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问吗?周小禾这是怕死呢!她干的坏事已经够多了,再加一条,故意把张凤娟推下山,她也知道自己杀人要偿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她不敢说实话呀!”
“恶心死我了,她刚才还说她恨赵连长,我的天,赵连长跟张凤娟的事都好些年了吧,她这是从一开始就记恨呢,张凤娟真惨,她的儿子和女儿也惨。”
面对千夫所指,周小禾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
“前进,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她,她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我没有关系,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周小禾嗓子都劈了,她哭起来的样子十分难看,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要为了一个她根本没做过的事情去死,更不要为张凤娟偿命!
楚酒酒冷眼看着她为自己辩白,这间屋子里挤满了人,屋子外的人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指责周小禾,都在骂她不是东西,可大家骂完了,发泄过了自己的情绪,再看周小禾这副将近疯魔、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们又忍不住怀疑起来。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们错怪了周小禾,那怎么办?
赵前进不想再听周小禾说一句话,他挤过人群,沉默的走了出去,韩生义写的字条还在他手里,估计他都没想起来,这是楚绍的东西。
屋里面,大队长跟陈解放、还有妇女主任几个人商量,到底把周小禾怎么办。
改工分的事情板上钉钉,收买陈二柱也没跑了,可就是张凤娟这件事,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人能证明,不好下定论。
偏偏这三件事里,就这件事最严重,它直接影响了,周小禾还有没有未来。
陈解放:“还等什么啊,队长,我这就回去写报告,咱们连夜把她送镇上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咱们都不用送公社了,谢红英,你去跟公社说一声,让他们派俩人过来,咱们一起去。”
妇女主任皱眉:“不能这么草率吧,咱们把她送镇上,说什么啊,就说咱们已经发现她跟张凤娟出事有关?一张字条证明不了是她害的张凤娟,而且,张凤娟到现在都没找到,户口都还没销,镇上的同志问起来,你准备怎么回答?”
陈解放:“我不回答!都这么明显了,还要啥证据,直接枪毙多好!”
大队长:“……”
妇女主任:“……”
陈解放太偏激,大队长不禁怀念起张庆发的好来,这一怀念,他才发现,这么长时间,张庆发居然还没回来。说曹操曹操到,张庆发把自行车停在院里,跑进来对大队长说道:“我把全村都找遍了,没看见陈三柱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队长,咱还找他吗?要是找的话,我请个假,去镇上看看。”
张庆发对发给他的每个任务都这么认真,即使有的时候他认真的过了头,陈解放翻个白眼,“还找他干什么,这边都快完事了。”
楚酒酒还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她连忙往前走了两步,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妇女主任先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不行,得找。”
她抬起头,看向大队长:“陈二柱不是说了吗,他要是不听周小禾的话,陈三柱就会打他,那说明,陈三柱也是知情的,他跟周小禾私底下有那种关系,说不好,他还知道点别的事,咱们问问他,又没坏处,你们说是吧?”
陈解放一听,顿时拍手:“有道理,老张,你确定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
张庆发严谨的点了点头,“确定,连粪坑我都去看过了。”
陈解放:“……那没跑了,陈三柱以前就喜欢去镇上鬼混,他这几天在村里没脸,自然不愿意再回村子来,哎,今天也晚了,明天一大早,咱们都去镇上,分头找陈三柱,我就不信,还抓不到这小子。”
大队长同意以后,村民们很快也响应起来,周小禾肩膀颤抖,她听着周围的声音,总感觉他们说的不是人话,而是一道道冲她而来的催命符。
浑浑噩噩的周小禾被民兵带走了,楚酒酒跟楚绍还站在原地,大队长安排完了任务,想起陈大红,还有两个孩子,他不禁转过头,对他们说道:“放心,村里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这句话大队长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每一次听见,陈大红都觉得心里很踏实,说实话,刚揪着周小禾过来的时候,她心中充满了怒气,如果大队长不给她主持公道,她可能真就跟周小禾同归于尽了。然而现在,她心里的怒气已经渐渐淡去,转而升起的,是对楚家两个孩子的同情。
跟楚绍和楚酒酒的遭遇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啊。
她只是差一点着了周小禾的道,而楚绍和楚酒酒,却是切切实实的没了娘。
叹了口气,陈大红看向大队长:“我就算了,大队长,你可千万要让周小禾绳之以法,不然,这俩孩子这辈子都过不安生了。”
大队长沉重的点点头,楚酒酒仰起小脸,望着陈大红,她对她露出了一个歉疚的笑。
不好意思呀,利用了你。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这样利用一个好心人了。
