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捏在手里,盯着微信界面的蜡笔小新头像思考了半天,想说点什么,但是此时此刻除了“他乱讲的,我喜欢你”之外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有点多余。
可这句唯一不多余的,她不敢。
手冻僵了也没发出去一个标点符号,眼看着魔毯传送带就要到尽头,她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心中有点怅然若失那种味道。
到了中级道出发点,她抱着板一路小跑下了魔毯。
大清早的,大佬都上高级道热身去了,愿意起早贪黑的萌新没几个,所以中级道压根就没人……
不用担心被别人撞着也不用担心撞着别人,倒是很合适卫枝放心练她的换刃。
扔了板低头穿上,就在这时,卫枝旁边来了个穿紫色卫衣的,成为唯二中级道选手。
两人相隔两米,相互友善对视了三秒,紫色卫衣比她穿板快很多,穿好就下去了,卫枝看他往下滑了几米,然后就开始练转圈圈——
哦,是来中级道练平花的。
这个动作叫什么来着,好像听老烟提起过,Drivespin?
就是一个基础平花动作,在雪地上跳起来,空中360°地转圈,落地。
卫枝看到那个人歪歪栽栽转了个270°不到,后刃落地,摔了个狗啃式,卷起一阵雪尘。
卫枝:“……”
知道大家都很菜她就放心了。
穿好板出发,她和紫色卫衣成为了今日霸占中级雪道的人,长长的雪道,卫枝慢慢悠悠地滑,像是脚底踩着的不是极限运动的雪板而是老头乐似的……
她后刃换前刃还可以,摔的几率很小。
但是前刃换后刃就很难,昨天单崇说她视线总是落后,今天她格外注意视线,然而因为看不见背后,所以很容易慌,经常视线过去了就跟着提前上半身预转了,下半身才顺势跟着拧过来——
这种方式能换是能换,但是扫雪扫的一塌糊涂,而且如果有时候拧的角度不对,就很容易卡后刃摔,很有随缘换刃的味道。
卫枝就这么随缘换了两趟。
此时已经到了接近中午。
中级雪道上零星有了那么一两个人。
又一个前刃换后刃,卫枝“咔”地一换,视线过去的时候脚没跟着过来时她心就凉了半截,果然下一秒脚下雪板就飞了起来,她卡了个后刃跌倒在地,雪尘纷飞中往下呲溜了一米——
停住。
这回因为在换刃,摔的时机是前换后放直板那段没拧过来,人是竖着摔下去的摔着屁股侧面,小乌龟护不住,她坐在雪道上扶着腰呲牙咧嘴半天没站起来,这时候就有点想念她的师父。
单崇在的时候,起码她不会摔得那么惨。
想到单崇,她又想叹气,在心中骂了大师兄一百遍。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雪板切雪声,她扶着腰,条件反射回头看了眼,就看见不远处紫色卫衣滑下来,在她后方三五米的地方起跳,转圈,飞好远——
然后“啪”地一声,整个人呈“大”字摔趴在她身边。
卫枝:“……”
看着都疼。
卫枝默默地看着那个人,准备等一分钟他要不起来就帮他打电话叫雪场救援……等了大概十几秒,紫色卫衣就把脸从雪里抬起来了。
卫枝忍不住问:“疼不?”
这一上午雪道上,摔跤次数她最多排个第二。
紫色卫衣爬起来,摘了雪镜,露出个单眼皮非常韩式的眼,眨了下眼:“你也又摔了吗?”
这一个“又”字奠定了卫枝和紫色卫衣的革命友谊。
紫色卫衣爬起来,挪着屁股蹭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板跪着:“我在后面看过,你开肩扫雪挺严重的。我跟你说,这个问题主要就是你前刃换后刃的时候,视线给太快太多了,着急看身后山下……大弯换刃应该是前刃,直板,后刃三个阶段,视线总是先于上半身先于腿先转,你就没有放直板那个阶段,就容易拧巴着扫雪开肩。”
卫枝看着他,紫色卫衣继续道:“你的视线要和你的板头方向一致,视线跟着板头走,你要是拿不准看不到板头,就举起一边手,手始终跟板头平行,眼睛顶着指尖方向就行。”
听他说视线问题,卫枝有点恍然大悟的味道——她就说怎么昨天她练时候,单崇也没说她开肩,怎么今天一注意视线反而奇奇怪怪拧巴上了呢!
