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引发雪狼一族围攻。
任凭殊予如何解释,雪狼族早已被愤怒淹没,他们岂会相信一个外人。怀苍愤然反击,与雪狼族厮打,殊予只好吹响玉笛。
而令殊予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用来镇定幽冥兽的玉笛,这晚彻彻底底地激怒了幽冥兽。
怀苍大开杀戒……
应尨回到寒川时,整座雪山满是尸首、鲜血染遍山谷。殊予面色惨白地抱着怀苍坐在雪地里,身旁还有一只被她竭力救下的狼崽。
为保护年幼的怀苍,又未免丈夫受到此事波及,殊予趁应尨闭关给怀苍设下七窍玲珑封印时,独自一人前去天庭,扛下屠族的滔天大罪,于天牢自尽。
出关后的应尨得知妻子已故,一口气闷在心口,导致心脉爆裂,大病一场。
多年后,应尨查出出事那晚,狐女妖柒曾去过寒川。刑逼之下,才知妖柒爱慕他良久,因记恨殊予,趁他那晚离开,附身在狼王身上作怪。
应尨一怒之下,将妖柒斩杀,并执苍云剑将狐女所在的狐山削平,斩杀数百狐族。天帝率兵赶来,才制止了狐族被灭的惨剧。
此事造成应尨业障深重,心魔侵体,也为他万年后死于心疾埋下祸根。
而后,应尨将玉笛交给瑢华保管,并道出当年真相,要瑢华答应将实情隐瞒下来。
瑢华虽将真相瞒了下来,但他始终担心怀苍体内的幽冥兽再度觉醒,才会在临终之际,将怀苍体内有封印一事和当年雪狼灭族的真相告诉瑢垣。
并将玉笛交给妻子玉姚保管,切切叮嘱不可在怀苍面前吹响笛子。
如今,笛子再度被吹响,幽冥兽被激怒,其力量压制住怀苍的神力,变化真身。
而怀苍一直以为是母亲体内的兽性失控,才会屠杀雪狼一族,不想当年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
*
姽宁听完,震惊之余,便是锥心般的痛。
因自己所做之事,导致母亲选择含冤自尽,也最终酿成父亲的悲剧,他必定会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也必定愧疚难当。
情绪激动之下,他会做什么?她猜不到,也不敢猜,只能拼命往寒川赶去,希望尽早看见他。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只要能看见他,她才安心。
***
寒川之寒,如冰刀刮肌,如冰锥刺骨。
即便有神力护体,这极寒之地也难免令姽宁翅膀僵硬些许。
可她不敢松懈,拼命振翅,聚目眺望前方,不遗漏任何角落。
直到飞跃晶莹宽阔的冰河,在望不到尽头的皑皑冰雪中,那抹鲜艳的红色猝然抓住她的目光。
他站在两座墓碑前,巨大的身躯宛若一棵高高矗立的红松。
姽宁即刻加速往那儿飞去,渐渐,他的样貌彻底展露在她视线中,越发清晰。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怀苍的真身——通红的龙角宛如徐徐燃烧的火焰,在这满目雪白的山谷格外耀眼。身躯犹如一头矫健威猛的狼,毛发仿佛是滚过熊熊烈火而染的鲜红。
她蓦然想起自己初次与怀苍去往东来山的途中,在山谷歇息时,半夜听见十分响亮的水浪翻腾声。当时以为是猛兽在池内戏水,却在岸边见到怀苍的‘心魔’。
此时寻思,想必那晚他已悄然变过真身,只是她过去时,他已恢复了人形。
姽宁稳稳落在雪地中,离他约莫十丈距离。
见他双腿仿佛扎在地里,一动不动似一尊雕塑。她想了想,冲他叫唤:“怀苍!”
她声音不小,在这空旷山谷还回荡着余音。他必然听见了,却没动静,也没回头。
姽宁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再喊一声,他仍未回应。她再试探地朝他迈近几步,正要张口……
“怎么?”他突然开口,声音十分低沉,比‘心魔’附身时还要沉。
姽宁顿住脚步,将他盯着。
他缓缓扭头,朝她看来。
“你也怕了?”他问道,目光是带着审视般的冷漠。
他的神色分明寒凉如冰,姽宁却隐隐感觉他眼底潜藏的失落。
她恍惚能看见幽冥兽庞大的身体里,十岁的怀苍正蹲在角落,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试图借用这巨大的身子将自己隔绝开来,并保护自己。
那句你也怕了?问得几分心酸。
姽宁踏着松软的雪走上前,仰头道:“我能怕你什么?怕你龙角太尖刺疼我?还是怕你身子太壮挤着我?我岂会那么容易被你吓住。”
她说罢,他沉默不语,又是将她冷冷睇着。
被睇久了,姽宁总觉得他眼神有种轻蔑,仿佛在说:把你吓住很难?
