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的心神难安,七上八下,家里门铃被摁响。
我始终认为,一个女人能在一个地方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有自己的一套房。所以读研期间我就说服父母,同意我在宜市买了一间五十多平的独身小户型房,首付基本是跟父母借的,装修和按揭我自己来。我用最俭省的方式布置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避风港,客厅连墙都没认真刷,只用深色的家私和绿植装点氛围。
给陆成则开门时我设想过一万种情节和画面,他会像上次一样一见面就不容置喙地吻下来吗?还是会装得彬彬有礼,欲扬先抑地蚕食我的意志力,勾引我主动,又或者,他只是把自己当售后服务,来帮我安装完白鸟挂件就走。
不管是哪一种,我好像都蛮喜欢,都能接受,都会开心。
他进来了,看上去也没有刻意“收拾”,还是视频里那个模样,宽松的白色居家卫衣都没换下,可我好不容易舒缓一丢丢的心脏却又疯跳起来。
我抿一下唇,淡笑问好:“嗨。”
他的双目,没有因为来到新环境而四处乱瞟,仍心无旁骛地看着我:“晚上好。”
是我的房子面积太小了吗,为什么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高大——随时随地能轻而易举地把我裹入他怀里的那种高大。
我已经开始口干舌燥。
想对他做些什么,或者……他现在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故作镇定地把拖鞋递给他。
他接过去,躬身换鞋的瞬间也顺走了许多压迫感,我松了口气,并借机调整呼吸。
我安排他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随即去厨房倒水。
出来时,陆成则黑亮的视线依旧追逐着我,像有磁性。
茶几很矮,我摸了下颈侧,将水杯放下:“我家是不是太简单了?”
他快速环视一周:“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风格么?”
我问:“什么?”
“侘寂风。”他笑着调侃。
我差点要锤他一拳。
“你家一定装修得很漂亮吧。”单看卧室一角都很有格调,我又把杯子推向他:“喝水吧你。”
他端起来,抿了口,浓眉微蹙:“原来我是来做客的吗?”
我紧张成鱼的记忆,才想起今夜的主题:“哦,你跟我来。”
屁股还没坐热,陆成则又被我领来卧室,这是整间房子里我最用心和满意的区域,有整面墙的落地窗大移门,拉开便是阳台,被我收拾得像个小花园。
陆成则停在书桌前,捡起盒子里的飞鸟,回身问我:“想挂在哪?”
我大脑飞速运转,随意指了两处,一处是移门前,一处是床头内侧:“这两边吧。”
我征询他意见:“你觉得哪边比较好?”
他看向床头墙角:“那吧,跟我家位置差不多,方便它适应。”
我笑了。
陆成则说:“就是我不够高,可能要借用一下你的床。”
这位大高个好凡尔赛啊,我斜他一眼:“请随意。”
他把手里的鸟交还给我,从盒子的缓冲棉底部翻出两张透明吊顶贴——原来他都给我一一备好了。下一刻就很矫健地蹬上去,双臂举高,没费什么力就将吊顶贴粘黏牢固。
陆成则没穿袜子,双脚柴瘦窄长,到脚踝都骨骼分明,又白得很干净。他身上好像没有缺点。
我发怔的时候,他掸着手下床,我眨了下眼,他说:“等几分钟再穿线,不然容易掉。”
我明白过来,点点头。
等候途中,陆成则就规矩立着,不坐,也不在房内乱走。我发现他对我桌角的唱片蓝牙音箱颇感兴趣,稍稍倾身观察着,我也歪头看过去。
他回过头来问我:“这是唱片机还是音箱?”
我说:“多功能的,可以放黑胶唱片,也能连蓝牙。”
我放下小鸟,拿起桌上的手机,顺手调出昨晚刚保存的第一首歌,给他演示功能和音效。
慵懒的女声在唱:
“You say just come over, come over to mine
你轻声呼唤,要我来到你身边
cause imma kiss you nice wu
我要好好吻你
I can't keep my composure, composing my mind
对你我无法冷静自持
Why you being nice to me?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Enough, I fold
够了,我认栽了”
因为这段音乐,房内的空气一下子黏稠了,缓慢了,安静地涌动着,缠住我手脚,难以挣脱。
我对天起誓我不是故意放这首歌,可现下看起来已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曲起了身侧的手指,不大自然地启唇:“我去把你水拿过来。”
刚要回头,陆成则拉住了我胳膊,让我重新跟他面对面:“就待在这。”
我不再动,也没有看他。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他低声问:“抱一下,好吗?”