试着抬起手看了看,觉得这招好像有用。
“谢谢,”她真诚地说着,抬起的手换了个方向伸向她的新朋友,“卫枝。”
“陆新。”
隔着手套,两人握了握手。
然后一起站起来,一起连滚带爬地下山。
再一起摘板,一起抱着板上魔毯,在魔毯的时候闲聊两句,也没聊什么了不起的内容,就是交流一下摔跤的心得——
“小乌龟在推坡阶段有用,但是你学换刃了最好就换专业内穿了,因为你换刃特别容易卡刃,侧身摔下去小乌龟是护不住的。”
卫枝摸了摸胯,那里是小乌龟的固定带,确实一点防护都没有,这一上午给她臀围都快摔出多一个size。
“你自己练啊?”陆新问,“没请个人?”
“……他今儿没来。”卫枝说,“你要教我吗?”
“你看我这样像是能教人吗?”陆新护脸卡下巴上,这会儿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是能滑而已,你别在雪道上逮着个能指点你两句的就问人家上不上课,你现在的阶段那是人是鬼都能指点你两句,你这样容易被骗。”
他看上去和卫枝差不多大,长得白白净净的,倒是不如单崇、老烟这些人出类拔萃得让人怀疑全世界长得好看的人都在滑雪,但是是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的长相。
像每天早上一开门就看见隔壁拎着垃圾袋跟你说“早安”的真·邻居家同龄人。
“哦,我上次在雪道上被人指点,那人给我带公园里去了……那天我是坐在轮椅上被师父推出雪场的,他气的差点给我头拧下来。”
“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聊甚欢。
中午午餐时间,把板扔了到了雪具大厅,没忘记为友谊加个微信。
……
卫枝正举着手机,开着微信界面和陆新讨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没看见在她不远处,她那个消失一早上的师父父正和背刺、老烟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里走。
来吃午餐的。
走在队伍前面的背刺一眼就看见了她,还有她身边站着的紫色卫衣,此时此刻,小姑娘正踮着脚,用自己手里的手机去扫对方展示的名片二维码。
远远地,他“哎哟”一声,笑着和身边的人用宠溺语气说:“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我们叽叽也在雪场上交到新的小朋友了啊!”
他这话,把原本面无表情看着旁边商店里新款头盔的男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顺着背刺看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小姑娘脸上灿烂的笑容,她笑眯眯地冲一个紫色卫衣的男的摆摆手道别,淡色唇瓣动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视线下移。
单崇的目光落在紫色卫衣那人手上拎着的头盔上,看着上面明显属于某个滑雪俱乐部的贴纸,他沉思了三秒,冰冷提醒道:“万通堂的人。”
笑容瞬间消失的背刺:“……”
单崇用有点烦的语气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今年扩招?是不是人很多?怎么阴魂不散的啊?”
一个看不住,就跟嗅着腥的狼似的拱他的徒弟。
有毒吧?
第52章 今晚的演出算的上是他最喜欢
加完微信卫枝就跟陆新一起吃饭去了——反正大家都是一个人,各自吃饭还不如搭个伙儿,起码还有个能聊天的。
陆新这个人,没什么架子。
跟单崇他们不一样——其实卫枝一直能感觉到单崇、老烟、背刺那些人,团体意识挺强的,周围像是有一道不透风的墙,外面的人总是想要挤进去,却并不容易做到……比如狐狐,比如小熊。
她们似乎是把花宴当做突破口。
但是可以看得出,花宴被她们坑了几次后,在单崇那丢了面子,虽然他没说什么,她却也不太乐意搭理她们了。
满是大佬的圈子挺难挤。
卫枝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阴错阳差当年在崇礼的滑雪学校门口抽盲盒抽到了限量隐藏款,那么这些如今构成她在雪圈主要交际圈的人,在雪道上大概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当然不是说他们不够好。
排除运气加成,要在大马路上遇见一个天生气场合得来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陆新告诉卫枝他这是第二个雪季,上个雪季刚接触单板滑雪,这个雪季确定了自己想专攻平花,买了专门的平花板,雪季一开始就来新疆自己闭门造车……这样努力因为周围的人都很厉害,想要融入他们自己也必须厉害才行。
卫枝闻言感同身受,毕竟她也有这样的困惑——
站在一堆高个子中间,再咸鱼的人,也很难不想顶起脚努力一把。
这也是为什么她天天起早贪黑除了肝更新就是在雪道上打滚的原因。
“我觉得刻滑挺好的,”卫枝犹豫地说,“但是我师父是公园选手,所以可能以后我也会去学公园。”
“刻滑其实就是基础滑行的一种,无论是平花还是公园,玩到后面都是以刻滑为基础的……女生还是玩平花多一些,你不觉得平花更好看吗?”
