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雨一听这话又来了点气,看了眼周隽:“爸,你要是在试探我和那个楼文泓有没有联系呢,那你还是别打这算盘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听筒里沉默了一阵:“……没联系了是吧,没联系就好。”
“什么意思?”这回换成孟疏雨愣了。
“唉,我和你妈听说点不对劲的事就去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也是好笑,给他们儿子接连安排了三个姑娘,当是选妃呢?你说这叫什么事?你没和人处下去就好,也省得到时候麻烦了。”
“……”
她就说那个楼文泓怎么追又不大大方方追,话也不说清楚,搞一次破坏发现没用就消停了,过一阵想起她来再搞一次破坏。
孟疏雨摇摇头:“幸好我对人家也没兴趣,爸,你说你这眼光是不是基本可以告别给我安排相亲了?”
“你自己眼光好到哪里去?”
“我眼光怎……”孟疏雨一滞,想想也没底气,手指揪着薄呢大衣下的毛衣裙小声说,“好吧,我眼光也不怎么样。”
周隽慢慢握紧了方向盘。
孟疏雨继续低着头说:“但我自己的眼光,我盈亏自负。你和我妈真别打你们朋友家儿子主意了,你看看,上次教训还不够,这下又要少个朋友!”
孟舟平被她气得骂骂咧咧挂断了电话。
车里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和刚刚上车时自然的安静有点不一样,孟疏雨敏锐地察觉车里的气氛有一丝凝重。
她感觉自己和周隽好像坐在一艘船上,风平浪静的时候就这么浅浅地过着河,相安无事。可但凡吹过一点点风,这船就会开始打晃,总让人想到水下暗藏的汹涌。
不过,就算是她把气氛聊成这样的,她也不想对这个气氛负责……
孟疏雨低着头,食指在裙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来划去。
忽然听见周隽叫了她一声:“孟疏雨。”
听他语气严肃,孟疏雨不自觉挺直了点背脊:“干嘛?”
“今天蔡总问我,今年只剩不到两个月,森代的业绩到目前为止还是严重赤字,问我打算把这赤字控制在多少。”
怎么突然聊起工作来了。
她就说了一句她自己的眼光,她盈亏自负,他还联想到公司业绩了。
话题转得未免也太生硬。
但转都转了,孟疏雨只好跟着装没事人:“哦,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的目标是消除赤字。”周隽偏头看着她,“今年还没结束,我会想办法扭亏为盈。”
*
因为孟疏雨对粤式打边炉情有独钟,而附近口碑最好的就是她跟周隽和楼文泓分别吃过的那家,于是兜兜转转,两人又来了一次故地重游。
一到店门前,孟疏雨就想起上回她和楼文泓在这里吃完饭被周隽抓走的事。
那天晚上多开心呀。
开心得跟个傻子一样。
今天周日,又是立冬,餐厅里人不少。
两人到的时候只剩了不靠窗的座位。
不过孟疏雨也不挑这些,谁叫她今天赌了一场雨的时间。
在靠里的沙发皮座坐下,脱掉薄呢大衣,孟疏雨问服务生要了根皮筋,把披散的长发随便一扎扎在脑后,做完这些一抬眼,正见周隽在对面定定看着她。
孟疏雨皱皱眉头:“看什么?”
“上次怎么没扎头发?”周隽疑问。
“哪个上次?”孟疏雨一愣。
“我总不会问你和楼文泓那次。”
哦,那就是当初她带着例假装姨妈痛,骗周隽送她回家,然后路上得寸进尺讨了一顿火锅——的那次。
“我上次没扎吗?”孟疏雨自己都忘了,“那可能是因为那天本来就打算回去洗头了吧,我这今天中午刚洗的头,晚上不想再洗了。”
“还有这讲究。”周隽点点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
被他这一提,孟疏雨免不了记起上次和周隽在这家店吃火锅的场景。
回想着她当时踌躇满志要拿下周隽,周隽却一直在她对面专心致志玩手机,她就在这餐桌上拼命找话题。
结果找一个话题被周隽聊死一个,就那么活活聊死了三个天。
想到这里,一种不堪回首的滋味涌上心头。
她要是早回忆起这些细节,刚才周隽问她“上次怎么没扎头发”的时候,她一定不说人话。
孟疏雨捏着菜单默默后悔着,忽然听到周隽问:“什么汤底?”
