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没有向第二麒解释,直接问他:“擦不擦,你的情况,要考过省试可是有些难的,但是再擦一遍门窗,说不得就考过了。”
“擦擦擦,我擦我擦我擦!”一提起成绩,第二麒觉得自己那些失去的力气都回来了,连忙跟着干了起来。
等擦完了,洗了抹布和盆,又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两人就去睡觉了。
睡前的时候,唐老爷子与第二晟也没有多说,让他们不要多想,不要说话,好好睡觉,早早起床。
唐老爷子笑着对唐瑾说:“主人家刚还跟我夸你懂事孝顺呢。”
“那他们没有夸你教的好?”唐瑾开玩笑的问,唐老爷子笑的开心,点着头:“夸了。”
唐瑾笑了笑,跟第二麒去他屋子里睡觉了。
两人躺在炕上,盖了一张单子在身上,第二麒感叹道:“很少见你老爷笑啊,没想到他这样好哄,你擦个门窗他都能这样高兴,要是咱爷能这样好哄就好了。”
“我老爷咋不爱笑了,他经常笑的好不好?”
他老爷笑,定然不是因为他擦了门窗懂事,而是因为这件事主人家会夸他,以后他真要考上了主人家肯定会对别人说起这件事,那他的名声就会好。老爷子笑的怕是长远的结果而不是目前这件事。
“没见过。”第二麒摇头。
“你肯定见过,就是在我家念了两个多月的书,就觉得我老爷不爱笑了,看来他对你的严厉教导已经在你的心里形成了威严。”
“我争不过你争不过你。”第二麒用手撑着头,在从窗外透过来微暗的一点日光里看唐瑾,“我平时这个时候都不睡,睡不着怎么办?”
唐瑾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腕上:“快点睡,不要说话不要多想,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麒听此就躺好了,想着他肯定睡不着,没想到一会儿,就与唐瑾一起进入了梦乡里。
他们两个睡的好,第二麒的娘唐氏和第二惠却是牵心着在长安城里的儿子,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眯了一会儿又醒了。
唐老爷子与第二晟睡的都不太好,也挂心着他们,怕睡过头误了时辰。
唐老爷子觉少,子正的时候已经睡不着了,起来梳洗后烧米汤,正做着时看到第二晟也起来了。(子时23-1点,子正24点)
他们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等饭好了看着时间还有一点,就一起吃了饭,才去叫醒了唐瑾和第二麒。
第二麒打着哈欠醒来,脑子倒是清醒了,边穿衣服边跟唐瑾说:“没想到我还能起来,我还怕我起不来呢,不,是怕我睡不着。”
唐瑾笑了笑,要放平时他也睡不着啊,生物钟被打乱了,要睡也睡不踏实,早上起来犯困,不过下午干了快一个时辰的活,当然累的一挨炕就睡。
“你可真厉害啊乖乖,说我能睡着我就睡着了。”第二麒还在感叹着,唐瑾请他快洗漱。
收拾好后,吃了饭,他们一起坐车去贡院。
在房子里的时候,人多,都醒了,还没什么感觉,可是一出了院子,只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虫鸣,万家安睡,门前车上那一盏风灯在月光下的深夜里静静亮着,显得环境静谧。
唐瑾向着车前走着,耳里听着亲人的脚步声,只觉时光在这一刻突然变的缓慢,忽然意识到,不一样了,他的人生早就不一样了。现在他要去为了他这一世的生活和前途去努力,人生的路会从每一场考试的结果那里发生改变。
这样想着的时候,觉得好像什么时候他也这样想过,不过以前的感受都没有他这次的感悟来的深。
唐瑾侧过头仰头看天,半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今日的夜比起以往的夜更多了一份幽秘感,这大概是因为他从未起过这么早也从未在特殊的日子里见过这样平凡的月。
七人上了两辆骡车,车轮在寂静的街道里转动着,向着东南方向的贡院驶去。
到了院前街不远处,已经能看到一两辆车子,跟他们向着一个方向。走一会儿,路上慢慢的热闹了起来。
还没等到了贡院门口,车子已经多的挤不进去了,人声鼎沸,马鼻喷响,数盏亮着的车灯三三两两的挂在了车队里,时有人掀开车帘上下车走动,热闹的根本不像是在深夜。
唐瑾他们下得车来,向着贡院门口走去,经过一些车辆时,还能听到有些家长在轻声的叫自己的孩子醒来。
贡院门口此时已经了聚集了一大群人,很多孩子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倒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大人们都很清醒,在用各种方法让他们清醒。
偶尔见到一两个跟唐瑾一样大的,还在家长怀里睡着。
小孩子觉长,尽管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也不能阻止磕睡上身。
唐瑾他们算是来的晚一点的,只能在最外层站着。
闲着无事,唐瑾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考篮,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没等多长时间,只听一声锣响,有人高喊着“肃静”的声音传来,还有一个衙役拿着“禁言”的灯牌从场上走过,场内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接着安静下来。
