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停顿了下,又把单崇上下打量了一圈,补充:“让你去你又不去。”
单崇琢磨了下,懂了——
他就说么,戴铎是吃错了药还是发的什么疯,哪怕是王鑫也使唤不动他啊,就为了送我个宣传单特地来山顶雪场跑一趟……
原来是因为这。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比赛他去掉份儿:“我去就很理直气壮?”
“那你不是已经退役了有段时间的老人家吗?”戴铎说,“又没说不让退役选手上,鬼知道你天天偷偷练。”
他声音逐渐变小。
“偷偷练”几个字说的还略微不服气,估计是上次在云顶雪场和单崇battle完回去就又被王鑫训了,说他和退役老人家跳的五五开,不像话。
这就记恨上了。
单崇懒得跟他废话,对这比赛什么态度也不置可否,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说:“我找你还有别的事。”
戴铎:“?”
单崇:“单善是不是又加你好友,你没给通过?”
猛地听到另一个名字,年轻人恍惚了几秒,然后沉下脸,拎着板要与男人擦肩而过,被他一把拦住,他才面色不耐地偏了偏头:“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事特地从山顶雪场跑下来……”
“昂,”单崇面无表情,“她走不动路我还走不动路吗?”
这人心眼忒坏。
这么多年了他对自己的亲妹什么情况毫不避免也不忌讳,关键时候还知道拿出来道德绑架,果不其然话一刚出就见戴铎那拽的二五八万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不顾卫枝在身后警告性地拉扯自己的衣服,单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单善拨了个电话,那边“喂”了声,嗓音沙哑,好像还有点儿累,一听确实是哭过。
要么怎么说过去那么多年单崇对四面八方的小姐姐各种攻势巍然不动呢——
主要是妹妹就深得女人那套本领,这也就是被关在家里出不去,好歹就笼络了个戴铎可能还有DF雪具那个街溜子,要是能跑到外面去,不定天天能有人抱着吉他在他家楼上唱歌。
也就是后来遇见卫枝了。
两人不相上下的会耍嗲。
他媳妇儿纯天然点,单善那点玩意儿在他看来都是把戏,听见只想嗤之以鼻。
但是戴铎他们哪懂这个,这会儿听单善一个“喂”字,他额角一跳后悔停下来跟男人说话,转身就想走,被单崇眼疾手快一把拎住衣领,拖回来,男人似笑非笑:“急什么,说两句。”
戴铎没说话,反而是电话那边单善问:“你在和谁说话?”
单崇:“你让妈打电话骂我什么来着?”
单善很平静地“哦”了声,一点也不心虚,又哑着嗓音问:“那戴铎在你旁边不?”
单崇:“在。”
被点名的人显然不喜欢听见自己的名字在这种场合、被用这种声音喊起,不怎么自然地瞥单崇手上的手机,走又走不动,挣扎着发出不耐烦的咂舌音。
单善听见了,
电话那头,少女的呼吸好像都放轻了,过了很久,她才说:“那你告诉他,我不是故意删他好友的,都是哥哥威胁我我没办法才这么做,又不是我在玩什么恶作剧……”
她说到后面,话语里重新染上鼻音。
单崇眉毛都没抖一下听她控诉自己的罪刑,甚至漆黑的瞳眸里还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就等着单善还有什么屁放。
果不其然。
对面猛地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删了我也没办法,我都立刻把他加回来了,他要是生气不肯通过也行吧,可能他不是很需要我这个朋友。”
说完了。
那边果断挂了电话。
单崇盯着恢复聊天界面的微信绿色,看了几秒,抬头望着戴铎。
后者这会儿面色犯青:“你妹哭成这样你不管?”
“那是我妹,又不是我媳妇儿。”单崇双手插兜,“管的过来么我?”