“上次是你爱喝的,这次该选我爱喝的了。”孟疏雨不等周隽答,直接朝服务生点了单。
周隽没发表意见,倒是回想了下:“上次——你说松茸汤?”
“对啊。”
周隽摇头:“我没有爱喝松茸汤。”
“不要质疑我的记忆力,在记领导爱好这件事上我是专业的。”孟疏雨跟服务生点着其他的菜,抽空跟他说了句。
“是,但我点松茸汤不是因为我爱喝,是因为松茸滋补,比其他带寒性海鲜的汤底更合适经期喝。”
孟疏雨微微一滞,翻菜单的动作停下来。
怎么周隽又是记得她上次没扎头发,又是记得她那时候经期,他到底是顺水推舟那么一说,还是确有其事?
孟疏雨眼珠子转过一圈,随口找了个茬:“女孩子的事,你还挺有经验。”
“我要是有经验,还在你对面玩手机?”
孟疏雨刚翻过一页菜单又顿住,心里的疑惑满得快要溢出来,嘴上油盐不进地轻轻揭过:“哦,还记得你当时在我对面玩手机呢,记性不错。”
周隽拿起手机翻了翻。
这么久以前的历史浏览记录当然已经不见,拿不出证据,翻了翻无果,只好放下手机。
孟疏雨被他这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忽然想起今晚看见过他手机的锁屏背景。
“你那锁屏是……”
“怎么?”周隽看了眼手机,摁亮屏幕。
孟疏雨凑过去一看——夜色里山间的小路,皎洁的月亮,路旁的白蜡树。
果然是温泉山庄。
难怪她说这么眼熟。
脑海里想起一段更不堪回首的往事,孟疏雨正怄得想厥过去,突然注意到照片边缘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斜长的人影投落在小路上,长发披背,长裙及踝。
怎么好像是在等周隽一起散步的她?
孟疏雨一愣,抬眼看向周隽。
“影子不侵犯肖像权吧?”周隽眉梢一扬。
现在是侵不侵犯肖像权的事吗?
重点是他今晚说的这些,包括这张照片,和她的记忆偏差也太大了。
那些时候不都是她在追周隽吗?
孟疏雨轻轻吞咽了下:“你怎么会拍……”
一句“拍我的照片”到了嘴边,看这画面的重心是月亮,像是不小心带到她的影子,孟疏雨把话收了回去,低下头去随便扯了句:“你还真挺喜欢看月亮的。”
毕竟她人就在他的温泉池里,他也不看她,只看月亮。
拍个照片,月亮这么亮,而她只有一道藏在边角的,黑乎乎的影子。
周隽似乎也记起了这事,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完全是。”
孟疏雨抬起眼来。
“准确地说,”周隽回想了下,“我只是喜欢那晚的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想办法扭亏为盈。我没有爱喝松茸汤。我只是喜欢那晚的月亮。
周隽你是真的憋狠了才会一章表白三次。
第43章 喜欢我
这一顿故地重游的火锅把孟疏雨吃迷糊了。
周隽口中提起的过去,和她记忆里的那段过去好像存在着错位。
她忍不住想怀疑他又在事后找补,编一个好听的故事把她哄开心,可是……
可是如果他没有对那一晚的月色动容,怎么会拍下这张照片?
如果他根本不记得那些细枝末节,又怎么能编出这些故事?
他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和她的回忆准确对应。
而她会记得,是因为她那时候喜欢他。
那周隽呢?
夏目漱石把“我爱你”翻译成“今晚月色真美”。
周隽说,他只是喜欢那晚的月亮。
所以他是在告诉她,在那段她以为不堪回首的往事里,在那些她以为是她一厢情愿穷追猛打的日子里,甚至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吗?