队部的喧闹渐渐散去,楚酒酒跟楚绍一起回了家,两人晚上都没有胃口吃饭,夜晚凉风起,楚酒酒躺在床上,收紧了双腿,被单太薄,盖着并不保暖,楚绍走进来,看到她快要蜷缩成一个虾米的姿势,他脚步一顿,然后坐在她身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平时都是躺在床边上,但今天,他躺在了床的中间,和楚酒酒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单。
楚绍体温高,热度源源不断的从他这边,传到楚酒酒身上,熬过了最初那段觉得冷的时期,楚酒酒的手脚渐渐开始发热,她扯下一点被单,然后分给楚绍。
楚绍却没接过来,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我不冷。”
楚酒酒默了默,又把手缩了回来。
这一晚上,楚绍一秒都没有睡着过,楚酒酒跟他差不多,也就是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睡着了一会儿,然后没多久,她就又醒了。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就赶紧前往队部,队部的人们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大早便招呼着大家去往镇上,连公社那边的领导听说以后,都把空闲的拖拉机弄了出来,拉着他们进城找人。
而陈三柱此时,正睡在镇上的一家破旧小旅馆里,还不知道全村都出动了,势必要把他抓回村子里去。
那天他和周小禾的事情被村民们撞破,陈三柱忐忑不已,倒不是因为自己没了面子,而是,他马上就要去镇上上班了,他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
不敢在村里多待,半夜,他就骑着车来到了镇上,在河边晃荡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等到天亮,他赶紧来到坝上,报道以后,很快,他就加入了运输队,而正当他暗自窃喜,甚至开始盘算,以后就在镇上住下来,再也不回村的时候,他被运输队开除了。
陈三柱一头雾水,他找上负责人,负责人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他的生活作风有问题,运输队不能允许这样的同志加入进来,陈三柱暗骂一声,连忙去找陈大柱,谁知道,陈大柱直接给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说你怎么总是找赵前进的茬,原来你跟他媳妇好上了!陈三柱,你还要脸不要脸,那种货色也能被你看上?!你跟她的事,现在全镇都知道了,连开会的时候,姓杨的都在说这个事,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放?往哪放?!”
“工作你别想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以后也别来我这,我丢不起这人!”
陈三柱不禁哀求他哥:“别啊,大哥,我都成这样了,你还不帮我一把,那我真没活路了,咱们可是亲兄弟,你得救我啊!”
陈大柱吹胡子瞪眼:“我怎么救你,我自救都来不及了!”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陈三柱一脸狼狈的模样,他又不能真的不管,烦躁的踱步,想了片刻,他指着陈三柱的鼻子说道:“你赶紧给我跟那个女人断了!不准再见她,不准再跟她说话!还有别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全都给我断了!我不管你找谁,随便谁都行,赶紧结婚!只有你结婚了,让别人知道你不会再犯了,你才有那么一丁点机会再回镇上来,不然的话,你就老死在那个乡下吧!”
陈三柱不敢不听陈大柱的话,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这么简单,他找谁结婚啊,他名声都这么臭了,好人家的姑娘不要他,不好的姑娘他又看不上。
这几天,陈三柱每天花几毛钱住在这个棺材一样小的屋子里,睡醒了琢磨这件事,睡着了还是琢磨这件事,这不,今天他刚醒,准备出门买点吃的,他出门的一路上,依然在想这个事,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有好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来。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按住了,陈三柱一愣,抬起头,发现这些都是青竹村的人。
“干什么?!”
领头的张庆发:“带你回村!你可真是让我好找,你们几个,赶紧把他捆上,别让他再跑了!”
陈三柱吓了一大跳,前几年闹得厉害的时候,搞破鞋会被送到劳改农场去,但这几年太平了,这种事情基本上都看不见了啊,怎么还会有人来抓他。
陈三柱可不想去劳改农场,他可是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真把他送那去,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他猛烈的挣扎起来,几个大男人都按不住,而且他一边挣扎一边喊,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冯如意恰好走在上班的路上,看见陈三柱被按倒在地,她不禁皱了皱眉。
这几人虽说没穿军装,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强盗,再说了,哪有强盗这么明目张胆,她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副队长,她这才明白过来。
是抓逃犯的吧。
冯如意收回目光,不再关心这边的事,而陈三柱,也被五花大绑的带回了村。
回到村子里,看见大队长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陈三柱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大队长:“陈三柱,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周小禾,到底都干过什么缺德事!”
