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眨巴了一下眼,突然发现自己的口罩掉了。
她立刻伸手捂住的脸,然后忐忑地抬头看向坐在上首处的男人。
男人半阖着眼,双眸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看她,似乎又不是在看她。面无表情,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枝儿的心微微凉了下去。
是啊,他本来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苏枝儿放下自己的手,顺手捞了一把口罩。
还是戴上吧。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正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突然,男人站起来,朝赵公公道:“就她了。”
赵公公:?
苏枝儿:??
隔壁的美人们:???
苗小姐:????
苗小姐不服啊,她当即冲出来,“殿下!”
美人娇娇柔柔地唤一声,几乎酥进了骨头里。
苏枝儿抖了抖骨头,生怕被酥掉了。
苗小姐穿了件飞天舞服,上衣小,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腰身,细得两只手就能掐住。
苏枝儿却下意识摇头。
错了,他喜欢有游泳圈的。
“殿下,大家都还没有表演,您是不是草率了一些?”苗小姐柔性劝导。
赵公公却猛然觉得大事不妙,他正要去阻止苗小姐,却已经来不及了。
苗小姐是一位非常大方的顾客,给了赵公公许多好处。赵公公虽然不舍得,但他的小命更重要。
苗小姐此话一出,隔壁小厅里面那些心怀大志的美人们纷纷飘出来,一下子就把苏枝儿的视线遮挡住了。
苏枝儿慢慢吞吞地爬起来,小心翼翼躬着腰,企图蒙混过关,不想上面的男人不耐道:“都扔出去。”
扔出去?
是真的扔出去?
没错,是的。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堆锦衣卫,抓着美人们的胳膊一个个的往外面扔。
苏枝儿惊呆了。
她往某位身强力壮的锦衣卫身边凑了凑,轮到扔她了。
不想这位锦衣卫直接略过她,抓住了另外一位弱不禁风的美人。
苏枝儿:……被忽略了,没关系,再找下一个!
“殿下,我是苗阁老的女儿!”苗小姐非常不服,利用自己身轻如燕的体质穿梭于锦衣卫和美人之间,居然被她成功躲开锦衣卫,挤到了周湛然眼前。
苗小姐认为太子殿下一定是记错了。
“殿下,作画第一名是最后一个表演,倒数第一才是第一个表演。”
没错的,太子殿下一定是记错了。
“刚才那位是礼王府的长乐郡主。”苗小姐再次提醒。
男人已经不耐烦,可苗小姐并不知道。
她一脸娇羞地看着男人。
这是苗小姐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
外面传闻再厉害,苗小姐也不相信眼前生得神袛一般的男子会是那样凶残的疯子。就算真的是个疯子,她也相信依靠自己的姿色和柔情,他会像其他男人一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还不等苗小姐展示自己的魅力,一只粗壮的手臂突然伸出来,一把将她拽住朝下拖去。
苗小姐:!!!
“我是苗阁老的女儿!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原本温柔娴静的苗小姐表情陡然狰狞起来,她为了飞天舞而留的三寸指甲胡乱飞舞,不仅划伤了她身后的锦衣卫,还差点误伤站在一旁的苏枝儿。
哦,不对,这位苗小姐就是冲着苏枝儿来的。
“凭什么,你凭什么当太子妃!”
苏枝儿也不想啊。
“那我让给你?”
诚心诚意的一句话,却让苗小姐的表情更加狰狞,这个长乐郡主居然还在挑衅她!
