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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小舟遥遥

时间:2021-10-18 09:54:46  作者:小舟遥遥
  她也不是没动过坏心思,多次在心里劝自己,只要脸皮够厚,就算夫人无法接受自己,外人指责自己,有大哥哥替自己挡着就不就好了。甚至还想过,要不谁都不管了,她们就跟话本里的书生小姐一样,抛下一切私奔去,从此男耕女织,当一对隐居世外的神仙眷侣。
  可她实在没办法狠下心,她良心不安——
  大哥哥不但肩负着整个晋国公府的荣耀,他自己也是个绝世将才,江山社稷需要他,黎民百姓需要他,他自己也要建功立业,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而不该为了儿女私情,白白耽误他的前程。
  柔润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脸颊,她细细地描过他的眉眼,一笔一划,想要记到心里去。
  他大抵是真的累了,只略略蹙了下眉,很快又松开,睡得格外得沉。
  云黛忽的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他们俩躲在这一方静谧狭小的空间里,外头是茫茫四野,细雨无声,贴近自然,没有什么王侯贵族,没有什么门庭家世,有的只有一对彼此喜欢的男女,依偎而眠。
  春雨细润,薄暮冥冥。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清水镇。
  在镇里一座较为像样的客栈停下后,外头响起张婶子小心翼翼的声音,“世子爷,云姑娘,咱到了……”
  云黛也闭着眼小憩了片刻,听着这动静,睁开眼睛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张婶子道,“那老奴先去订房……”
  外头忙碌起来,云黛见膝上的男人并没起来的意思,轻推了下他的肩膀,柔声道,“大哥哥,醒一醒,咱们到了。”
  谢伯缙沉沉地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珠看向她。
  从来都是她仰着脸看他,倒是头一回他抬起眼看她,这个角度的男人周身透着些刚苏醒的慵懒,性感又有些撩人,云黛脑中不合时宜冒出“美色误人”四个字,一颗心也砰砰飞快跳了起来。
  她红着脸偏过头,讷讷道,“大哥哥,起来了。”
  谢伯缙半阖着眼,懒洋洋握着她的那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嗓音磁沉,像是珍珠滑过砂纸的声音,听得人耳尖酥软,“有些头疼。”
  云黛开始还是羞恼忸怩,等掌心贴到他异常发烫的额头时,登时惊呼,“大哥哥,你起高热了。”
  她忙对外喊人,很快马夫和店伙计就赶了过来。
  谢伯缙却不让他们扶,只大半个身子伏在云黛身上,还是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像是怕她再跑了一般。
  云黛无法,看他烧成这样,也不好与个病人计较,只得由他靠着,艰难的将他带去客房。
  把人放在床榻上,云黛冷静地命客栈伙计准备热水和热姜汤,张婶子去买套成衣男装,纱君去请大夫,又拜托马夫给谢伯缙换湿衣裳。
  那烧得俊脸发红的男人却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强撑着精神,长眸半睁半合地看她,哑声道,“你去哪?”
  “我哪也不去。”
  云黛既内疚又心疼,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软声道,“大哥哥先松开我,让人替你换了湿衣裳,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气,好不好?”
  他眉头紧皱,“若你趁我不注意,又跑了呢?”
  云黛摇头道,“不会的。”
  谢伯缙眯起黑眸,“妹妹惯会骗我,先前也是这般哄我……”
  甜言蜜语哄得他神魂颠倒,趁他不备就溜之大吉。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
  云黛被他这幽幽的控诉说得面红耳赤,只觉自己像个玩弄芳心的负心汉般可恶。
  缓了缓心神,她俯身凑到他身旁,好声好气道,“哥哥信我一回,我真不跑了。快让人给你换衣裳吧……”
  稍作停顿,又半恐吓地说,“高热不退,会把脑子烧坏哦!”
  “那不正好合了妹妹的心意,到时候也没个讨人厌的哥哥追在你后头了。”
  “大哥哥!”