等人安静下来,开始点名,点到的人上前来,到龙门前进行检查。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到,没到的人最后会再叫一遍,但大家都不会抱迟到的态度,以免给考官和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唐瑾这次拿到的是甲牌丁未,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总算按套路出牌了。
以前考县试的时候,牌号虽然按天干地支来排列的,但方法却不对。听说是建国初皇帝让人来管科举这一块,结果那人虽然情商高却没念过多少书不懂这些,于是编的牌号就有了点问题。
唐老爷子和第二晟都对自己家孩子嘱咐一番,四周都是些小声的叮嘱。这时衙役出来了,开始说话:“肃静!”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唐瑾听那人说道:“贡院这次向你们开放的号舍处于明智楼前向南共二十四排,每排一百二十个号舍。这一百二十个号舍分为东六十西六十,第一排号舍为甲子排,第二排为乙丑排,依次类推,叫到名字的,待会儿可以上前来检身了,你们进去以后,对着自己的牌子找位置。”
明智楼唐瑾知道,是贡院中间的一幢高楼,站在楼上向南可以看到号舍的情况,他一听就猜着自己的位置。
底下听着的人已经有极小的私语声了,那衙役听到了,不太高兴,提高了声音道:“其他人听好了,我在叫名字的时候你们认真听你们是哪一排的,别进错了号房,误了考试。以下六十名,为甲子东排的,听到后出队上前,进了门后向北走,就是一直向里,找你们的排号。长安府桓栋,甲牌甲子号。”
衙役开始叫第一名了,有人向前走动,大家都看了过去,想看看这第一个被叫上去的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唐瑾也垫着脚望去,是个身穿红檀色长衫的少年,约摸十一二岁,个头挺高。
因为对方站在前边,他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唐老爷子这时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拉着唐瑾站到了侧面,对他说:“这些人你都用心记下名字与府县,不会有坏处,说不得以后有些就与你一同赴考。”
唐瑾点着头,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会用心的去记,能记多少记多少,一次记不人住,以后要是有机会多见几次就会记住了。
他的名次排在前边,很快就叫到他:“咸阳府乾州县,唐瑾,甲牌丁未号。”
唐瑾连忙应了一声,对着唐老爷子和第二晟道:“老爷,外爷,我去了。”
唐老爷子只是满含宠爱的望了他一眼,没说话,第二晟再次嘱咐他:“好好考,别担心别的,只管努力就成。”
唐瑾点了头,上前去,给衙役看了他的牌子,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贡院的第一道门。
站在门内,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向前走去。
刚过了第二道门槛,唐瑾就被前边等候搜身的队伍挡住了。
他侧身往前看了看,前边估摸着有四十多个人,都很安静。这些人都是在各府府试里考的好才排在前边的,个子有高有矮,但看身量年龄基本上都比他大,只有一两个比他高一点的。
也不知道其它府的文教怎么样,这些人到底是比他强一点还是比他弱一点,到时候成绩出来了他会考的怎么样。
唐瑾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跟着缓慢前进的队伍向前走着,脑子里反复背诵那些他记不太熟的段落。
搜身是在俗称龙门的第三道门前进行的,是一件很费时的事,好不容易快到唐瑾了,他看前边的人只是解了衣衫头发,脱了鞋袜子,现在天气热,大家都穿的很薄,速度到是快了很多。
他先前听唐老爷子说过正科的搜身检查,对比着一看,倒是觉得简单一些。
到了唐瑾时,他快速的解开了衣衫的扣子,给衙役看他衣服里边没有夹带没写字等,搜检的衙役倒是先看了看唐瑾的头发。唐瑾知道自己的发型与一般人不一样 ,伸手摸了摸头发,笑了笑。
衙役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考到前边很是可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检查他的衣服。
等这边检查好,唐瑾扣好衣扣,那边另外两人已经将笔墨纸砚和吃食检查完了。
搜完身走到门前,一个衙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盖了红泥的章子来,让唐瑾伸出了左手,给他手背上印了一下。唐瑾低头看着,只见左手手背上一个大大“甲子”两字。
刚进了成门,唐瑾听到后边传来一阵杂吵惊呼声,他转头过去看,只见他后边不远处一个人跌倒在地。
衙役很快走过去看,唐瑾只听他的喝声传来:“排队也能睡着,昨晚不知道早早睡吗?”