“平花呀。”
卫枝拖长了声音,想到了戴铎和老烟。
不是她这就无视自己师父父了,虽然她也看过单崇玩儿平花,但是特别少,一般情况下她搁前面扑腾他都是背着手像个教导主任似的黑着脸在后面挑刺,他挑刺的时候都是在推推坡什么的……
可以看得出单崇对平花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她也从来没见过他上课时候用平花板,偶尔用他那块硬邦邦的mach抡平花,用老烟的话来说,就像抡大锤似的,落下来雪道都快被砸裂开。
但是戴铎和老烟就不一样了——
她曾经好几次以各种角度看见戴铎高速平花从高级道下来,挥一挥衣袖留下一地迷妹……
还有老烟放短视频平台上的那些个视频,他在雪道上各种蹦跶、转圈的,板都踩成了波浪形,每个视频都是好几万的点赞,有人留言说,老烟就是国内平花TOP3,他又年轻,再玩几年,搞不好能成为下一个平间和德(*日籍单板选手,单板滑雪世界级领军人物,被称作”平花之神”的男人)。
卫枝叹息:“平花确实也挺好看的,特别是高速平花,那些个刻平下艾文的——都挺酷的。”
只要和他们保持距离,捂住耳朵不听他们说话,那确实挺酷的。
她在心中默默补充。
陆新:“你还知道刻平。”
卫枝:“我当然知道啊。”
陆新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是活在哪个大气层,别看她在雪道上懵懵懂懂换刃都换不明白,但是讲到什么公园、平花……
她脑海里的参考标本,要么是曾经国内的单板公园第一人,要么是现任国内的单板公园king,再剩下那个她一想到就想皱鼻子的嗲精,也是短视频网站粉丝十多万的国内雪圈标杆。
卫枝又说:“但平花是不敢想了,我师父是个小心眼,我怕他跟我急眼,毕竟他连企鹅步都不肯教我。”
陆新问她:“那这样看来你师父专注公园一百年啊,你上哪找的这么个人来拜师教你基础?公园项目太多了,一般人就是呲杆飞小跳台,你师父也是吗?”
“他多少都会点。”卫枝想了想,一时间虚荣心上来了,补充道,“当然大跳台也可以的。”
陆新“哇”了声,直接没问大跳台上做什么动作,听见这仨字直接就说:“那你师父挺厉害啊?”
对他这样直白而真诚的夸奖,小姑娘顿时笑眯了眼——
无论如何,听到喜欢的人被陌生人夸奖的感觉是很开心的,这不就间接地代表她很有眼光么?
“他不仅跳台跳得好,长得也很倾国倾城。”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技术也很过硬,很多人各式各样的要约他的课,平时有点儿忙,只能抽空教教我。”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抱怨而是带着笑的,那双猫似的杏状黑眸微微弯成了月牙形状。
有肉的手掌心贴在小尖细的下巴上,压着脸蛋挤出一团白皙软嫩的肉,摘了头盔后,毛茸茸的长卷发自然散落于肩膀上。
在她身后,玻璃窗射入的阳光将她笼罩在光晕里,她半偏着脸,于是一半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另一半暴露在阳光下细腻的绒毛泛着柔和的光。
这一幕让偶然将目光礼貌投射来听她说话的陆新心中一动,初看这位新交的雪友,确实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她长得还可以但并不是什么太突出的重点——
如今在暖烘烘、阳光充足的餐厅,眼前的一瞬间,却让他感觉到暖洋洋、毛茸茸的可爱。
眼微微变亮,他不自觉就坐直了些。
“你倒是不用太担心师父不在身边这件事,学会挫雪换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这件事为往后的进阶打基础,除非是天才,否则正常人都得在这阶段卡个十来天,”他说话的声音带着笑,保持着不逾越的礼貌,“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这个阶段也不用总有人在旁边看着。”
“可是如果没人在旁边看着……比如今天你不告诉我视线问题我可能就要一直开着肩拧巴着滑了。”
“这简单啊,你每天练完,找个人给你录一段录像,然后拿给你师父看呗,让他挑出毛病第二天自己练时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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