戴铎看着像是想骂他,但是因为是个纯情毛头小子完全找不到骂他的切入点,憋了又憋,最后顶着张难看的脸转身走了。
回到跳台上,单崇目的达到了根本没跟上去,转身带着媳妇儿去玩U型池去了,手拉着手陪她从这边槽壁荡到那边,也让她体验了把地形道具的快乐……
别整天惦记着刻滑。
那玩意儿就他妈摸雪,摸两年就腻了。
而此时,跳台出发台还聚集着一些人,早就看见站在台子下面戴铎和单崇蹲在那聊了半天,还没打起来——
就是前者上来后脸色不好看,合理猜测他是又在单崇那找茬碰壁了。
“怎么着,”有个人问,“单崇又说你了?”
“别理他啊,”还有人安慰他,“那人倚老卖老。”
戴铎在看手机,看了眼微信,犹豫了下脑子里嗡嗡的就想起单善带着哭腔的声音,烦都要烦死了,果断打开通讯录,复制黏贴她的手机号,然后申请微信好友——
“说的是啊,单崇自己都不定能跳动,凭什么指挥戴铎?”
“是啊是啊?”
“把自己当盘菜。”
好友申请被秒拒。
戴铎脸僵硬了下。
抬起头,望向周围那几个他也不怎么熟的人,面无表情问了句:“嫌冰箱坏了还要自己会制冷?那王鑫教我个2360°怎么没人问他会不会自己先来个2520°?”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大跳台出发点,人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他这波肆无忌惮冲着所有人开炮的无名火是从哪来的。
……
这天,卫枝陪着单崇在山腰雪场捣鼓到太阳落山。
金灿灿的阳光挂在不远处高山的边缘将落未落,白日里刺眼的雪道此时撒上了橙黄色的一层光,像橘子味的汽水冰沙。
坐在U型池池檐上,卫枝仰着头看不远处的夕阳,好像北方的太阳和南方的也不太一样——
南方的阳光炙热,傍晚好像总该陪着车水马龙或者盛夏知了蝉鸣;
而在北方,就孤单纯粹的一轮落日挂在天边,起落升降,与别处无关。
身边雪板划过雪面的声音,“啪”地一声轻响,雪尘飞舞中,踩着滑雪板的男人挨着她,蹲下来:“看什么呢?”
卫枝想说“落日”。
然后想起了这件事姜南风和老烟早八百年前就做过了,现在人家不仅看完了崇礼的日落,在一起过,连分手都完成了——
这才叫真正的赶进度呢。
心中有多少有些唏嘘,她抱着膝盖望着那轮火红的太阳,直到双眼被男人的大手一把盖住:“别看了,明天人家还上班。”
眼前的光被遮住,卫枝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了句“谁”。
男人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板上,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抱起她的板,带她下了U型池,弯腰摘板时才面无表情地说:“太阳啊。”
卫枝:“……”
卫枝:“我问你个问题。”
单崇:“问。”
卫枝:“你这辈子浪漫过一回不?”
卫枝:“浪漫,你懂吗?”
卫枝:“罗曼蒂克。”
男人没回答,抬手摁了下她的脑袋,差点儿给她一巴掌摁地上去。
摘了板往雪具大厅走,此时天都快黑完了,快到地方的时候,卫枝余光看见男人抬手,将一下午没戴就挂那的护脸戴上了。
她正一头问号。
就看见单崇脚下一转,一身乌漆嘛黑神仙都认不出地抱着块刻滑板走到那个白天他经过时余光都没给一个的活动报名展台旁边。
工作人员在收摊呢,抬头一看凑过来个人,吓一跳,“哟”了声以为哪个雪友,雪圈人都客气,就顺嘴问了句老哥报名不?
单崇拿着那个报名单看了眼:“要登记身份证不?”
“不用,你看着还有叫漩涡鸣人的,”那工作人员乐呵呵,“哪怕是小日本,谁身份证也不叫这个啊!”
男人“哦”了声。
接了笔,在旁边小姑娘震惊的目光下,啪啪给自己现场取了个艺名,登记上了。
然后可能是男人的尊严作祟,扔笔扔出了扔炸弹似的架势,他转身就走。
卫枝就来得及看了眼他给自己取得艺名。
卫枝:“‘山有木‘是什么玩意儿?”
单崇:“山有木兮木有枝啊。”
卫枝:“……”
单崇:“罗曼蒂克不?”
