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深轻拍她后背的手一顿, 微微挑眉, 陷入沉默。
什么叫做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他就只在乎自己?
实在是没见识过像她这样倒打一耙的本领——耍赖的同时还要把人捧到天上,嘴格外甜。
他没忍住笑了笑,只不过很克制地没有笑出声, 装作被她的歪理说服了,“那情诗集呢?”
“那本情诗集是同事帮我拿错了,就因为它,我爸还问我为什么要送情诗给你,害得我差点被提前识破。”
说到这,姜嘉弥眨了眨眼,顺理成章地开始控诉他,“对了,我爸今天要提前来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好半天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听他提起‘弟妹’这个称呼的时候真的好尴尬。”
本来她只是想岔开话题的,没想到一说起这两个字就仿佛情景再现,让她又体会到了那种乌龙事件的窘迫感。
“他中午的饭局临时取消了,所以才决定直接来公司,我事先也不知情。”周叙深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了句“抱歉”。
“我也不是真的怪你,就是随口说一说……”
姜嘉弥本来就是虚张声势,闻言顿时软了下来,恰好这时候有人路过,便抱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站在外面说话好冷哦,我们先回家吧。”
“回我那里?”
“当然是你那里。”她茫然又莫名地回头看他一眼。
周叙深为她这种“默认”而感到愉悦。
也就是和她在一起后,他才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到“回家”这个词的魅力。
有人曾说人到一定年龄会向往成家,彼时他二十出头,对这番话不以为意,现在看来他也只是俗人一个。
姜嘉弥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心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后这些事已经就此翻篇,傻乎乎地开始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公司里有人议论,恰好被段瑞听见,他告诉我了。至于情诗,你装着书的袋子还放在我办公室里,段瑞说那是给我的。”
闻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公司里的人到底在背后议论了什么,也猜不到段瑞究竟是如实汇报还是有所增减。
反正总归是议论他小气……
想到这她有点想笑,还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说道:“小气的是我杜撰出来的那个‘男朋友’,同事们之所以会相信,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就是你呀。”
谁会觉得堂堂周总贫穷吝啬呢?
“那你想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
姜嘉弥步子一顿,迟疑着回头打量他的表情。
目光相接,她抿了抿唇,“我觉得……至少等到实习结束后?虽然那时候估计我就不怎么会去公司了,但这样不会影响工作。”
周叙深默然地听她说完,微微颔首,应了声“好”。
“你只是问一问?”见他是这个反应,姜嘉弥反而愣住了。
“当然。”他看着她笑笑,“你以为我想要让你公开我们的关系?”
“不是吗?”
“今天听段瑞转述那些话的时候,我的确这么想过。”
“为什么呀?那现在呢?”
“我当时觉得,这样可以免除他们对你不必要的揣测和议论。”
他措辞克制、理智、温和,但大概率有美化的成分。姜嘉弥能猜到,段瑞听见的那些议论应该不太好听。
职场里的某些人在背后八卦时,用词和语气常常尖酸而风凉。
“可是就算公开了,他们也能有别的谈资呀。”她说。
而且恐怕议论声会更多,那时候肯定全公司都知道了。
周叙深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衣袋里,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后来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姜嘉弥有点意外,忍不住小声嘀咕:“没想到你也会这么……”
说到后半截时她一时想不到贴切的形容,于是声音低了下去。
“什么?”他饶有兴致地问,“这么想当然?想法这么片面?”
她笑嘻嘻地望着他没说话,没有直接点头,可也没有否认,却从他的话里得到启发,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只是觉得很神奇,原来你也会有这么冲动、考虑得这么不周全的时候。”
话音刚落,身侧传来无奈的低笑,他似乎叹息了一声,“我没你想得那么完美,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
他轻轻摩.挲她的腕骨,“尤其是当遇上与你有关的事。”
手腕处细腻的痒意攀上心尖,姜嘉弥一怔,虽然努力想要抿住唇角,但笑意依旧不受控制地从眉梢眼角流露。
她转而抱着他手臂摇晃,努力踮脚靠近他耳畔,坏心地道:“你说,你这算不算色令智昏?”
