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哀叹,一个幽州节度使比起跟着皇孙又算什么。
这可是从龙之功啊,等皇孙一登基,符老四就算闭着眼熬,也能熬到枢密使吧!
这符老四咋就这么好命!
在感叹符老四运气太好时,朝中许多人心思也活了,尤其许多老臣,老将,明眼人都知道以现在皇帝对皇孙的态度,只怕不日就要立为太子。
而一旦立了太子,势必就要安排东宫属臣,许多有远见的世家朝臣老将为了家族长远,已经早早开始遴选家中杰出弟子,准备林风一入主东宫,就送去。
这也算默认的潜规则。
可现在符老四的事一出,众家主瞬间改想法了,送什么年轻子弟,他们完全可以自己上啊!
皇孙摆明了喜欢年纪大些,有能力、有经验,稳重的臣子,这些后辈小年轻,一个浮躁没定性,哪比得上他们!
众家主顿时摩拳擦掌,打算等林风封了太子,众人就去试试。
说起这举荐后辈,提携同族,大多数家主都没少干,并且还干得挺积极,可真是心甘情愿的么,那还真未必,可无奈皇子皇孙喜新臣,都讲究年少情分,无奈他们只能投其所好,每每为族中后辈让位,可说到底,有几个甘心。
长江后浪推前浪,可他们作为前浪,凭什么他们就被拍死在沙滩上。
好在皇孙又不嫌他们“老”,众家主觉得,扶他们起来,他们还能再干二十年!
至于那些年轻后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慢慢熬吧,他们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么!
于是,等到再一次大朝会时,林风突然发现,朝中老臣老将对他那叫一个热情。
*
端明殿
皇帝和冯相正在下棋,旁边林风坐在凳子上,手托腮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皇帝下到一半,看到林风无聊的样子,就慈爱地说:“今日无政事,就别在这干待着了,去后宫找你皇奶奶玩吧!”
林风一听眼睛一亮,“那皇爷爷,孙儿先走了。”
皇帝摆摆手,“走吧走吧!”
林风刚要走,又回头,“皇爷爷,孙子不是不陪你下棋,孙儿去陪皇奶奶做好吃的,您等会记得也来吃哦!”
皇帝顿时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但却很受用。
林风笑嘻嘻地跑了。
林风走后,皇帝下完一局,就让人上了茶,和冯相一起品起茶。
两人品了一会茶,皇帝放下茶盏,突然笑了。
冯相看了皇帝一眼,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陛下心里高兴就说出来,特地眼巴巴把臣叫进来,又是下棋,又是支走风儿,何必呢!”
皇帝被戳破也不恼,反而笑着舒了一口气,“你这家伙,知道朕心里高兴,也不进宫来陪朕说说话,非得等朕去请着。”
冯相放下茶盏,笑着说:“是陛下想要炫耀,又不是臣想要炫耀,难道还有臣上赶着的道理。”
皇帝也被说笑了,“说来这次风儿做的真不错,朕这些年所虑者,就是朕一旦去了,朕那两个儿子,压不住那些沙场悍将,后来换成风儿,朕更发愁,毕竟风儿更小,朕真怕哪天朕一撒手,风儿就被他们架成傀儡,朕也尝试着收拢过兵权,可如今中原虽平,可北有契丹,南有吴国,还有一个蜀中也不安分,若收兵权,势必中原武力下降,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却不想如今风儿喜用老臣,也敢用老臣,我看朝中不少老将都有意动,若风儿能够真顺利接下这个摊子,朕现在闭眼也算放心了。”
“陛下这说得什么话,天下还指望陛下做镇山石呢!”冯相也感慨道:“常言道,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多少朝代,都二世而亡,要说这二世都昏庸,倒也不至于,更多的,少主继位,主弱臣强,新帝和旧臣相争,必有一伤,更甚者,是整个朝廷倾覆。”
“是啊,新帝胜了,难免自毁长城,旧臣胜了,新帝轻成傀儡,重则国灭,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开国皇帝晚年大肆诛杀功臣,为儿孙开路。”皇帝也感慨道,“只是这样同样和自毁长城无异。”
冯相整整衣袖,“不过说到底,还是新帝和旧臣君臣相忌,新帝登基后希望能如臂使指,自然更喜欢使新人,使自己人,而旧臣肯定不愿意相让,双方相争,最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风儿能喜用老臣,确实在某种程度安了老臣的心,说句不该说的话,做臣子的,哪怕手握兵权,能真正不顾诛九族风险造反的,也没有几个。”
“可又有哪个年轻的君主不忌惮根基已深的老臣。”
冯相笑道:“如今皇孙不就用的很好么。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
皇帝哈哈大笑,“朕也没想到,风儿竟有这样的肚量。”
笑了一会,皇帝停下,看着冯相,突然很认真地说:
“如今已经快腊月,再有个把月就过年了,朕打算在过年祭祖前,把储君的事定下来。”
冯相一惊,“陛下不是打算明年才……怎么如今这么急了。”
皇帝看着外面,“兵权这一块,他早一天做储君,就能早一天接手,他若能顺利接下,朕也就无忧了,终究得他拿稳了,朕才能放心闭眼。”
冯相拱手,“是,臣明白。”
第164章
陛下终于要立储了!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整个朝廷。
刚刚听到消息, 众朝臣还误以为是谣言,可等听到这消息是从政事堂传出来,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真的, 皇帝这次是真的要立储了。
众大臣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松一口气, 毕竟自从皇帝登基后,因为立储这件事, 朝廷已经折腾了太多次。
从最开始皇帝刚登基时, 群臣请立太子, 皇帝留中不发, 到后来二皇子潞王争嫡, 朝臣被迫站队,最终以安枢密使被赐自尽结束, 再到后来二皇子一家独大,天天发疯, 群臣遭殃,到最终二皇子被圈禁, 这快二十年, 朝臣苦夺嫡久矣。
好在,如今皇帝终于决定在年前把储君定下来了。
众大臣觉得, 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另一边,政事堂, 冯相如今却忙得要命。
皇帝特地叫冯相进宫,可不是只是为了炫耀两句,下个棋,而是和冯相通个气, 毕竟这立储一事,得有诸多操持,而这些活,都是宰相的活。
冯相先让人传来礼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说了皇帝立储的事,并让礼部提前准备册封大典。又派人传来工部尚书,询问东宫是否修缮完毕,毕竟等立了储君,就得入住东宫。还有一些朝中重臣,也得一一通知,皇帝既然要立储君,那总得有人捧场有人搭台子。
也是在通知这些群臣时,立储的消息才从政事堂传出,当然,对于这事,冯相也没打算控制,毕竟本来就是打算先给众人提个醒的。
皇宫中
林风得知他马上就要做储君,简直懵了。
不是得等他娶亲后么,不是还有一两年么,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这就仿佛你本来还有十天假期才开学,结果突然接到通知,明天开学一样,没有最懵,只有更懵!