  云黛嗔怒,这男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挖苦她,挣着就要抽回手,“你再这样说我就真不管你了。”
  见兔子跳脚了,谢伯缙握紧她的手,垂下眼,气息虚弱,“妹妹别不管我。”
  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叫云黛一下又没辙,一想到他是为了追她才弄成这样,愈发内疚。
  “大哥哥,先沐浴更衣吧,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别骗我。”
  “是,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
  他总算松开她的手,视线却还跟着她。
  云黛脚步匆匆往外走,一绕过屏风,就见马夫和客栈伙计两脸尴尬的站在那里,显然方才那些话都叫他们听了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那客栈伙计不知内情,又有心缓解尴尬,便端着笑脸道,“娘子和郎君真是恩爱,这般如胶似漆,应是新婚不久吧?恭喜恭喜啊。”
  这话一出,云黛更是窘迫得笑容都绷不住了,赶紧对马夫道,“刘大叔,快去替他更衣吧。”
  说罢快步往外去。
  走到门外,隐约还听到屋内传来伙计道贺的声音,“郎君好福气,娶了位貌美如花又温柔体贴的娘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那人似是没反驳,还答了声,“我也觉得。”
  云黛站在门口,脚步一顿,旋即脸颊红霞尽染,捂着脸跑回她的房间。
  ……
  这一夜,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折腾到大黑天才睡下。
  云黛累得脱力躺在床上,盯着青纱帐子想,她大概是欠他太多,这是来还债了。
  却也没想太多,就累得睡了过去。许是被他寻到,不用再提心吊胆,她总算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推开门一看——
  右边站着个魁梧的胡人大汉,左边站着小丫鬟纱君,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跟俩门神般。
  那胡人大汉见到云黛,神色一凛,右手放在左胸,单膝跪地,用十分不标准的长安话说道,“属下萨里拉拜见公主,神佑公主,公主万安。”
  云黛懵在原地。
  公…公主?
 
 
第78章 无法预知的前路
  晃了好一会儿神, 云黛才抬手,将这魁梧大汉叫起,“你……你先起来吧。”
  “多谢公主。”萨里拉起身。
  云黛捏紧手指, 佯装镇定地问他,“你是乌孙使者?”
  萨里拉答道,“属下现任都尉一职, 此次随相大禄一同出使长安。相大禄派属下先来此处恭迎公主,车马仪仗还在后头, 预计午后到达, 公主可先行歇息, 待车马仪仗来了, 再随属下一道回城。”
  云黛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车马仪仗?
  她先“噢”了一声,又朝纱君颔首, “你先去打水伺候我洗漱,再叫伙计送些吃的进来……”稍作停顿, 她问萨里拉,“你用过早饭了么?”
  萨里拉头低得更深, “有劳公主垂问, 属下带了干粮。”
  “这样……唔,若是饿了渴了就去寻些吃的, 我就在客栈哪里都不去,你不必在门口守着我。”
  “护卫公主是属下的职责。”
  “……好吧。”云黛不再多说, 转身回了房间。
  走到梳妆镜旁侧坐,她望着铜镜里那张未施粉黛的素净脸庞,纤细的手指不由轻抚上鼻梁,还有耳畔一缕垂下润泽的卷发, 深深的栗色,在阳光下则泛着金色的光。
  她不由去想,若是琥珀姐姐知道她头发泛黄不是因为先天不足,而是因为她身体里就淌着胡人的血脉,也不知是什么感想。
  还有玉珠和三哥哥,她记得六年前国公爷和大哥哥领兵和乌孙打仗时,他们三人一闲下来,就各种骂乌孙人无耻,可恶,问候乌孙人的十八代祖宗,嚷嚷着要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最好叫他们都滚回伊犁河谷,再也不敢出来——
  这样算来,也是把自己外祖家骂了个遍……
  云黛托着腮深深叹了口气,这都叫些什么事?
  直到现在,她还有种强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她好不容易对未来的一切有了个规划,觉着可以在临安过踏实的日子,可这规划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她不禁迷茫起来,该何去何从,该怎样与大哥哥相处,她还能回陇西么,或者她要回乌孙?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纱君端着热水巾帕等进来,“姑娘,早饭一会儿就送过来,奴婢先伺候您洗漱。”
  将脸盆等放下,她还折身将房门带上,见云黛看着她,她吐了吐舌头,低低道,“那个乌孙人长得可真吓人,那么高那么壮,红头发,还生着一双绿眼睛。”就像传说里罗刹鬼一样。
  云黛问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奴婢醒来后没多久他就来了,咱听姑娘您还在里头休息,就没打扰您。哪知他就守在门口不挪步了,奴婢怕他对姑娘您不利,也站在旁边守着。”
  ——这才有了云黛推开门见着的画面。
  纱君拿了香丸给云黛漱口,又绞了热帕子递上,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好奇,“姑娘,方才那个乌孙人唤您公主……您、您怎么成公主了?”