周叙深脚步有了难以察觉的停顿,片刻后微微侧过头,在昏暗夜色里盯着她笑了笑。
“这就算色令智昏了?”
“不算吗?”
他抬手搭在她后腰处,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指尖在腰身最细处慢条斯理地点了点。
“如果你好奇,我倒是很乐意告诉你我眼中的标准。”
……
半小时后,他们回到白水湾,姜嘉弥深刻地体验到了周叙深口中所谓的‘色令智昏’。但她觉得,要昏的可能不是他,而是自己。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昏了头以为事情翻篇了的也只有她自己。
周叙深很清楚地记得他们还有什么账没算,甚至开始翻起旧帐——有些旧账她甚至都不记得了,只能试图蒙混过关,胡乱地顺着他的话点头。
校庆那天碰见的喜欢她的男同学、晚会节目之后找她要微信的陌生男生,再加上今天换心愿卡给她送情诗的同事卢岸……
明明他们哪样都比不上他,他却一直记在心里。非要深究的话,可能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更年轻一点?
但这话她不敢说,因为她明早还想起床上班。
“小弥很让人喜欢,是不是?”
他吻她耳背,又将她的双手温柔地反剪在身后,额角与颈侧的青筋无声凸显,修长结实的手臂与她纤细的肢体线条形成鲜明对比。
像要困住、钉死藤蔓的一棵树。
姜嘉弥被笼罩在树荫摇晃的阴影里,这下撒娇耍赖都不管用了,只能瓮声瓮气地装可怜求饶。然而小把戏都被他看透了,一开始的装可怜就变成了真可怜。
哭得鼻尖泛红的时候,她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男人吃起醋来真可怕。
但是事后要哄好也很容易。
只需要软绵绵地钻进他怀里,用酸软的四肢紧紧扒拉在他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当然,他也不舍得真的用力推开她。
然后她再趁此机会撒娇,甚至得寸进尺,将手伸进他上衣下摆,让他用温热结实的腹.肌给自己暖手。
“让你喜欢就行了。”
姜嘉弥困倦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窝。
被她逗笑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叹气声就落在她耳畔,好像故意要让她听见、让她知道自己有多难缠似的。
“那你已经非常成功了。”周叙深亲了亲她的额头。
“晚安。”
第69章 . 眼熟的戒指 我小叔手上那个戒指跟这个……
第二天姜嘉弥没围那些充当装饰品的围巾, 而是老老实实地穿了高领毛衣。这样哪怕进办公室后脱了外套,也能挡住脖颈上的吻.痕。
还好现在是冬天。大概也正因为这样,周叙深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走进公司一楼时跟以往的时间差不多, 姜嘉弥打卡后坐电梯上楼,没留意身后打量自己的目光。
今天没昨天忙, 于是中午她跟周临约着一起在公司餐厅吃了顿饭。
考虑到周临很快也会知道自己跟周叙深的事,姜嘉弥一开始还有点心虚和不自在,但这些顾虑毕竟还没有真正发生,所以她也就渐渐调整好了心情。
只不过她恋爱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吃饭时, 周临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戒指, 问对方是谁。
“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是我认识的人吗?”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 “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周临担忧地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又摇头, “没什么。”
姜嘉弥却隐约猜到了一些。大概是之前和陈嬗的争论与不愉快让他有了顾忌,怕说多了让她也生气。
“你放心吧。”她清了清嗓子, “肯定是一个你能信得过的人。”
也可能是不敢信不过。
这么笃定?周临一脸茫然, “我认识?”