卫枝:“……”
罗。
罗到人想死。
肖恩·怀特iswatchingyou,保佑您可千万别拿名次,怪丢人:)
第110章 FS cork 2520
“你能换个艺名不?”
“不能。”
“换个吧。”
“你要的罗曼蒂克。”
“我要的罗曼蒂克不长这样,你可以直接给我买块mach你可以说你去参加比赛都是为了帮我拿mach你也可以说你要努力拿个Gary的赞助……怎么样不行啊?”
卫枝相当窒息,“2120年了,您能稍微跟得上潮流一点不?”
“罗曼蒂克本来就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舶来品用词,你用了它,还嫌它老气?”
“……”
卫枝茫然地转过头看了眼男人,发现他在看手机,停顿了下,问,“你是在百度‘罗曼蒂克‘吗?”
“对,严谨不?”男人面不改色收了手机,“我要拿了名次就能去要Gray的赞助,然后给你弄块mach,顺序没毛病,你在这挑什么刺?”
“我挑刺?”
“对。”
“我……你!”卫枝想问他是不是想打架,“你准备用‘山有木‘这个名字拿Gary的赞助?”
“不行吗?”
“Gray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惩罚?”卫枝抹了把脸,无力道,“要不我还是自己花钱买算了,那比赛你别参加了,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你为了省一万块的买板钱参加这种业余比赛,多掉份儿啊,他们肯定会嘲笑你的,肯定会的——”
她使出了杀手锏。
没想到男人把护脸摘下来,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没事,我心意已决,为了你丢这点儿脸也不算什么。”
卫枝无语凝噎。
“男朋友劳动换来的板说不定能让你觉得更香,练习起来更认真,好好压着刃翻板滑,不会再有事没事就想着去拧它。”
“……”
这人是真的烦。
卫枝想打他,然后真的也抬手打他了,一点没和他客气。
此时两人已经打打闹闹到了停车场,雪场都关门了,这会儿来滑雪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停车场鬼都没有一个,就剩下单崇的车还有几辆一看就是长期驻扎的车停在那儿。
单崇开了车锁,在卫枝伸手去够车门时扶了她一把,大手托着她的屁股轻而易举地给她推车上去了,她几乎算是被托举放到副驾驶位的。
扶着安全带她看了车下面的男人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说:“下午看你上车腿迈不开的样子。”
卫枝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坐在副驾驶上,像只松鼠似的缩在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耳朵却支棱起来,听见他打火启动汽车,却没有听见他拉扯安全带的声音。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有点儿吵耳朵,身边男人带着熟悉的气息靠近,卫枝下意识地拧过头就看见他那张平静的俊脸在往这边靠,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直到他所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男人的手臂越过她的身体,拉过安全带。“咔嚓”一声系上。
带着温热的气息从她鼻尖一拂而过。
“发什么呆,”他做回驾驶座,这才不急不慢地自己也系好安全带,“灵魂出窍的样子。”
她耳朵尖尖都是红的。
“你是不是挺得意的?”
“得意什么?”
“我这么,”她歪了歪脑袋,不假思索道,“一刻都离不开你的样子?才一个上午都忍不住,巴巴抱着板就找你来了,高三的时候对学科老师都没那么殷勤。”
小姑娘语气非常认真,引得扶着方向盘的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其实她脸上没有听上去那么理直气壮,鼻尖和耳根都是红的,仿佛是认真觉得自己过于粘人了,不太好。
并且在忐忑等待着他说,这样确实不太好。
这么严肃的气氛,单崇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自己的女朋友。
但是他没有,他沉默了几秒后,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直接轻笑出声。
笑声中,感觉到旁边的人猛地拧过头瞪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她还不高兴地跺了下脚:“我认真的!”
像小朋友。
“虽然我对二十四小时把你栓裤腰带上这件事不抗拒,但是今天你来我也是得意不起来的。”单崇说,“昨晚到了最后碰一下就哭,枕头比床单湿得还——”
他听见她发出窒息的声音。
干脆跳过没说完的话,他问,“所以今天你出现的一瞬间,我难免会有一点困惑,昨晚你是在跟我演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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