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绯羽小可爱善良啊,绯羽只是过分聪明,但他真是一朵黑心莲。”
随着快速步行,阿璃很快就看到了光彩四溢的光团。不需人告知,她就知道前方就是幻境的出口。
正当她要飞奔而去时,突然发现竹林格外地寂静。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战斗的声音停止了。
她疑惑地转身,不止战斗的声音,连恶兽凄厉的吼叫也一块消失了。只剩下漫天黑云在不断吞噬着竹林。
阿璃蹙起细眉,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皮质小本子。她快速地翻着纸页,但是上面除了一个黑桃心再无别的贴纸。
阿璃思忖了一下,果断收起本本朝原路奔去。
系统大惊,“你现在回去万一恶兽还在呢?”
“不可能,我的本上没有多出贴纸。我觉得恶兽应该都死了,季幽也该伤的不轻,这个时候就是收桃子的绝好时期。”
“可是万一只是季幽被恶兽攻击的只剩一口气,所以你的本上才没出现贴纸。你知道的,妖兽行走林间,都是悄无声息的。所以也就解释了战斗结束后为什么一点声音没有。毕竟狕又不可能跟人似的鼓掌庆祝。”
阿璃轻轻一笑,“所以机遇都伴随着冒险。如果赌对了,我将拥有一个孝顺的崽崽。”
系统:“……我觉得你想多了,把孝顺去掉。”
*
越靠近刚才离开的地方,阿璃脚步放得越弛缓。就像系统说的,她重新返回确实风险巨大。弄不好,她将带着【90】天两字提前领盒饭。
竹林实在太静谧了,静到阿璃再小心翼翼,鞋底也会发出踩裂干燥竹叶的声音。
她缓慢走了一会儿,在一处折断的竹子上发现了一只软趴趴的狕。风吹着它头上的毛,都快吹成了背头,但它一动也不动。
这只狕就是之前追逐修士们的恶兽,身长两米,体魄健硕。虽然已经气断,但露出的獠牙和利爪依旧让人胆寒。
少女大着胆子过去踹了一脚,狕晃动了一下,断竹撑不起它的重量,彻底断掉。阿璃这才确认它死了,放下一半心。
她继续往前走,死去的狕和不知名的恶兽越来越多。一个个死相极惨,不是全身碎裂,就是想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只剩半截身体。
阿璃认真数了数,足足有十二只。
嚯,季幽真能打。
她又往前走了百米,看到前方凭空出现一个圆形的大坑,就像被炸过一样。
阿璃忙跑过去,站在坑边小心翼翼往里瞧了瞧。一大片倾倒的竹子下,露出了熟悉的衣角。阿璃顺着边边滑进深坑,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纷乱地竹叶走过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个林子里就像只剩她自己,到处弥漫着浓稠的血腥气。她用了吃奶的劲,才把沉重的破竹推开一部分,露出季幽的半截身子。
他跟刚才分别时无二,唯一的区别是玄衣像被水浸湿一样沉甸甸地裹在身上。
阿璃弯下腰,小心地扶住他的肩膀往外挪,但是不过挪了一厘米她就累得蹲在地上。
这么一蹲,阿璃吓了一跳。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沾满鲜红,她这才意识到玄衣不是湿,而是被血浸透了。
季幽的脸苍白而无血色,浓黑纤长的睫羽在过于白的脸孔上投下两道弯弯的阴影,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阿璃有点悚然,他不会真死了吧。
她连忙翻出小本本想再确认一下。而就在这时,季幽轻轻动了动,松弛的手刚好垂在她的鞋尖上。
阿璃大喜,立刻趴下唤他的名字。
“季幽。”
“季幽。”
季幽就像躺在一片很轻的水池里,四周温暖而静怡。他觉得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是聒噪的声音就像知了一样不停在他耳边叫。
“季幽。”
“季幽。”
他不用睁眼,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跟她卖止血粉一样执着,不把人吵暴躁不甘心。
真奇怪,不是让她走了吗?为什么还回来?
“季幽。”
“季幽。”
季幽知道今天若是不答应她,她定不会罢休。他稍稍侧头,懒散地睁开了眼。
“季……”阿璃猛地噎住,下一瞬脸上浮出灿烂笑意,“太好了,你没有事呀。”
季幽瞥了她一眼,淡淡问,“妖兽呢?”
“死了。”少女笑盈盈地说,盘算着怎么能分上一只。
“止血粉呢?”季幽又问。
阿璃:“……”
看,还说不用她的止血粉,这不是惦记上了吗?