“……也可以这么说。”
实际上不止‘认识’这么简单而已。
“好吧。”周临点点头,“那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不然也太不够意思了。”
“等真的知道了, 估计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姜嘉弥含混不清地小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笑笑, “吃饭吧。”
一顿饭吃完, 姜嘉弥上楼回到部门里时, 有人好奇地问她和周临是什么关系。
显然,这是想趁机打听周临背后到底是谁的关系。虽然周这个姓很常见,但不妨碍众人将他和周叙深放在一起揣测,甚至编出什么私生子的戏码。
“我们是同学啊。”姜嘉弥坦然地答道, “我们都是淮大的,既在同一个系还在同一个社团,所以慢慢地就成为朋友了。”
“那怎么他没跟你走一样的实习流程?”
“这我就不清楚了。公司人事不正好是我们部门负责吗?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韩总监?”她笑盈盈的,“我才来实习不久,人事调动和面试情况都还没接触过。”
同事讪讪地笑了笑,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摆摆手说了句“算了”便缩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找韩总监打听这种事,谁敢?
高橙见状,默默凑到姜嘉弥旁边,提醒道:“这些人就是看你年纪小又是实习生,以为好套话,你不用管他们。有些新人跟你正好相反,嘴不严又急于融入这个圈子,老员工一问就什么都说了,还喜欢跟着一起说闲话,以为这样就能跟老人搞好关系,结果反而让自己沾了一身腥。”
姜嘉弥一愣,真心实意地露出个笑脸,“我记住了,谢谢你啦橙姐。”
这些道理其实她都明白,但不妨碍她感谢高橙的好意。
大概是面前小姑娘的表情和眼神太乖,高橙莫名联想到家里只有几岁大的小侄女,一时间竟然有了种欣慰感。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同样是淮大的学生,怎么何安就正好是个反面例子呢?
背后传闲话就不说了,工作效率也不太行,总是留下来‘下班’做无谓的努力,营造出努力的假象。
实际上呢?大家都知道她做了多少事,小领导没有大领导好糊弄,几个主管心里都有数。
所以高橙清楚,何安以后想要拿到惟森的offer几乎是不可能的。
……
12月结束后就是元旦假期,姜嘉弥本来计划将休息日均匀分配,先陪一陪父母再留一点时间给周叙深,然而姜言东却主动提出两家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见一面。
这个“两家人”显然是包括周家长辈的。
姜嘉弥有点懵,一开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反复确认了两遍,完全没料到事情怎么一下就快进到了双方家长见面的地步。
对此,姜言东的理由是可以一起聊聊,看看周家那边的态度,但最后这个提议还是被她给拒绝了,理由是她要准备准备,不然总觉得很紧张。
姜言东没有勉强,只说:“那就先让周叙深跟他家里人交代清楚。”
听见这个称呼,姜嘉弥有点想笑,忍着笑应了声“好”。
从坦白之后周叙深就降级成了这种冷冰冰的待遇,姜言东现在每次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好像要努力表现出不待见和“跟他不熟”的意思。
但她知道,他们最近又因为生意上的事见了几次。每次应酬或谈判结束以后,她都会收到姜言东的“点评”。
“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点本事,但比起你爸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行。”
“年轻人里他的谈吐举止确实是最好的。哦不对,他算什么年轻人,都三十了。”
“不抽烟,喝酒也很克制。但这都是应该的,不算什么好习惯。”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今天点菜,别人问他想吃什么,他说的那几道菜都是你喜欢吃的!跟我炫耀?这些事我比他清楚多了!还是说他想在我面前挣表现?那我只能说他用力过猛了。”
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一边,姜嘉弥笑倒在沙发上,“爸,你到底是在挖苦他,还是在替他说好话呀?”
“你爸我公正客观,评价一个人绝对不掺杂私人情感,只陈述事实。”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这样的情景时不时就会上演。
跨年之后,新年的第一个月转眼也过去了。
一月下旬的公司年会结束后,人资部终于能短暂地缓一口气,以至于二月的第一个周末姜嘉弥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在家里做一条咸鱼。
她虽然不忙了,周叙深却依旧还忙碌着,而且不分工作日与休息日。
周天下午,他勉强有了一整个下午的空闲,全都用来陪她在家里消耗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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