啊啊啊,他还没准备好啊!
林风在屋里乱转了几圈,才终于回过神,忙匆匆朝他皇爷爷寝宫跑去。
寝宫中,皇帝已经等他多时了。
“你来了~”
“皇爷爷,您怎么突然要立孙儿为储君了,孙儿年纪还小,还没准备好呢!”林风挠挠头,“这也太突然了吧!”
皇帝慈爱地拉林风坐下,“是有些突然,不过却是朕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林风眨眨眼,看着皇帝。
皇帝伸手摸摸林风的头,“风儿,你在朝堂也一年多了,你可知如今天下看着太平,实则暗流涌动?”
林风点点头。
“来说说你怎么看。”皇帝笑着说。
林风想了想,开口说道:“天下的事,说到底,也就是朝廷的事,朝廷的事,分开说,也就是一文一武,文有政务,武有兵权,政务关乎民生、国库,本来是顶要紧的事,昔日先帝之亡,虽说是兵变,可说到起因,还是国库空虚,不过自冯相入主政事堂以来,政事清明,吏治廉洁,再加上稳定这么多年,政务反而没太大问题,所以如今朝堂上真正有问题的,反而是天下太平后,常常被人忽视的武将。”
皇帝欣慰地看着林风,“风儿你能不被这盛世迷了眼,很好,很好。”
皇帝站起身来,“从先帝立朝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就连当年兵变,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天下百姓,已经久不闻战乱,甚至连朝堂之上,一众武将因为战事不多,也纷纷在府里颐养天年,许多人可能觉得这是太平盛世,武将已比不上文臣,可事实上,却是大错特错。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各藩镇节度使趁乱而起,相互争夺地盘,这一争,就是几十年,几十年的时间,前朝皇帝东躲西藏,犹如丧家之犬,这是这一躲一藏,让前朝几百年的皇权彻底瓦解,风儿,你大概想不到,当年,节度使在皇帝面前,都是敢动刀子的。
所以,从当年活下来的那些将领,脑子中是从来没有什么忠君不忠君的,皇帝、诏书、御令,那都是狗屁……”
林风听了点点头,乱世出英雄,乱世崩礼乐,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对于这些将军,皇权没用,狗屁忠君更没用,他们所能认可的,只有武力,只有兵权。”皇帝笑着说,“这就是一群在刀口上舔刀的滚刀肉!”
林风笑着打趣,“皇爷爷,您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皇帝哈哈一笑,“朕本来就是,还是最厉害的那个。”
林风听了也笑了,“所以皇爷爷您才压得住他们。”
“不错,”皇帝正色道:“所以朕才压得住他们!可是,朕压得住,却怕朕的子孙压不住,风儿,你知道么,朕以前做将军时,每每看看狡兔死走狗烹都心惊胆战,可等朕当了皇帝,尤其你还没来,只有老二和老三时,朕却也曾考虑过,要不要扬一次屠刀,因为朕知道,他们俩,压不住那些老将,更坐不稳这江山。”
林风听了也很是感慨,“昔日刘邦晚年,大肆诛杀异姓王,也未尝和太子惠帝懦弱无关。”
“是啊,少主弱而老臣强,他不提前动手,皇位又怎么传得稳,只是他动了手,这诛杀功臣的昏庸之名就跑不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这事从皇帝角度看挺无奈,可对于功臣,人家更无辜啊。
你只是传个皇位,人家丢得可是性命啊!
林风正心里吐槽,却看到他皇爷爷正看着他。
“不过朕,如今却不用了,因为朕有个好孙儿!”
林风笑着说,“皇爷爷您突然夸我我会骄傲的。”
皇帝笑了,“朕说得是真的,朕一直觉得你太小,怕你担不起来,可如今,朕才发现,朕的孙儿,是个能担担子的。”
林风反而不好意思,摸摸头,“其实这次也是阴差阳错,孙儿也没想到会这样,也是老将军们壮心不已……”
皇帝按着林风肩头,“别管什么法子,能管用的就是好法子。”
林风听了连连点头。
“所以风儿,此次立储之后,放手去做吧,你若真能接下这棘手的兵权,皇爷爷也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皇帝期待地目光,突然一股豪气直冲头顶。
“皇爷爷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天成十九年腊月十五,大朝会,冯相领群臣请立储君,以正国本,帝准。
次日,帝下旨,册封皇孙李林风为皇太孙,入主东宫。
隔日,帝追封大皇子从审为思悼太子,林氏为思悼太子妃。
天成二十年大年初一,帝携皇孙祭祖太庙,以告祖宗。
至此,国本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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