刚进了龙门的人都回了身看着,唐瑾眼看着衙役要赶人了,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倒是转身先走了。
站在龙门两边的护卫倒是有几人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转身的唐瑾,有些意外他这么小的孩子连个热闹也不凑,这种淡定的心境真是难得。
进了考场,唐瑾找到自己的号舍进去,发现号舍也就两平方米大小,三面有墙,正对面的墙上中间凿空,可以放考篮等东西。
墙的四五十公分处搭着张木板,他把考篮放在墙上,躺上木板,因为身量小,倒是舒展得开手脚,拿了一张单子盖在身上睡觉。
离检查完还有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快发卷,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等唐瑾睡了一觉,发现天色才蒙蒙亮,考生们大多才入了场。
他坐了起来,正想打量一下周围,就听旁边有人语气不好的对他叫开来了:“喂。”
第60章 快订阅60章
唐瑾侧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少年站在他的考舍外,左手拿着考牌,右手提着考篮,一脸火气的看着他:“你占了我的号舍,出来!”
号舍外的灯笼光线并不明亮,不太能他脸上的细微表情,语气听着却很是不客气,还有着点高姿态,那自信的样子,让唐瑾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号舍。
他记得自己的牌子,但还是拿出来看了看,又出了门看了一下订在号舍外的牌子,见上边跟自己的牌子一样,就道:“让我看一下你的牌子。”
“凭什么给你看,你出来出来。”那少年见唐瑾不听他的话,更加的不耐烦了,伸手要去拉唐瑾的领子。
唐瑾躲了开来,不想生事,拿着自己的牌子给对方看:“我的牌子是甲牌丁未,和号舍外边的一样啊。”
“我的也是甲牌丁未,不用看你就进错了占了我的,快点出来。”那少年不耐烦的说着,看到两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号舍两边的人,见自己一个大人连一个孩子都赶不走,有点下面子,放下考篮就想捉唐瑾出来。
唐瑾不欲与他生事,不管是对方的错还是自己的错,要是在考场生事,万一闹大了被取消了考试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连忙道:“好好好,我出来我出来,你别生气别生气。”
那少年看唐瑾愿意出来了,两手叉腰,气哼哼的,带了点得意,扫了眼两旁出来围观的,对着去提考篮的唐瑾道:“占了我的号舍还有理了,叫你出来还不出来。”
等唐瑾提了考篮拿了东西出来,那少年将自己的东西放进了墙上中空的洞里,一转身,却发现唐瑾还没有走,不耐道:“看什么看,还不找你的号舍去。”
“这号舍在明智楼南边第一排,我先进来的。”唐瑾试图跟他说清楚,让他明白是他找错了。
在门外听那衙役说了,明智楼南边第一排为甲子排,第二排为乙丑排,第三排为丙寅排,依次类推,最先叫到的人位置就在前排,他进来都睡一觉了,当然不会是他错了。
那少年听了,脸上有些尴尬,恼怒道:“先进来怎么的,当你学的多好!总角碎娃,五经还没读完呢,这场定让你落了榜。”这话就说的不好听了,一般少年人听了别人说自己落榜肯定要跟他急。
“碎娃”的碎字就是小的意思,就是说唐瑾是个小娃娃,总角很简单,就是小孩子的发型。
唐瑾一岁以前,家里人给他留的就是小孩的发型,在头顶两侧留上两团,其他的全剃掉。
唐瑾不习惯,觉得很难看,可是小的时候也不能说什么。一岁多的时候,他要求留长发,家里人劝不下,只好让他留了,直到……
直到夏天他快被热死了,热的头上都上了痱子,痒的很,把他娘心疼的,强制的给他把留了两寸的头发给剃了。
长大了一些的时候,他的发型就换了,换成了头顶两侧和前边中间以及后边都留了一块圆,就是以前看到的那种年画上的可爱发型。
自从决定要考童子科的时候,唐老爷子就让他留发型了,他就留了,等头发长长了的时候,其他的头发扎起来就很奇怪了,全部又都扎不起来,只好全都散着了。
听了这少年的话,唐瑾却是不着急,还没有说话,旁边围观的人已经笑了出来。
有一个笑着学着那少年的调子问道:“我们这是甲子排,你也是甲子排?”这一问,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与唐瑾争辩的这人,口音听着不太像关中这一块儿的,也不像与关中紧挨的秦南这一块的口音,像是秦北人,但没有秦北人鼻音重,应该是位于关中与秦北中间这一块。
帮唐瑾说话的人,虽然学着怪音,但口音一听就是关中这一块儿的。
这笑声让那青衣少年更加的恼怒,火气都上来了,指着唐瑾道:“他的口音也不是长安府的口音,你怎么不笑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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