  云黛热帕子敷脸的动作微顿,牵强扯出抹浅笑,“不瞒你说,我也才知道不久。”
  纱君愣了愣,又偷偷打量自家姑娘一番,的确瞧着有些胡人的模样,不过可比外头那个胡人好看多了,眼珠子不绿,头发也不是红的。
  小丫头有一肚子疑问,却也不敢多问,只老实伺候着。
  不多时,客栈伙计送来早饭,两个羊肉包子,两碟酱菜,一碗青菜粥,一碗蛋羹。
  云黛入座,问着纱君,“世子爷可好些了?”
  纱君刚想作答,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响起了一阵争执声。
  隔着门,是那萨里拉和谢伯缙的声音——
  “这是公主的房间,外臣不得擅闯。”
  “什么外臣,我是她兄长。”
  “据我们调查,公主只有一位同胞兄弟,已于永丰十八年殁于沙场。谢世子虽是公主义兄,但男女有别,还是得避着些。”
  “可笑。”
  耳听得外面剑拔弩张,云黛连忙朝纱君使了个眼色。
  纱君会意,快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姑娘请世子爷进来。”
  见是云黛的吩咐,萨里拉虽有些愤懑,但还是让谢伯缙进去了。谁能想到他们长公主在世的唯一血脉,竟是被那可恶的谢家人收养了呢?
  门并未关上,只轻合上半扇。
  纱君站在门边,见那大个子板着脸的模样,觉得自己也不能坠了大渊人的脸面,是以也挺起个小胸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萨里拉斜了这小丫头一眼,心道小鸡崽般的汉女,便收回目光,昂首挺胸站着。
  屋内,云黛上下打量了谢伯缙一番,他今日穿着一袭寻常的青灰色棉布长袍,是文士的款式,昨日张婶子赶在成衣铺子关门前着急忙慌买的,看尺寸觉着合适就买了。
  却不想这种颜色和款式,是谢伯缙从未尝试过的,与昨日那身相比,陡然从一位矜贵冷淡的世家公子变成了儒雅谦和的翩翩书生。
  云黛不由多看了几眼,心想大哥哥若是走科举,没准也能点为探花郎呢。
  “这般看我作甚?”谢伯缙清冷的目光投向她。
  “没…没看。”云黛心头一慌,扭过脸去,心虚咕哝着,“谁看你了。”
  谢伯缙掀起下摆,施施然坐在桌边,薄唇轻翘起一抹微小的弧度,“那是我误会妹妹了。”
  云黛拿起汤匙埋头喝粥,喝了两口,偷偷抬眼去觑着谢伯缙的脸色,轻声问,“大哥哥今早喝过汤药了么,现下感觉如何?”
  “已经喝过了。”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用早膳,像是看兔子啃萝卜,嗓音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低哑,“多亏妹妹昨日照顾,如今好多了。”
  话是句好话,可云黛听着有些亏心。
  昨日那老大夫与她说,他身体底子是很好的,淋些雨原不至于病得发烧。只是气急攻心,再加上过度劳累,寒气入体,这才叫人病倒了。除却开了祛风寒的药方,还另外开了瓶护肝解气丸。
  为何气急攻心,没人比她更明白。
  态度也不免绵软了些,隐隐讨好着,“大哥哥用过早饭么,要不要再吃些?这羊肉包子倒是新鲜,也不膻气。”
  谢伯缙看向她清亮如洗的眼眸,面部线条也柔和几分,“既然你觉着不错,那定是不错的。”
  说着伸手拿起云黛手边的筷子,夹起碟中另一个羊肉包子。
  云黛见他拿她的筷子,眼瞳微微睁大,“大哥哥,这筷子我用过了……”
  谢伯缙侧眸,“嗯?”
  云黛悻悻道,“我叫纱君再给你拿双筷子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我都已唇齿厮磨过,共用一双筷子又有何不妥?”
  “……!”
  云黛的脸唰得红到后耳根,紧张地往门口去看,生怕外头的人听到他这不正经的话。
  谢伯缙见她这脸颊红透的模样,眼底浮现些许浅淡的笑意,夹着那包子送到嘴边细嚼慢咽吃了,又气定神闲对云黛道,“味道的确不错。”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狭长深邃,板着脸时让人不寒而栗,猜不出他的想法。可若染了笑,深情脉脉望着人,就透着些缱绻,不那么清白,看得人心慌意乱,不自觉想到他灼热的掌心和粗重的呼吸。
  云黛被他这么一看,再听他这句话,就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夸包子,还是在夸别的什么。
  到底比不过他的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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