第7章
阿璃没能分得幻境里的妖兽,因为它们都被掌门师尊收走了。
低阶幻境竟然混入了中阶恶兽,整个天山都为之震惊。
要知道大仙门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那些深深刻在楼阁殿宇山道下的大阵,足以阻挡中高阶的邪祟。再加上掌门师尊的实力一直是仙门之首,就连妖域听到他的名字,也会颤一颤。
但阿璃和季幽还是分别叫去问话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掌门师尊。掌门师尊住在天山顶峰,那里常年覆盖着冰雪。据说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只有极寒的地方才能压住体内的火毒。
为此她特意找出压箱底的冬衣,红色的缎子面,边上滚着一圈白绒,穿上后喜庆的像年画里的龙女。
有点夸张了,但没办法,她只有这一件。
绯羽坐在一旁单手支着下巴瞧她,见她一脸挑剔照着铜镜,好看的瑞凤眼缓慢地结出些冰霜,“你要不要现去姑臧做身衣裳,再打套头面?”
阿璃哑然失笑,“你在说什么啊,先不说来不来得及,我哪里还敢进姑臧?”
“更何况……”她转身,瞳孔里映出少年带着冷意的脸孔,立刻把成衣铺这个季节没有冬衣改成“掌门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掌门有未过门的妻子?”绯羽话尾微挑。
“对啊,我听人说的,”聊起八卦,阿璃一下燃起了兴致,“据说掌门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彼此间互有情谊结下三生之缘。”
“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位青梅突然不告而别。这三百年间,掌门只要有空就出去寻找,但一直也没找到。大小仙门,谁家的掌门都有道侣,只他一人没有。”
“原来如此,有未婚妻就好。”少年的眉眼舒展开来,如初雪融化成春水,眼尾上挑眸子里泛着潋滟碎光。他本就五官秾丽,这么看简直勾人心魄。
阿璃捂着小心肝直呼不得了,把我是孩子他妈念了三遍才稳下心神。
*
正是五月,阿璃穿着棉袍热的要死。她携带了一把扇子,溜达着找管杂事的长老领了去峰顶的腰牌。
山腰离峰顶三千多米,倒不会真的让人爬上去,只需到临近的殿宇用腰牌传送即可。
大殿没有人,只有一个雪白的祭坛,上面盘着大朵的雪莲浮雕显得庄严又圣洁。
阿璃没传送过,不知道怎么做。她犹豫着拿着腰牌走上祭坛,还未做什么,就见四周亮起耀眼的白光。
寒风如冰刀般刮过来,裸露的皮肤立刻被削麻了。睫毛也唰地冻上了一层白霜,她什么都没看清就要冻晕了。
想到自己将成为拜见掌门未遂冻死在门口的第一人,她就尴尬地想立刻挖坑把自己埋了。
一道温暖强大的光从头浇下,寒霜化作白雾瞬间蒸腾。阿璃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干燥又温暖,就像站在艳阳天下。
“你没带御寒符?唔,这身冬袍也过于单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少年人的声音,音色似松雪般清冽。
阿璃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只见一名素衣若雪的少年站在她身后,清隽俊逸的脸孔挂着温润笑意注视着她。
他的衣裾被风吹得鼓起,一层层卷得像盛放的雪莲。
阿璃这才知道什么叫皎皎明月,泽世明珠。
这不是谪仙,谁还是谪仙。
不过……他是谁呀?
少年指指雪松小道后面隐着的大殿,“进去说话。我方才去迎你,怕你找不到地方,没想到你竟到了这里。小一辈的弟子没来过这里,祭坛又总是随心所欲地传送……”
“那个,”阿璃弱弱地问,“掌门师尊现在就在殿里吗?”
少年怔了一下,微微莞尔,“对,他就在等你,随我来罢。”
阿璃轻轻吐口气,忙跟上少年穿过雪道朝大殿走去。
山顶面积不大,亭台楼阁都很小巧别致。主殿后面种植着大片雪松,里面雾气缭绕,似乎藏着一座温池。
阿璃跟着少年走进殿中,少年指着地上的蒲团让她坐下,接着又拿出几盒干果请她吃。
阿璃无心吃食,只想快点把例行盘问结束了,她还要去找季幽继续消怨气呢。
“掌门师尊呢?”
少年在她对面坐下,浅笑着说,“我不就是吗?”
“你是掌门师尊?”阿璃吓了一大跳,她微微直起身,双手撑着案几,杏眼睁得圆圆的看着少年。
这么一看让她突然觉出更离谱的事。
这眼、这鼻、这嘴,怪不得觉得美得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她捏的吗?