姽宁清了清嗓子,指着他,继续闲扯:“瞧!你是红色,我是黑色,作为夫妻,咱两这配色还挺搭的。”
他继续睇着她。
“......”姽宁以为他多少会感动她这番‘夫妻毛色搭配’的言论,却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尴尬。
她差些忘记了,此时他的性情定是有所变化,她捉摸不透,索性也不再开腔,礼尚往来地将他盯着。
他忽而朝她迈开步子。
若说她的脚步听着不过像踏碎枯叶的声音,他的四足一步步落下的重重脚步声,则犹如碾碎骨头一般,几分惊悚。
几步便站在她面前,身高的差距迫使姽宁拼命仰着头才能注视他的眼睛。
就如当初的心魔一样,他并不会屈就她的身高而低下身来,一双锐利又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垂看她。
“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吗?”声音也是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话问得姽宁不明所以,将他怔怔看着。
他启口,一字字说得平缓又薄情:“我该,杀了你。”
“......”姽宁傻眼。
心头被他脱口而出的‘杀’字,扎扎实实地刺了一刀,生疼。
第51章 姽宁:去你的臭男人!
她火急火燎地赶来, 生怕他想不开。他无情无义不碍事,冷言冷语也没关系,因为他受了幽冥兽的影响, 性情怎么变她都忍。
但他竟说要杀她?
姽宁一口怒气滞在胸口,恼得她伸出翅膀指着他, 就要开骂:“你......”
被他抢先:“你会扰乱我的情绪,影响我的判断,分散我的注意力,我的确该杀你。”
姽宁张口呆住。
她是不是被这酷寒之地给冻傻了, 为何这种冷酷无情的话, 听起来像是夸她很厉害?
她把鸟头昂得更高,胸肌也挺得格外突出:“但是你不会!”
她着实佩服自己胆量, 没有第一时间逃开,而是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蠢不拉几的话。
天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要杀她!
见他微敛的目光毫无波澜, 她就后悔了……
“当我没说。”姽宁转身离开,一边扭动被冻得发僵的膀子, 一边骂骂咧咧:“你瞧着挺好, 看来想不开的是我,跑来这里送死。腿在你身上, 想回就回, 不想回也不勉强。当然你最好别回, 免得我整日提心吊胆要被你杀。”
发了顿牢骚, 她抖擞翅膀就要离开。
“我说了你能走吗?”警告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我管你说没说!”姽宁嗖地就往天上飞。
双脚刚刚离地, 啪地....被一道无形之力给拍回去,整个鸟身很不雅观地趴在雪里,脸也埋了进去。
姽宁闷在雪里深呼吸:他被幽冥兽扰乱了意识,不是怀苍, 不是怀苍,不是...
“去你的臭男人!气死我了!”姽宁再也无法冷静,暴躁如雷地跳起来。
她震动羽毛甩掉身上的雪,啐一口嘴里的雪渣,双翅大扇,荡起狂风,将地上的雪嗖嗖卷起来。
一声怒吼:“我跟你拼了!”
卷在空中的雪花顿时化作尖锐的冰锥,朝他刺去。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就在数不尽的冰锥扎着的刹那,砰砰砰,似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冰墙上,尽数破碎。
眼看强攻无用,姽宁又震动翅膀,周身荡出腾腾煞气,如洪一般朝他汹涌扑去,须臾将他淹没。
就在她信心十足能融穿他的防御时,丝丝缕缕的血雾自漆黑的煞气内逸出,不消会儿就将煞气彻底吞没。
至始至终,怀苍都站在原地,纵然她使出浑身解数,他也只作抵御。
唯一一次主动出手,恐怕就是方才见她毅然决然要跑,情急之下想要拽住她,力道一时没控制,把她给拽到雪地里了。
幽冥兽的力量的确不太好控制。
因怀苍轻而易举化解煞气,且在她三番五次的攻击下都毫发无损,姽宁大受打击,怀疑自己体内的凤凰神力是不是假的。
望着前方血雾弥漫中的巨大身影,那傲睨众生的姿态,令他看起来凛凛不可近端又格外孤寂。
四周缭绕的血雾仿佛地狱中被炼化的孤魂,凝聚成他强大的盔甲。他是踏着血海尸山而来的地狱灵兽,周身挟裹着的气息,是能消杀一切、令万物畏惧的死亡之力。
此时此刻,她才有些明白幽冥兽的含义,代表死亡和绝望。
纵然她体内有一部分凤凰神力,但显然他们之间力量悬殊,她无法破除他的盔甲,也无法靠近他半寸。
思量片刻,姽宁立即打开识门。百灵曾与怀苍父亲交手数次,湮灭又曾与怀苍屡屡对战,他们的经验自然比她多。
长话短说后,姽宁问道:“我必须近身侵蚀他的意识,你们帮我突破他的防御!”