我们的想法怎么会一模一样,一样胸腔空旷,一样急需充盈,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圈住了他的腰,让自己贴过去。
我感觉陆成则的呼吸变重了,从我耳侧荡过去,很温热。
陆成则回搂住我,胳膊在一点点收紧。
我没有穿胸衣,因此整个人都软麻麻地被压向他,变得沉重,又轻盈,往他的方向沉溺。
陆成则发现了。
“祁妙。”他湿热的气息喷薄在我鬓角边。
我:“嗯?”
他不说话,但我听见了他吞咽的动静,我身体里的饥饿感为此无限胀大,渴望现在就吞食他,或者被他恶狠狠地剥吃。
“I know, I know I act bold
我知道自己言行冒失
But imma give it all to you
但我只是想把一切给你
Let you fill this solitude
让你填补内心空缺
No self control, I I overdose
没有丝毫节制,为你我自愿沉湎”
暧昧的音乐荡在房内,像涟漪,一圈圈扩散,无休无止,因为在拥抱的前一刻,我随机应变地打开了单曲循环。
陆成则用唇蹭着我额角,还有他的鼻息,若有似无,狎昵亲密。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很淡地包围了我。
他的手也很热,隔着衣服熨烫着我,但我没有因此平整,反而更加皱缩,皮肤下方的血管仿佛在痉挛。
我轻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音乐很适合跳舞?”
陆成则几乎是气音问我:“跳吗?”
我讶然扬眸:“我不太会,会踩到你。”
陆成则说:“随意点,就这样抱着跳。”
话落,他带动我走了两步,前后前后。
我没及时跟上节奏,果然误压到他脚趾,我下意识瑟缩后避,又被他一下揽回怀里。
我脸微微发热:“看,踩到你了吧。”
陆成则说:“又不痛。”
我在年会上从不跳舞,因为对自己的肢体协调力不大自信,大学军训走正步时偶尔都会同手同脚。
“不行。我真的不行,放我一马好吗?”我摇头,拒绝暴露更多弱点。
陆成则垂眼示意,睫毛覆下来,温柔的眼波像能网住我:“那就踩在我脚上跳。”
“啊?”我有点意外,但不失为种方法,便低头照做,一左一右踏上去时,我们足部的皮肤全无隔阂地贴在了一起,他脚背很硬,很凉,抵着我脚心,我的心脏如蜂翅激颤,抖落出大股羞耻的蜜意,扯话缓冲情绪:“我以前看过一部穿越题材的韩剧,里面的男女主接吻,女主就踩着男主的脚,那个画面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他依旧看着我眼睛,语气真诚地建议:“你也可以试一下。”
我轻哼:“说好的跳舞呢?”
陆成则笑了一声。
但来回几步,我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不适,因为怕掉落,我过于依赖他的身体,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力,被动地任由他带我起舞,我逃脱后蹦,让光裸的脚板底重新接触地板。
陆成则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吁气:“不能再踩了。”
他眼里有询问。
我狡猾地说:“万一被我踩出问题了讹上我要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顷刻间变暗了,也变沉了,不像之前,只是落在我脸上,而是碾下来的,有烫人的力度和温度。下一瞬,我被腾空抱起,很高,高到短促的失重,我有想象过被他这样举抱是什么状态,但我没料到会带来恐慌感。我倒吸了一口气,刚要用双腿夹住他稳定自己,然而往后栽倒,陷入柔软里。
我的床。
陆成则压上来,很重地,凌乱地,释放地亲吻我。
激烈得我喘不过气。
我感觉房内只剩我的心跳,还有他的喘息,急切,滚烫,我情不自禁地缠紧了他脖颈,一会,缺氧,他停下来,整张俊脸逆着光都是红色的,还有耳廓,像半透明的,像我幼年时拿手电光照射皮肤的那种状态,很诱人。
所以我上手搓捻了两下他耳朵,感受他的体温。
我们看着对方笑了。
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失态,面红耳赤,心脏随时要蹦出来。
音乐好像突然之间回来了:
“God I've lost my mind
上帝啊 我已丧失理智
Cause your lips are honeysea
因为你的双唇仿佛一片蜂蜜海
Drippin' over me
洋溢在我的身体
I drink you in like wine
你宛如一杯烈酒,我甘之如饴
So go on and kiss me nice
所以不要停 继续吻我
Say I'm pure like edelweiss
你说我像雪绒花一样纯洁美丽
Like edelweiss'
雪绒花一样纯洁美丽”
我微微眯起眼,看着陆成则慢慢白回来的面孔仿佛有了光晕,仿佛浮出一小圈细毛,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过去,低喃:“edelweiss.”
