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笑,伸出手向旁边比了比:“皇后殿下还送了您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秦大夫一怔,马上明白过按照唐瑾的说法,是他教了唐瑾那个救人的方法后唐瑾才救了三皇子,皇后也就送了他一份礼。
他随着张田的手势看过去,只见首座旁用红绸布从头到尾的严严实实的盖着一个一人高的东西。
这个东西大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秦大夫还以为是送给唐瑾的,没想到是送给他的。
唐瑾刚开始也以为是送给自己的乔迁之礼什么的,还在心里奇怪,皇室里的人做事向来稳妥——就算不稳妥,有身边人帮衬指点着,在这种给恩人送东西的事上也不会出什么错,怎么就没给秦大夫送个东西?
是真没考虑到还是不在意?他原本还说等人走了从里边拿一些东西送给秦大夫呢。
几人上前,张田伸手将红绸布接下,秦大夫看到下边的东西,有些吃惊:“这是送给我的?”
红绸之下,是一个立着的祼身铜人,铜人身上有一些小眼。
唐瑾比秦大夫还要吃惊,他以前爱看一些闲事和有趣的节目,知道宋朝哪个人曾经造过针灸铜人。
这铜人身上的每个穴位那里都是空的,用蜡封住这些穴位,给铜人里边注入水银,要是想试哪一个人穴位认的准不准,拿针去刺穴,要是刺对穴了,针拨出来水银就会流出,刺错了,针就刺不进去。
这东西超级值钱,但是在战乱里丢失了,有人说流落到了日本,也不确定说的是对是错。
不过,唐瑾很快反应过来,在后世值钱,一个因为是古董了,再一个是因为稀缺,但其实放到现在,肯定没有以后那么值钱。
就像现在他用的一个碗一个茶杯,那在现代肯定是宋代的古董,怎么着也值个几十万几百万,但现在,一般好的也就十几文钱,普通的也就两三文钱。
铜人在现在肯定不多见,只是稀有,不是很值钱的那种,但对于秦大夫这个大夫来说,肯定是个好礼物了。
张田笑道:“自然。”
秦大夫高兴极了,他虽然穴位早就认准了用不上这东西了,但他以后肯定是要收徒弟的,而且开医馆的话,放着这个东西也显得有医馆的味道啊。
看完了东西,张田这才道:“大人要是有空,今儿就跟我去把房子和铺子的房契过了。”
唐瑾意外,还要过契的吗?他以为皇家送的东西只是送给你住的。
张田注意到了唐瑾的表情,笑道:“这是皇后殿下的私产,送给大人了,自然是要把房契过给大人的。”
唐瑾有些迷惑,送他私产,怎么又写到懿旨里?他怎么觉得正式到写懿旨里送的东西都是从造办府里拿的。
不过这个以后可以慢慢的了解,或许这里边有皇后什么用意也说不定。
唐瑾笑道:“这个不急,还是先请公公去茶楼里吃点茶,歇一歇再去。”
张田谢绝了:“歇什么呀,早去办了,我早回去。”
唐瑾看了眼刚过来的唐三叔一眼,对上他眼神后,走过去,从他手里接了六小串铜钱出来,给那些搬货的六个小宦官们每人一十文铜钱:“劳你们受累了。”
小宦官本来是被张田点出来的,没想到唐瑾做事如此周到,还有他们的份,喜得直道谢。
过户要文件,唐瑾取了自己的户籍和印章,唐老爷子已经吩咐唐三叔整理屋子,向着门外走的时候,张田对着唐老爷子来了一句:“唐大人的手怎么了?”
第167章 快来订阅我(∩_∩)
唐瑾的手细看的话才会发现肿起来一点点,唐老爷子虽然使的力大但有分寸不会打伤他,不过手掌心被打出了青紫痕迹。
唐瑾也没有刻意藏着自己的手,那样太明显反而容易被反现。他已经尽量的减少掌心出现在张田面前了,果真还是被注意到了。
昨天他就知道会被发现,也早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但他想好的是自己被问起时怎么说,可没想到对方会问他老爷。
他一下子有些紧张。
唐老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先是面色羞愧的道:“是我没教好他啊!”进而语气有些气愤,“他那救人的法子虽然学的不差但也从来没有救过人,三殿下多尊贵的人,他耽误殿下一息的救治时间都是要命的事!我那个气啊!”
