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黄大夫,这、没事吧?”
黄大夫摇了摇头。
楚绍:“您是说,没事?”
黄大夫又摇了摇头:“都红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不过没骨折,好好养着吧,过两天变紫了,肯定更疼。”
楚酒酒:“……”早知道不踹这么狠了。
一部分人聚集在楚酒酒身边,另一部分人则看向楚酒酒说有动静的茅草屋,就是这些村民,对这屋子的印象也不多,山的这边,因为前些年有过野狼野猪出没,已经很少有人会再过来了,只有几个小时候皮的男人,望着这屋子,能想起来一点。
“这不是以前的猎户歇脚处嘛,奇怪,窗户怎么被封死了啊。”
另一人也说:“我家娃之前还来过呢,结果被这屋子吓得半死,非说这是鬼屋。来,拿个火把来照照。哈哈哈,这么一看,还真挺吓人的。”
一边说,他一边拿着火把走近,问向里面:“有人吗?”
周小禾大气不敢喘,她眼睛大的出奇,就这么死死盯着那扇木门,看起来十分可怖。
问话的那人把耳朵凑到门边,看见门板上插了几根树枝,而且树枝中间已经裂开了,他愣了一下,回头告诉大家,“好像真有人!”
这么晚了,什么人会待在这里啊,而且这门上怎么还有树枝呢,就像是被其他人关在里面似的。这男人比较单纯,想不到八卦层次上去,他还以为是村里孩子淘气,把其他小孩关在这屋里了。
他连忙把树枝抽出来,砰的一声,大门被他踹开,其他人闲着没事干,也凑了过来,却没看见里面哪里有人。
楚酒酒坐在地上,大家还在围着她,黄大夫捏着她的脚,看她有没有崴到筋骨,楚酒酒注意力都在那边的茅草屋上,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冲过去,把那间屋子好好翻一遍,然而不行,要是这样的话,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可她不能让大家知道,因为这还不算完。
黄大夫又问了她一句,楚酒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刚要回答,就听那边爆出一声惊叫。
“呀!这、这这……”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黄大夫不关心闹剧,没听见楚酒酒的回答,他又问了一遍:“按这里疼吗?”
楚酒酒咧嘴笑起来,“不疼!”
不仅不疼,还身心舒畅呢!
黄大夫:“……”
这娃子是不是还撞到脑子了,不疼就不疼,笑的这么开心干什么啊。
在听到有人要进来的时候,周小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竟然趴在地上,不管不顾的钻进了床底下,这床本来就不大,只是一张供猎户休息的单人床,床下躲了一个她,就没法再躲一个陈三柱了,陈三柱暗骂几声,最后跑到了门后边,紧贴墙面站着。
然而别人拿着火把一进来,稍微转一圈,就看到了他,以及床缝下的周小禾。
听到那边男人惊讶的声音,以及十分耐人寻味的“你们俩”这三个字,除妇女主任以外,所有的婆婆婶婶们都轰动了。
她们兴冲冲的去看究竟是哪一对野鸳鸯,看见周小禾那张满面羞臊的脸以后,有人不禁失声大喊:“周小禾?!”
“陈三柱?!”
“你们……你们怎么会……”
周小禾和陈三柱都是穿着衣服的,但穿衣服有什么用,他们孤男寡女在山上,还故意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屋子里,更遑论,周小禾可是躲在床底下的啊!你心里要是没鬼,你为什么要条件反射的躲到床底下去?!
这下连那些男人都轰动了,大家一窝蜂的聚集在茅草屋前面,楚绍听到这俩名字,他愣了一秒,然后猛地转头,看向韩生义。
后者什么话都没说,就是闷咳一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楚绍:“……”
周围议论纷纷,周小禾却仍然躲在床底下,她趴在自己的胳膊上,这种被人扯掉遮羞布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耳边都是别人对她的指责声,每句话都是一个意思。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说来也搞笑,张凤娟没回青竹村的时候,大家就是用这句话来谴责她的,那时候赵前进毫不在乎,现在被谴责的人换成了自己,他还会毫不在乎吗?