刚才没认出来,是因为建模和真人比实在差得太多。无论游戏捏的多么精美,谪仙气质也难以像真人这么出众。
不过,这年纪也有点过分年轻吧?十七?十八?
虽说修行长生驻颜。但是未到羽化登仙那步,年龄还是会随时间刻画在脸上。像是她师父修行两百多年,样貌就像个中年大叔。
见她疑惑,白泽淡笑着解释,“我少时遭遇变故,情急之下强行突破境界,导致身体被反噬,永久停在少年人的模样。”
“原来如此,”阿璃恍然大悟,“我不知道……”
“嗯,太久远了,三百年前的事。再加上我很少下山,你们年轻弟子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阿璃轻垂下睫毛,怨不得说掌门身体虚弱,十天有八天都在休息,这反噬可真厉害。
白泽停了停,指尖轻敲桌沿,进入正题,“你是纸系杂修,为何昨日进入金水灵峰的试炼幻境?”
阿璃连忙将昨天说给季幽的话解释了一遍,什么仙门石像多,杂修没办过试炼她分不清,啰嗦了大堆。
“原来如此,”白泽点头,“是我疏忽了,杂修也是天山一脉,我会吩咐人为杂修举办试炼。还有呢?你进入幻境为何会与季幽在一起?”
“碰巧遇到的。”少女脆生生地说,“我见他被同门欺负,身上又受了伤,便与他一起走。后来遇见了狕,他见我没有传送符便让我先走。我不放心回去找他,发现狕都死了,他也浑身是血,就给了他一包止血粉。”
白泽听到止血粉轻轻一笑,想起了季幽提起卖止血粉的少女时万分不耐的神情。
“与我知道的差不多,你回去吧。”
“这样就完了?”阿璃惊讶。
“嗯,唤你们来并非怀疑是你们放进的恶兽,只是想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你与季幽说的分毫不差,我都明白了。不用担心,没有事了。”
“哦。”阿璃起身刚要行礼退下,就听啪的一声,一样东西从她腰后掉落。
她低头去看,却是一柄团扇。之前她嫌热带出来,后来插在后腰就忘了。
想到白泽遇见她时,她明明冻得要死身后却插着扇子,一定觉得她没常识。
白泽挪回视线,好笑道,“下回来穿寻常衣服便可。”他拿起岸上的毛笔,随手写了几张符,“带上这个就不冷了。”
阿璃接过,见是御寒符,上面墨汁未干,字迹灵动洒脱好看极了。
哇,掌门写的哎,这符的力量得是十环境界吧?
“我可以随时来山顶?”少女问。
“可以,”白泽道,“但最近不行,我要出门。”
“掌门要出门吗?”她以为他随时都在休养呢。
“要的,”少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远群山,语气浅淡又落寞,“要出去找人啊。”
第8章
阿璃收好御寒符准备离开,临出门时又被唤住。
白泽指了指案上的一个盒子,“这是金灵峰首座允诺的玉枕。除了你和季幽,无人通过幻境,你把它拿走吧。”
还有这好事?她还以为经过这场变故玉枕没戏了。
“我会去与季幽商量如何分配的。”阿璃开开心心抱起盒子。
白泽看着少女脸上的璀璨笑意,眸光里涌出一点怀念,少年时也有人处处与他分享。
她会将初春野花插满他的房间,也会在端午时给他带来粽子。会在酷暑为他找来冰,也会在严寒趁他睡着加床绒被。
这世上再无人比他们更亲密,时时刻刻相伴在一起,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
她爱说话他便听她说话,虽然夹着许多听不懂的词,但也不耽误他听得认真。
他知道她家中有严父慈母,也知道她上着学堂有做不完的功课。她说她喜欢吃甜食,他次日便在能看得到的地方摆满饴糖和蜜枣。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说以后不来了。没有交代原因,甚至语气里都没有情绪。
他瞬间便慌了神,从来没有这么怕失去一个人。他立时就想去找她,但此时他正被师父关在洞府,门口挡着锁龙石,不到十环石山不开。情急之下,他强行突破境界,但换来的代价就是永远停留在少年人的样貌。
后来他想这样也好,如她再回来便能轻易认出他了。
少女离开后,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殿角的熏炉冒出松枝的香气,青白薄淡显得殿里更加冷清。
白泽起身拿起挂在塌前的一个水囊。这水囊他有上百个,不管他渴不渴,她每日都会丢一个。
水囊是牛皮做的,月牙状,底部刻着四个字,江南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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