他低笑一声,倾头,重新含住我唇瓣。
第14章 第十四首歌
这是一个足以镌刻在墓志铭上的夜晚,以诗歌的形式,浇上带亮粉的金色颜料。陆成则给人的感觉,不单单是我曾脑补过的“闪闪惹人爱”,他礼貌又放肆,让我感到被珍重,也被掠夺,一种超我的快感让我结束后也全身颤栗了很久。
真正的满足是有余韵的,需要回味。我的腿缠在他腰上不肯放开,沉迷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都炙热,潮湿,最后陆成则背着我下去冲了个澡,是啊,背我,我要求的,扒拉到他背肌上,为了能贴在他耳后,轻忽忽地告诉他:“你好讨人喜欢啊。”
他停下来,宽阔的肩膀微一耸动,“正大光明”地偷笑。
洗澡时我好奇:“你天天坐电脑前从哪来的肌肉?”
他说:“我喜欢游泳。”
我惊奇:“你真游泳啊?”
陆成则说:“真游,有空就去,跟你认识后才开始堕落的。”
我警醒地皱皱眉头,回忆之前的聊天内容:“你该不会还烘焙,骑行,篮球吧?”
陆成则笑:“对啊。”
原来只玩游戏才是哄我的,我气愤地抽出花洒对他一阵猛浇:“大骗子。”
他敏捷地躲去边角,又把湿漉漉的额发捋到头上,水珠挂在他睫毛上,浴室里雾蒙蒙的,他看起来好像假的一样。
我捏了一下他胳膊。
他吃痛,不解地看向我。
我问:“疼吗?”
陆成则点头。
我:“那就好。”
陆成则还是一脸“???”。
我说:“确认下你是活人,不是人工智能。”
陆成则被逗笑:“人工智能不能进水。”
我说:“也许你的皮肤用的防水材料。”
他把我扯去他怀里,有点使坏的声音,混在潮热的水汽里:“是啊,不然刚才在床上就要短路了。”
我瞪他一眼,别头看墙砖,就是不看他。
他又把我脸拨回来,低头吻我。啄一下就停住看一会,他在咫尺间的眼神,浓烈而湿润,总让我觉得,他爱了我很久。他好爱我。
回到床上我就开始犯困犯迷糊,窝在陆成则怀里昏昏欲睡,恍惚间我感觉他吻了一下我额头,又吻我鼻尖。他怎么这么喜欢亲我,我身上是有糖分吗?
我弯了弯眼,懒洋洋地叫他一声:“小熊猫。”
他应:“嗯。”
我哼笑,没吱声。
陆成则,好奇宝宝:“怎么叫了人又不说话?”
我随口问道:“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陆成则很快回:“当然了。”
他理所应当的反应让我大脑咚了一下,本还甜稠的思绪烟消云散。我完全睁开眼:“啊?我们已经恋爱了?”
陆成则:“对啊。”
我感觉自己眼皮在快速翕动:“什么时候?”
陆成则的表情明显怔了怔:“现在,刚刚,前两天——”他可能也找不准具体的节点,最后盯着我,抿笑:“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坐起来:“因为我完全不知道。”
陆成则跟着起来,调整坐姿,颇为正式地同我面对面,会谈一般:“现在确认下?”
“等会儿,”我阻止他:“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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