突然,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就跟一瞬间被按了静音键一样,周小禾的心沉到谷底,她慢慢把头从胳膊上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她只看到了一双脚。
那脚上穿的布鞋还是她刷的,鞋面、鞋帮、还有磨损过的鞋底,每一处,都被她好好的清洗过。
她盯着那双鞋,而那双鞋的主人,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眼睛挪开了。
“出来。”
周小禾没动,赵前进捏了捏身侧的拳头,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带上了怒气,“出来!!!”
周小禾灰头土脸的从床底下爬出来,赵前进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他用了几分力气,于是,周小禾被他推的猛一踉跄,周围有人想劝两句,但赵前进的脸色实在吓人,他们不敢掺和,就只能看着赵前进把周小禾带走。
周小禾一出来,那种直观又刺痛的点评般的目光就更多了,她收起了平时的笑容,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周小禾长得也没那么和善,甚至还挺刻薄的,被她这么看着,大家都忍不住的想离她远一点。
奇了怪。
这真是他们平时认识的周小禾吗?
赵前进迈出茅草屋,他大步往前走,周小禾犹豫了一秒,却还是跟了上去,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楚酒酒。
而楚酒酒还坐在地上,她一直看着周小禾,发现她转过头来,楚酒酒特别灿烂的露出一个笑容。
……
楚酒酒。
楚酒酒……
楚、酒、酒!
周小禾恨恨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她才终于转过身。
她的目光落在楚酒酒身上,都没发现韩生义和楚绍也在看着她,她的眼神令这两人心中警铃大作,只是奈何周围人太多,他们没法开口。
楚酒酒脚受伤了,自己下不了山,于是,那些原本上山来搜救的男人,就轮着当了一回人形运输队。
直到山下,楚绍把楚酒酒接过来,他蹲在地上,楚酒酒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三人一起往家走去。
一路上,楚绍都没说话,楚酒酒趴在他脖子上,一脸的心事重重,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韩生义看着他们俩,感觉有些担心。
到家门口了,楚酒酒突然说道:“楚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跟生义哥说两句话。”
楚绍听了,脚下动作一顿,却仍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站直了身子,松开了一直托着她的手。
这种时候,楚绍越沉默,问题越大,但楚酒酒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去哄他了。
楚绍知道楚酒酒这么说,就是不想让他在这听见,于是,抿了抿唇,月光下,楚绍大步走进院子。因为之前听说楚酒酒掉在山沟里,他走的太匆忙了,家里的门压根就没关,他进了屋,关上半扇,给楚酒酒留了半扇。
她和韩生义都在看着楚绍的动作,直到他已经彻底走进屋子,楚酒酒才扭过头,对韩生义说道:“今天的事,我会跟楚绍解释的,但是生义哥,周小禾说的话,你不要告诉楚绍,最起码现在别告诉他,我怕他冲动起来。”
想想楚绍的性格,该谨慎时过分谨慎,该冲动时极其冲动,他太极端了,确实不能就这么告诉他。
韩生义点了点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想干什么。”
周小禾的名声彻底烂了,她以后在村里,再也不能伪装好人了,可她依旧还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甚至,可能会生活的很好。
今天从赵前进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没有在外面落周小禾的面子,他对她还有几分情谊,这样的话,周小禾哭一哭,他们说不定就又和好了。楚酒酒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他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楚酒酒垂下头,她望着自己的脚尖,“我还没想好,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抬起头来,她对韩生义浅浅的笑了一下,“我不会做危险的事,放心吧。”
韩生义望着她,过了几秒,他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你今天没有哭。”
虽然在刚听到陈三柱和周小禾对话的时候,她眼眶红了,但很快,她自己就把眼泪止住了,这很不寻常,因为楚酒酒是个大哭包,她动不动就要掉眼泪,即使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哭。
今天这件事,他本以为楚酒酒会哭上很久,谁知道,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听到韩生义的话,楚酒酒也好像才发现一样,“是哦……我今天没哭呢。”
想了想,楚酒酒仰起头,对韩生义说道:“可能是因为,这回不一样了吧。”
韩生义:“怎么个不一样法?”