百灵兴奋得哈哈大笑,摩拳擦掌要与幽冥兽一战。就连平日不爱吭声的湮灭也跃跃欲试,若有机会与幽冥兽交手,岂不快哉。
姽宁大大方方让出肉身,让他们上去较量。
不出半个时辰,两人就被怀苍一个个打回了姽宁的灵识内,再不愿出来......
“他似乎看得出是我们出手,那狠厉的眼神,恨不能要把我吃了。”百灵心有余悸地想起幽冥兽扑杀过来的凶猛样子,片刻都不想再与他交手:“还是你自己上场吧,至少不会激怒他。”
湮灭赞同道:“他的力量凌驾于我们之上,就算不用法术,只用蛮力,我们也无胜算。”
回归本体的姽宁若有所思地瞄了眼怀苍身后不远处的悬崖,心中一番计量后,便与他们传话:“湮灭先附我身,与他交手,将他引到悬崖,逼他出手。被他打中之前,换我元神归位。”
“你要做什么?”百灵惊道。
姽宁淡淡说:“受他一拳。”
百灵甚觉她有欠考量:“万一他的力道没收住,把你打得半死不活,我们也得跟着遭殃。”
姽宁道:“纵然他看出是湮灭附身,但这肉身毕竟是我,他断不会一拳将我打死,好歹我有神力护体,命还是保得住。”
“你确定他不会下狠手?如今的他还是你夫君吗?他若失控,当真会怜惜你的肉身吗?”百灵咄咄逼人的反问,堵得姽宁无话可驳。
她此番计划的前提,便是认为怀苍的意识尚在,否则方才面对她不断的攻击时,他不会一直忍着不出杀招。
眼下只要能接近他,苦肉计也好、欺诈也罢,有用的法子才是好法子。待将他困住后,她才有把握控制他的意识,并进入他的灵识,查看七窍玲珑境的状况。
否则她根本无法判断此时的他究竟是怀苍,还是那个‘心魔’,亦或皆是。
不清楚情况,又如何救回他的意识?
姽宁下定决心后,湮灭只好答应,并提醒她:“记得用神力护好自己。”
一旦控制住姽宁的身子,湮灭双手迅速聚力,二话不说甩向怀苍,打出的两团煞气被怀苍闪身避开。
湮灭也不急,将翅膀奋力一扫,千百煞气化作的黑色利箭冲他射去,故意在怀苍面前展露自己的魔功,只差在脑门明明白白贴上‘我是湮灭’。
怀苍方才便有所怀疑,此刻见他的功法,更加笃定是湮灭用了姽宁的肉身。
他原本就对姽宁的灵识被百灵和湮灭占据一事耿耿于怀,而今见湮灭一而再使用姽宁的肉身挑衅,更是怒从心头起。
他陡然一声怒吼,吼声携带破山之势,猛的打向湮灭。湮灭以力化力,顷刻将其力量化解,又借用未散的力道,佯装被推了出去,顺势纵身往后一跳。
跳至悬崖边时,他扑扇翅膀,只在一瞬间,姽宁元神归体。
她朝怀苍冷冷一笑,学着湮灭的语气,嘲讽道:“我与她之间的关系比与你更为亲密,我能操控她的肉身,你能吗?”
怀苍大怒,双足朝地愤然一踏,自周身震出的血雾凝成诺大球体,似一团红色闪电疾速击向湮灭。
他以为那还是湮灭,他也知湮灭的能力,攻势虽然凶猛,却是可以承受的范围,即便无法完全抵御,但不至于打伤姽宁的肉身。
直到姽宁不避不防,硬生生受下他甩去的血雾,喷出一大口鲜血。怀苍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两眼一闭,坠落悬崖。
恍然明白,那是姽宁!
他惊忙飞冲下去,见她紧闭双目往下坠,似乎失去了意识。他一颗心惶惶提在嗓子眼,四足生云,加速奔向她。
眼见距离拉近,他连忙甩出血雾,化作绳索将她身子缠住,再往自己身前拽过来。
他张口叼住她的身子,却是小心翼翼地收了獠牙,唯恐弄伤她。再将身一摆,瞧见前方峭壁有个大洞窟,就近往那飞去。
进入洞窟,他将姽宁放在地上。她一动不动,胸前的羽毛掉落些许,尽数被鲜血浸透。
他唤道:“姽宁?”
她依然毫无反应,且气息越来越弱。
他心中顿慌,跪坐下来,抬起前足,曲起一只爪子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羽毛。可他身形过大,即便是一只足,也足有她大半个身子那么宽,根本没法好好检查她的伤势。
怀苍不安的吸了一口气,他得变回人形才行......
他突然瞪大眼,错愕地看着地上死气沉沉的姽宁:我方才与她交手?我怎会出手打伤她?
“我,不对....哪里不对!”他难以置信地摇头,脑子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地念道:“我不该伤她的,我曾发誓绝不伤她......”
自责犹如铁索勒在胸口,扼得他喘不过气来。
44/7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