“啊啊啊!”苗小姐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猛地从锦衣卫手里挣脱,朝她猛扑过来。
苏枝儿抬手遮挡,被她尖锐的指甲扯掉了口罩。
混乱中,这位长乐郡主终于露出了容貌。
光洁白皙的一张小脸,跟现在的流行趋势不一样,她生得美艳至极,一颦一笑皆惑人心,简直就是祸国殃民的罪证。
再加上经过礼王府半年多的精心调养,那股子慵懒的贵族气质拔然而出。
大周喜清汤寡水的寡淡优雅美人,苏枝儿就是那最明艳的一株牡丹花。
苏.人间富贵花.枝儿:……
苏枝儿伸手去捡口罩,不想口罩被人踩住,她一抬头,正对上男人那双黑沉沉的眼。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指腹略过她柔软红润的唇。
那唇微湿润,像沾着晨露的樱桃,在男人指尖的施力下,露出贝壳般的牙齿。
苏枝儿:……忘记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哑巴瞎了。
可是她刚才说的很小声,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因为紧张,所以小娘子的眼眸之中泛出水雾。
男人的手从她的唇角往下落,抚上她的脖颈,苍冷的指尖抵住喉咙。
那里是她的嗓子。
苏枝儿还想装傻,男人却陡然一使劲,将她压在了身后的白玉柱上。
那白玉柱雕龙画凤,伫立在殿侧。
苏枝儿被撞得一晃,她奋力挣扎一下,却只是像小猫儿似得,无法撼动男人半分。
男人贴着她的脸,湿冷的黑发往她脸上贴。
半年不见,他真的变了许多。
苏枝儿怔怔看他。
瘦的连奶膘都没了。
男人比她高了许多,力气也大的出奇。
呼吸之际,苏枝儿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从前是她认不出的佛香,现在她能认出佛香了,他却已从佛堕魔。
恍惚间,苏枝儿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想到小花又乖又奶地戳着绿豆糕上笑脸的模样。
真的不一样了。
“你,你怎么长成这样?”苗小姐还没被拖走,她看着苏枝儿的脸发愣。
苏枝儿叹息一声,破罐子破摔,“阿巴阿巴?”
苗小姐:……
苗小姐被拖走了,她咬牙大喊,“我还会回来的!”
苏枝儿:……
苏枝儿看着苗小姐的飞天舞服,神游天外的想,露肚脐眼容易窜稀。
下颌处男人没有收敛的手劲让苏枝儿忍不住蹙眉回神。
小娘子水雾潋滟,表情无辜。
男人眸色猩红,仿佛打开了闸门的野兽,再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兽性。
两人之间那层膜终于被撕开。
苏枝儿听到了大魔王的低语,“杀了你。”
又低又沉的声音,因为贴着耳膜,所以竟透出几分熟悉的少年音色来。
熟悉又陌生。
-
他说,要杀了她。
其实苏枝儿早就隐约猜测到,小花发现她了。
或许是第一次梅林见面,也或许是第二次别院栏杆,苏枝儿不太清楚。
可非常奇怪,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在男人的底线上来回滚动。
她是故意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下意识的挑衅,她仿佛想得到什么,想确认什么,那些古怪的举动从心而来,脑子说不可以,身体却格外诚实。
她看着他为她,一次一次的让步,看着他为她,一次一次的破例。
他是个疯子,是个反派,他杀人如麻,他没有心。
另外那只掐在脖子上的手开始用力。
苏枝儿睁着眼,表情依旧无辜。
“我瘦了。”她艰难发声,颤抖的手扯住他的衣角,双眸泪目盈盈,蕴着豆大的泪珠,“养肥点再杀行不行?”
第38章
明知山有虎,我在山上蹦迪。
男人猛地一下松开她,苏枝儿捂着自己的小细脖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差点就死了,比吃ICU菇菇还可怕。
他真的生气了,真的要杀她。
哦,杀她之前似乎还想要折磨一下,不然怎么会让她做什么太子妃呢?毕竟按照剧情,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孤寡到死的。
苏枝儿坐在梳妆台前,垂眸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看。
红痕其实不深,只是苏枝儿皮肤细,如此一看便让人觉得可怖。
“郡主洪福齐天,与太子殿下真是天生一对。”召月是个嘴甜的,立刻围着苏枝儿上下拍马屁,根本就没有看到苏枝儿脖子上的痕迹,她被自家主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毕竟有句话叫鸡犬升天,主子富贵了,她们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苏枝儿叹息,你们都不明白她的苦。
可怜她老母,大概要无人赡养了。
她还是给她老母攒点养老钱吧。
正在礼王府内跟管家跳广场舞的王氏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嗯?好像有人在想她?