楚酒酒:“以前都是楚绍保护我,楚绍从来都不哭,因为他为了我,他要坚强呀,这一次,该轮到我保护楚绍了,所以,我也变坚强了。”
哭泣是为了有人安慰,为了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刚出生的小孩都懂的道理。她总是做被安慰的那一个,现在,她也想试着,做能够安慰人的那一个。
听到楚酒酒的话,韩生义也笑了一下,“酒酒长大了。”
长大没长大,楚酒酒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让楚绍现在就牵扯到这件事中来,因为还有好多事情,她都没想清楚,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直到不再有疑惑,不再有犹豫,然后,她才能告诉楚绍。
韩生义走了,楚酒酒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屋子,楚绍已经把油灯点了起来,他坐在八仙桌旁边,抬起眼睛,沉闷的看着她。
楚酒酒略有些忐忑的站在他对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弱的开口。
“爷爷。”
“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先不问我。我没有干坏事,今天我也没有掉下山坡,脚上的伤,是我自己踹的。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去做,不会有危险,我记着以前说过的话呢,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但……但今天,你先别问我了,行吗?”
楚绍望着她,过了好半晌,他才问:“你脚还疼吗?”
楚酒酒一愣,自己感受了一下,她点点头,“还有点疼。”
闻言,楚绍拧起眉,他费解的看着楚酒酒的脸,更准确的说,是在看她的眼睛,平时屁大点事都要掉眼泪的人,今天脚上红肿一片,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垂下眼,楚绍轻点了一下头,“行。”
在楚酒酒即将放松前,他刷的撩起眼皮,话锋一转,“我给你三天时间。”
楚酒酒眨眨眼,“好,三天够了。”
中秋节马上就到,她可不想让周小禾还有机会在外面过节。
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协议,楚绍去给楚酒酒烧水,而楚酒酒趁楚绍出去,她蹦着来到立柜边上,从里面取出一个竹筒,准备一会儿全都喝下去。
——
他们家还算安静,而赵前进家里,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
赵前进坐在自己经常坐的椅子上,他一言不发的望着地面,周小禾就在他旁边,她站着,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赵前进做出了决定。
“我不想跟你计较这件事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吧,离婚的事,我去镇上问问,应该怎么办。”
周小禾听到,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她只是转了转眼睛,然后才把目光落在赵前进身上,“你想休了我?”
赵前进抬头,“你还有脸问这个问题?”
周小禾望着他,忽的笑了起来,“我怎么没脸问,我当然有脸问啊。赵前进,你可真大方,都不跟我计较这件事,我给你戴绿帽子,你居然都不生气啊。你可真是个男人,你太男人了!”
周小禾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语气里的怨气越来越多,赵前进皱眉看着她,周小禾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知道我跟陈三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三年前,张凤娟回来两个月的时候,她买的二手家具送来了,你上赶着去给她搬家具,为了这个,你还把巡逻的排班改了,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就跟陈三柱睡一起了!”
周小禾是赵前进的媳妇,不管他俩之间有没有感情,赵前进被戴绿帽子都是事实,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说“睡一起”三个字,赵前进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而周小禾一改平时温柔小意的模样,现在的她歇斯底里的像是个疯婆子。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计较啊?啊???我有男人,还要守活寡,从我刚嫁给你到现在,多少年了,你碰过我几回,你还记得吗?我每回回娘家,所有人都问我为啥还是没孩子,他们都说是我生不出来,赵前进,我问你,是我的问题吗?”
“守活寡就算了,当初是我一门心思非要跟着你,一辈子就这样,我认了。可她张凤娟回来了,从她回来开始,你就没再正眼看过我一回,你心里惦记她,你凡事都想着她,那我找别的男人又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就要找,我也不怕你知道!而且我找的是全村最混的男人,你不是最烦陈三柱这种混混了吗?那我就找他!我找他,就是为了报复你!”
说到这,周小禾满脸都是泪水,赵前进木木的坐在椅子上,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周小禾不知道哭了有多久,赵前进终于站起来,“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当初也跟你说过,我心里有人了,你说你不介意,我才娶了你。”
周小禾听见了,却还是只哭不说话,赵前进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算了,我再想想。”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今天还没过去,他还是要去巡逻。
直到听到大门发出吱呀的开关声,周小禾才停止了哭泣,擦擦脸上的眼泪,周小禾面容扭曲的站在屋子里。
突然,她拿起桌上的一个陶瓷摆件,用力的扔向墙壁。
哗啦一声,陶瓷摆件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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