也当然应该一直待在一起。
但现在,好吧,既然杰森承认他不是吸血鬼——他不是魔法动物,但杰森依然是杰森。
是为她扯下蛋糕盒子丝带的杰森,是教会她怎么使用魔方的杰森,是为她准备大量枕头的杰森……这些都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那些记忆,融进血肉和神经,构成了赛琳娅人生的一部分。
就像那艘忒休斯之船一样,赛琳娅不会在意他的名字,只会代替他吐槽一句‘哇,压在我身上的东西都好沉’。
杰森:“……”他重重敲了两下回车键,没有回头。
【坦诚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一项他直到现在也没能熟练掌握的困难课程。
但赛琳娅一定是满分。
是谁杀死了杰森·陶德?
是倒计时的炸药,是哥谭市的疯子,以及埋于黑暗之中的棺木。
是谁救回了杰森·陶德?
是被打破的次元墙,是他推打棺木时的固执,以及她。
杰森始终没有对赛琳娅的回答做出回应,但根据系统的分贝记录:在赛琳娅做出那个回答之后,杰森敲键盘的力度明显大了好几倍。
——杰森不是吸血鬼;
但杰森是从棺木中醒来的。
伤痕累累、毫无神智地醒来。
赛琳娅缓慢地将催生出的水仙花放进安全屋的花瓶内,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束冥界圣花的花蕊。
推测出故事的起因,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杰森回头扫了一眼花瓶,“又是水仙?”
“啊,”赛琳娅怔了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水仙花是不是有轻微毒素?”这是她在掌握春之女神卡牌后,所特意收集的资料。
杰森:“我又不会直接吃掉它。”茎叶黏液有毒而已。
不过水仙花的传说,实在是很微妙。
冥王哈迪斯爱上了种子女神珀耳塞福涅,为了得到她,而将水仙带到地面。珀耳塞福涅从来没见过这种优雅芬芳的花朵,立刻被它所吸引,想要摘下。而哈迪斯就趁她摘花的时候出现,强行掳走她做自己的冥后。
——非常有槽点的故事。
不过看着赛琳娅已经妆点好的插花,杰森没再专注这个问题,而是重新把小姑娘拎过来,“键盘上的字母顺序背完了?”
赛琳娅:“……噢。”
她真的不懂,现代人类的科技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所以到底为什么,字母表和键盘上字母的顺序完全不一样呢?!
真的就不能自行修改一下这个顺序吗!
=
在那个伪装成二代罗宾的男人出现过之后,蝙蝠家的大小鸟们都有着各自的担忧。
甚至提前做好了哥谭会出现新问题的心理准备。
但很奇怪,在那之后的哥谭竟然非常的——正常。
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新罪犯,也没有奇奇怪怪的‘游戏’。——非常正常。
唯一不断进行大动作的人,以及还是新出现的红头罩。
……他一个人,都快搞掉哥谭的地下势力帝国了。
而且他的行踪非常隐蔽,好像有种神奇的出行方式能够让红头罩快速穿梭在各个地点。
所以红罗宾能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现在算是很罕见的一次。
“喔,罗宾三号。”红头罩停下动作看向提姆。
提姆:“……哈。真惊讶你居然会对我打招呼。”
“要懂得礼貌,”红头罩上下打量了一遍对方,“小知更鸟。”
红头罩今晚刚闯进一个新窝点,‘说服’对方建立新规则,禁止他们用某种白色的粉末去污染学生与孩子们。
杰森身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硝烟味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盯着提姆继续说,“你——”
红头罩的声音猛然一顿,“……”
因为他听到自己头罩内的联络器很突兀地响起声音。
能够随时接入他联络器频道的,始终只有赛琳娅一个人。
声音很连续,也像摩斯电码般非常有节奏感。
一遍——又一遍地传来。
是某种奇特的信号,从安全屋一次次地传来,持续不断。像赛琳娅的心跳声。
红头罩之下,杰森的表情骤变,“……”他妈的。
红罗宾警觉地盯着对方,“你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说是‘敌意’好像太过严重,那更像是一种——【啧啧啧】的嫌弃。
这很奇怪。
红头罩没有理会提姆的问题,他也没有心情去听对方说什么。
男人听着赛琳娅不间断发来的声音,动作粗鲁地将油门踩到底,向安全屋赶去。
而在整个过程中,联络器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止。
红头罩差不多是踹开的安全屋门。
“赛琳娅!”
草,没有姓氏真不方便。妈的喊名字都没太有气势。
趴在电脑前的赛琳娅,叼着棒棒糖转身看向杰森,“哇,今晚你回来得好早哦。”
随着她的动作,红头罩联络器中那不断重复的【杰森一直都知道我有多爱他】音频也终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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