唐瑾见唐老爷子神情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表达担心他耽误对三皇子的救治,心下松了一口气。昨天他老爷说的应该是气话,再怎么生气,人已经救了,说好听的话才会对唐家有好处,说不好的话来那就本末倒置了。
张田笑道:“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耽搁,殿下都说唐大人果敢勇毅。”
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虽然向来心思细密周全,但我只要一想到他要是学艺不精耽误了殿下救治就是一阵后怕。”
张田跟着道:“大人并非莽撞行事。”
唐老爷子也笑了:“幸好没出差错,不然……我就是死了,也对不住圣上啊!”
张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像是在聊天:“不过,虽说唐大人年龄小也要受家长管教,可他到底是朝廷命官。”
这话的意思就极为的明显了,再是你重孙,你一个白身,也没资格打朝廷命官。
唐老爷子面色惭愧:“您说的是,打了他我就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田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唐瑾:“唐大人看这房子怎么样?”
“这房子很好,坐北朝南,从巷子口的街上出去,就是长安南街了,离六部衙门很近,可太方便了,我很喜欢。”唐瑾打量了一眼房子,笑道。
刚进来时匆忙,他没空细看,也不好一进屋就左顾右盼,现在看着,要跟唐家在李家村的屋子一般大,很有古朴的意味,而且,它首进的三间屋子门不是开在院子里,而是开在了门外。
也就是说,如果前边想当成铺子租出去,或者是自家做点小生意,都可以。
这房子可真是太贴和民情了。
张田笑道:“三殿下的外曾祖父当年进士及第时买下了这座宅子重建了,三进住人,首进做点小生意,后来搬了出去,官至三品也没舍得卖,一直留着。”
唐瑾没出声,扫了一眼张田的表情,见他只是笑着,也没什么暗示的表情,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没说什么“让殿下割爱”这一类的话,人家既然能送出来,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太过客气反而显得假。
三人出了东边的三门,到了二院里,院子里种着一颗桂树,树荫盖住了西边的厢房,早晨斑斑点点的阳光洒在院子里。
唐瑾笑问:“不知道出了巷子的这条街叫什么?我上次游街只从这条街的路口路过了一下,未曾进来过。”
张田笑道:“这边连着长安南街的三条街从东往西分别是青云街、富贵街、未央街,咱们这条小巷子是富贵一巷。”
唐瑾心道:这合起来就是权势财富没有尽头,接连长久平安,这期望真是太直白了。
唐瑾不动声色的沉默着,出了二门,打量了一下首进的院子,门口的三间铺子在这边都开了门,也不知是盖的时候就这样还是后来开的。
从大门出去,张田指着上边的户对,看着门口的抱鼓石着笑道:“这户对和门当刚合大人身份。”
品阶不同,门楣上的户对和门口的门当都有差别,文官武官都不一样。不只如此,还有台阶的高度,大门和正屋的间数进数都有规矩。
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之家,只需站门口一看就知道了。
是以媒人说亲时,不用进门,只在门外看看门前的门当和门楣上的户对,就知道这家主人大概是几品官,有没有爵位在身,是文官还是武官,就知道这家人跟她要说亲的人家地位相符不相符。
所谓门当户对,最初指的就是两个物件。
唐瑾没有想过要给租住的地方弄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
毕竟房子不是自己的,跟主人商量对方肯定会同意,但不管是将对方的门当换成抱鼓石还是重新在门前立一对,都得找匠人做,户对也得找人做,可能还得分别找石匠和木匠,费钱不说了,主要还是麻烦的很。
后来有人要抢他租的房子,要是他早弄了户对在住进去时就按门楣上,对方也不可能把他当成老百姓那样嚣张。
结果怕麻烦,最后却惹了点小麻烦。
唐瑾笑的温和:“真是让殿下费心了。”他也是进士及第,这宅子的规格完全合乎他的身份,什么地方都不用动。
三人坐了车,去过了户,等忙完都中午了,唐瑾坚持要请张田吃饭,张田坚决辞了,也不要唐瑾给的饭钱,还把唐瑾送到家里后,回宫去了。
唐老爷子进来后关了门,带着唐瑾进了二门,站在桂树下,抬头向上看,轻声问唐瑾:“懿旨里有哪点最不同?”
唐瑾想了想懿旨内容,问唐老爷子:“谦而不满?”
《周易》里有个位于第十五的谦卦,是八八六十四个卦象里唯一一个六爻yáo非吉则利的卦象。其它的卦象,六爻里至少都有一两爻能预示出不好,而谦卦的六爻,每一爻不是代表吉,就是代表利。
谦卦卦辞说:亨,君子有终。就是‘顺利,君子有好的终了’的意思,而这里的君子,指的是谦虚的人。
他没有说出“甚得皇子感激”这样的话来,让唐老爷子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又叹息一般的说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若是不满,不亏不溢。谦而不满,好词啊。”
事物到了顶峰的时候,就要走下坡路,要是一直维持在八九分,便能长久下去。
唐瑾点了点头。
院子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唐老爷子低下了头,问唐瑾:“你说,皇后用这个词什么意思?”