陈三柱张开嘴就要喊冤枉,然而发出声音的前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缺德事?
不是因为他搞破鞋才抓他的?
陈三柱慢慢闭上嘴,他转动眼球,把在场的人全都看了一个遍,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却没有对待犯人的那种极度愤怒。
也就是说,他们眼里的犯人,并不是自己。
至于真正的犯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么一想,陈三柱立刻就不紧张了,不止不紧张,他还笑了起来,“我跟周小禾干过的缺德事,就一个,我俩合伙给赵前进戴了绿帽子。”
赵前进就在一旁站着,他说这话一点都不避讳,但大队长生怕他把赵前进的火勾起来,于是,一拍桌子,大队长怒道:“别嘻嘻哈哈的,继续说,还有别的事没有!”
陈三柱一边揣摩他们的意思,一边摇头晃脑起来,“大队长,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我跟周小禾在一起,男人跟女人能干啥,不就干那种事,你到底想问啥,你说清楚点。”
大队长跟妇女主任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是专业人士,审犯人那一套他们根本就不会,至于民兵连,他们其实也不会,他们只会拳打脚踢,那都不叫审,叫屈打成招。
感觉自己再这么问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干脆,大队长直说了:“周小禾和张凤娟的事,你知不知情。”
陈三柱眼神一闪,妇女主任最细心,看见他的眼睛出现变化,她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她紧张的看着他,终于,陈三柱开口了。
“知道啊,你是说她把张凤娟从山上推下去的事吧,看样子,你们也知道了?”
陈三柱笑的吊儿郎当:“早说啊,要是你们告诉我,是为了这事把我绑回来,我就不挣扎了,行了行了,赶紧给我松开,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们,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连张凤娟长什么样,到现在都不清楚呢。”
第50章
经过了昨天,大家对事实是怎么样,心里已经有大概的结论了,然而听到陈三柱的回答以后,大家还是忍不住的瞠目结舌起来。
大队长直接站起身,不可置信的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妇女主任没出声,她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问,刚刚他们只说了周小禾和张凤娟的事,都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可陈三柱一听,就说是周小禾推了张凤娟,必然是印象十分深刻,陈三柱才会这么快便脱口而出。
周小禾是昨天下午才被揭发的,陈三柱一直没回过村,今早被带回来的时候也是一直拼命挣扎,可见他说的都是实话,不存在说谎的可能性。
妇女主任在心里冷笑一声,准备明天就把村里的黑板报换了,让全村人都知道周小禾的“光荣事迹”。
没人给陈三柱解绑,他扭了扭红肿的手腕,虽说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骗你干啥,不信你们去问周小禾自己,哦对了,她肯定不说实话,哈哈哈。”
大队长:“……”
真不明白他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啊,他的供词,直接决定了周小禾的生死,可他不是周小禾的姘头吗?怎么把她出卖的这么彻底?
大队长觉得奇怪,一时没再开口,另一边的陈解放忍不住了,他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陈解放:“你亲眼看见她把张凤娟从山上推下去了?”
陈三柱:“那倒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不认识张凤娟。是张凤娟刚失踪的那几天,咱们赵连长天天都出去找人,将近十来天没回过家,周小禾寂寞啊,就把我叫过去了,我知道她们俩有仇,我就问了一句,是不是她干的,然后周小禾承认了。”
其实没有,张凤娟刚失踪的时候,村里人还没把它当回事,毕竟现在通讯不发达,时常就有一个人失踪两三天,死活找不着,过了几天,又找到的情况发生。第一天大家都不在意,第二天开始有人着急了,第三天,才终于有人害怕了。而陈三柱就是在第三天见到了周小禾。
周小禾日日夜夜都要扮演一个好女人、好媳妇,她需要喘息的空间,而在陈三柱面前,她不需要任何伪装,她把自己所有最真实的一面都留给了陈三柱,当然,那时候的她也没想到,日后陈三柱会成为那个背叛她最狠的人。
陈三柱到了周小禾家,看见周小禾心情特别好,再联想到刚刚出事的张凤娟,陈三柱有所怀疑,他就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你动的手,而周小禾本来挺好的心情,被他这么一打断,她就白了他一眼,告诉他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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