*
立冬短暂的忙里偷闲过后又迎来焦头烂额的一周。
因为这礼拜后两天要跟着周隽去北城参加今年的智能家居高峰论坛,孟疏雨把整周的工作都挤压在了前半周。
三天下来忙得不可开交。
等周三下午开完最后一场会,想到晚上要去北城了,孟疏雨反倒觉得出差成了能喘口气的休假。
为了节约时间,孟疏雨一早就把行李带到了公司,结束会议后任煦也到位了,她就和周隽提前下了班去机场。
这还是周隽到任森代以来,孟疏雨第一次跟着他出远差。
去机场的路上有任煦在倒还好,到机场办完登机手续,任煦功成身退,她和周隽单独进了头等舱休息室,忽然就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和周隽处了。
要说继续当他的助理吧,他俩这一趟的目的确实是出差,那她应该全程照顾周隽。
可是毕竟出了公司到了私下,她又不想为周隽鞍前马后的……
在休息室的沙发椅坐下,孟疏雨纠结了下,最后还是责任感战胜了情感,准备去拿点果汁茶水。
手刚搭上沙发椅扶手,还没起身,一旁周隽比她先一步站了起来,理了理西装门襟问:“孟总喝点什么?”
孟疏雨一愣之下往周围瞄了瞄。
还好附近只有零散三人,没人注意他们。
这VIP室说不定就坐了哪位行业大佬,回头碰见她和周隽,叫出“孟总”和“周助理”可好笑了。
孟疏雨放轻了声瞪周隽一眼:“别瞎叫……”
周隽扬了扬眉:“这么严谨,不当个‘总’还真可惜了。”
呸,只有她这种当助理的才会这么严谨,才会一个脑子当八个用面面俱到。
“喝点什么?”周隽见她一肚子槽想吐又不好在公共场合吐,再问了一遍。
孟疏雨的身份就自如地切换了过来,抬着头说:“要橙汁,常温的。”
周隽点点头走开了去。
片刻后回来,见孟疏雨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又在放映他在论坛上发言要用的演示文稿。
“孟疏雨,这两天光我看见的,这PPT到你手里以后就放映过七遍了。”
孟疏雨侧目看看他:“我多核对几遍有错吗?又不是做无用功,还是有改动的。”
“比如把第三页的一个半角逗号改成全角,火急火燎给我更新了一份。”
“你看你不也发现了?细节就是决定成败。”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也确认过一遍了,所以你不用再看第八遍,休息吧。”周隽在她旁边坐下。
孟疏雨阖上电脑盖,看了眼他握在手心的玻璃杯,努努下巴:“那你倒是把橙汁给我。”
周隽摇头:“只有冰橙汁,我还在把它捂成常温的。”
“……”
周隽看她一眼:“不是细节决定成败吗?”
*
两小时飞行后,晚上八点半,飞机落地北城机场。
森代在北城的供应商派车来接了两人。
孟疏雨和周隽一出机场,行李也被接走,人也被迎走,这下倒不存在谁照顾谁的问题了。
坐上商务车后座,前排供应商的总秘热情地招呼他们:“周总,孟助,咱北城是不是比你们那儿冷不少啊?”
孟疏雨代周隽和人寒暄:“我们那儿的冷是法术攻击,穿再多衣服都挡不住湿气,你们这儿的冷是物理攻击,其实没风的时候体感还行。”
“这比喻可太贴切了!”总秘笑着,又问两人在飞机上吃过晚饭没,等会儿要不要给他们准备宵夜。
论身份,这些话不该周隽接,只能由孟疏雨一个个问题答过去。
说到第五个问题,总秘前一秒还在滔滔不绝,后一秒笑容一收,声音压低:“周总孟助,你们一路过来辛苦,刚好在车上休息会儿,我们大概半小时后到酒店。”
急刹车都没刹得这么急。
孟疏雨想到什么,瞄向旁边的周隽。
果然见是周隽闭上了眼睛。
有的人坐了一趟飞机累成哈巴狗,还得陪人叭叭。
有的人只需要一个闭眼,再能叭叭的人也自觉退散。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吧。
不过作为此刻的实际受益人,孟疏雨决定,今晚她可以原谅这种参差。
*
九点出头,车子抵达香庭酒店。
高峰论坛的主办方之前礼貌性征询过周隽的意见,看是不是需要给他和随行的助理安排住处。
不过从周隽这个层级往上的大佬都注重私密性,一般不住主办方统一安排的酒店,孟疏雨就替周隽婉拒了,让唐萱萱在周隽习惯的香庭订了两间房。
办理好入住,酒店服务生在前方推着行李车带路,孟疏雨跟周隽并排走在后面,手心捏着两张房号相邻的房卡。
本来她是让唐萱萱给周隽订行政套房的。
但周隽说不要铺张浪费,普通的大床房就够了……
他要是说给她升级成行政套房,她还能拒绝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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