或许,也不是皇后要用这词,而是写懿旨的人这样用了。唐瑾想说这句话,不过想起懿旨怎样写,皇后最后肯定要看,要是有些词不合适了,她不会首肯。
不等唐瑾回答,唐老爷子又问:“那你说,这到底是皇后发来的懿旨,还是圣上的意思?”
唐瑾一怔,会是圣上的意思吗?老爷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想了一下谦卦六四:无不利,撝wéi谦。
谦卦第四爻说:没有不利,在辅佐时谦虚。
唐瑾明白了唐老爷子为何要这么问,可昭德帝未必会把谦卦第四爻记得这么清楚吧?他迟疑道:“这个不好说。”谁知道昭德帝会不会记得,又是谁的意思。
唐老爷子笑了:“那你现在说,皇后用这个词什么意思?”辅佐,铺佐谁?圣上还是三殿下?
唐瑾心下微惊,仰头看唐老爷子,没有必要想的这样远吧……
就是一个词而已。
皇后现在就会给三殿下拉票么?
就算拉票,他年龄这么小,官职这么低,有什么用?
……好像,可能有用?一台大的机器,有时候一个螺丝钉,都至关重要。谁知道昭德帝还能再活一二十年还是三四十年?几十年以后,他的官不出差错肯定升至四五品甚至更高了。这谁都说不来。
“你说,皇后送你长安街下富贵巷里的宅子是什么意思?”唐老爷子再问。
唐瑾沉默了。
这宅子的主人进士及第,最后官至三品,他同样也是进士及第……
皇后有没有一种意思是,他要是站三皇子这一边,就保他仕途通顺?
这个宅子有这么特殊的意义,在外人看来,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会不会暂时把他划到了三皇子这一派?
昭德帝知道这个懿旨代表了什么,不知道这个懿旨又代表了什么?
唐瑾不觉得是唐老爷子多想了。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何小说电视里,有那么多的人,要揣摩上位者的意思了。
那真是与权势财富、身家性命相关啊。
思量片刻,唐瑾突然笑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都只是个谢礼。”管他有东有西,他做好他的本份就行。有对三皇子的救命之恩在,只要他不忘形不做死,昭德帝活着一天,他的日子都是好过的。
唐老爷子沉默的盯着唐瑾。
唐瑾慢慢的抿了唇。
要是昭德帝没了,继位的不是三皇子,那他日子好过不好过,就要看皇位争夺激烈不激烈了。
唐家并不想参与到夺位之中。
而救了三皇子一事,确实会被一些人把他划在了三皇子一列。
这就叫身不由己,也是他老爷生气的地方,他果然看的比他深,想的比他远。
半晌,唐瑾才道:“等任期满了,我就请求外放。”不待在京城,远离纷争,慢慢攒资历。
唐老爷子弯下腰,拉起唐瑾的手,摸了摸,心疼的问:“还疼吗?”
唐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唐老爷子叹息:“这是无能的表现。”
唐瑾故意噘起了嘴来,抱怨道:“你这是发泄情绪,你这不是教育我!”
唐老爷子立时瞪大了眼,一巴掌拍在了唐瑾的背上,凶道:“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唐瑾嘀咕道:“我就知道。”长辈的错误,只能自己承认,不能被孩子指责。
唐老爷子拉着唐瑾的手,向三门走去,走到了门口,侧低下头对唐瑾说:“我当时只是吓狠了。”
这是一句道歉的话了。在这个时代,曾祖父能对曾孙说这样一句话,堪称难得。
唐瑾不知怎么的,鼻子突然发酸,笑道:“我三婶应该把饭做好了,咱们吃饭去。”亲人之间,没有什么隔夜的仇。
在唐瑾心里,唐老爷子是个学识渊博才通古今的智慧型的人物,形象高大,但他现在才发现,老爷子也只是个平凡人。
开了门,西厢南边的房子是厨房,唐三婶已经把厨房收拾好了,正做好了饭,见到两人回来,高兴极了。
放好户籍房契这些东西,家里人一起吃了饭,唐三叔让唐三婶先收拾东西。
几人到了正堂来,再见这满堂的东西,没了旁人在,唐三婶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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