-
作为拖油瓶最后一名成功逆袭的苏枝儿却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开心和快乐。
毫无意志力jpg。
一开始,苏枝儿也十分担心,可后来她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古话说,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既然打不过,那就躺下吧。
长乐郡主马上就要成为太子殿下未婚妻的消息像长了小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座金陵城。
礼王终于坐不住了。
其实他上次早已去过皇庙,然后又去过东宫,甚至找到圣人面前,这些人却一个都不肯见他。
吃了十几次闭门羹的礼王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自己就算是硬闯皇宫也要闯进去了。
幸好,这次不用他硬闯,圣人身边的老太监就把他请了进去。
御书房内,圣人和太子分别坐在首位和下首处,礼王入内,拱手请安,“皇兄。”
圣人微微颔首,“坐。”
礼王却不肯坐,只是道:“皇兄,长乐年幼,规矩不足,恐怕不能胜任太子妃之位。”
礼王这话说得太过直接,也太不给圣人面子了。
圣人面色一沉,“怎么,你是觉得太子配不上你的养女?”
礼王垂眸,“不是这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弟管教无方,刚刚得知长乐跟首辅之子云清朗已私定终身。”
坐在圣人下首处的周湛然微眯起眼,终于正眼看向礼王。
-
云清朗正在家中读书,听说那位长乐郡主被选上当了太子妃,云清朗一方面担忧那位太子殿下脾气太过阴晴不定,与只知道吃喝玩乐,明明已经十五岁了却依旧还是跟三岁半小孩似的长乐郡主之间会发生摩擦。
可转念一想,云清朗又觉得自己实在管得太宽。
他只是当了她几个月的先生,又不是当了他的父兄。
云清朗轻轻摇头,正欲再继续看书的时候,那边管家急匆匆地奔进来,“郎君,宫里头来人了,说请郎君入宫一趟。”
云清朗皱眉,“有说是什么事吗?”
管事摇头,“不知道。”
圣人急召,云清朗就算是手头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来,更何况他没有。
云清朗换上官袍,进了宫。
宫门口,早已有太监候在那里,云清朗询问,“公公可知道圣人找我是什么事?”
那公公摇头,“奴才也不知道,不过礼王殿下也在圣人的御书房内。”
礼王?云清朗下意识就联想到了长乐郡主跟太子殿下的婚事,他多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呢?”
公公道:“也在。”
也在?
那大概就是这件婚事了,只是这婚事与他有什么干系?
云清朗不明所以,跟着公公进入御书房。
他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一抬头,却发现圣人与太子殿下皆阴沉着一张脸,好像他分别抢了他们的老婆而儿媳妇。
“九章。”九章是云清朗的字。
礼王殿下面带笑意地看向他,“今日圣人和太子殿下都在,你与长乐的事我就直说了。”
云清朗:???
他跟长乐郡主什么事?
“确有此事?”圣人沉吟着看向云清朗,“你与长乐郡主已私定终身?”
云清朗:!!!
云清朗面露惊愕,他立时下跪,正欲反驳,不防礼王却伸手将他一拦,“九章不必惊惶,我已将全部之事告知圣人与太子殿下。”
云清朗虽古板,但并不愚笨,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
长乐郡主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礼王便将他推出来作挡箭牌。
礼王乃云清朗之恩师,恩师之恩大于天,堪比父,云清朗用力咽下这个苦果,闷着头跪在那里没说话。
圣人转头看向自家儿子,问,“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男人单手托腮坐在那里,腕上的佛珠松松垮垮串到小臂上,他眼睫细长,几乎遮住双眸神色。
冷白的肌肤在冬日暖阳之下更显出几分阴冷。
“杀了。”
站在那里的礼王和跪在那里的云清朗皆是面色一变。
圣人却并不觉得意外,反而露出激赏之色。
御书房内原本凝滞的空气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周湛然一身白衣站起,走到云清朗面前。
云清朗虽跪着,但其实身量与他一般高,不过身材明显宽厚不少。
周湛然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因为不好好吃饭,所以身材瘦削的吓人,可若论起动手之类的事情来,像云清朗这样的书生自然是打不过他这种每日里都会跟锦衣卫拼命搏斗的疯子的。
疯太子从来不会看什么僧面佛面,他只管自己快活。
看不顺眼就杀了。
把这个云清朗杀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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