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闰土!”
赵闰土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过去的种种经验告诉他,当他奶连名带姓喊他的时候,就是天要塌了的预兆。
他本能的先瞥向坐在一旁的老妹儿脸上,用口型问她出啥事儿了。
“你看你妹干啥?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混账事儿?”赵老太太决定来个先声夺人,这是赵桂枝建议的,甭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先诈一下,说不准就能挖到什么内情了呢。
果然,赵闰土面色发白,眼神里透着惊悚:“我、我没干混账事儿啊!”赶紧给赵桂枝使眼色,让她给点儿提示。
赵桂枝权当自己是个摆设,还饶有兴趣的托着腮帮子观察她哥的表情。
可惜啊,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去学个微表情课程。不过,就算不懂微表情,她哥面上的慌乱神情也太明显了吧?
难道……
有情况?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打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做人啊,一定要问心无愧,哪怕你喜欢钱,自个儿想法子挣钱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走歪门邪道!还有,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就算你……”自个儿没做,那你身边的人呢?
然而,赵老太太并没有机会把后头的话说完,因为赵闰土瞬间来了个原地滑跪。
“奶!我错了,我就是没想到尤神婆那个嘴啊!她是什么玄学大师,她就是个乌鸦嘴!她还骗我说,塔罗牌只是个建议牌,只要我足够坚定,就没什么是躲不过去的。她还夸了我,说我为了能够保持单身太拼了。”
赵闰土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了尤神婆的缺德行径。
最缺德的是什么呢?
“她跟我说,如果我跑到外地都还不放心,还可以改变身份,把自己弄得丑一点儿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我还真就信了她个邪!”
按照尤神婆所说的,赵闰土愣是改变了半年的计划,特地跑去了省城。哪怕他本来就打算去其他地方发展他的新业务,但按照原先的打算,他是准备先跟郭十六郎搭上头以后,安排好了日禄题库的系列教辅书后,才出远门开拓市场的。
这个顺序弄反了啊!
当然,先出去也没啥,因为就算尚未跟日禄书院达成合作,他手头上也有不少教辅书,包括前些年的科举考题、经典文章等等,也算是手上有东西,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倒也能忽悠几个合作伙伴。
但问题就出在尤神婆给他瞎出主意。
建议他改头换面,还说没有哪个女的会喜欢一个又丑又穷又傻的人!
他信了啊!
于是,他先是跟身边的亲信交换了身份,随后还特地扮了丑。准确的说,那也不叫扮丑,而是换下了华服锦衣,他在外穿的就是府内给外出管事做的衣裳。
其实衣裳倒还凑合,赵府有钱啊,赵闰土跟前的人,又是要跟他出去谈买卖的,衣裳料子款式都属于不错的,比得上小康之家了。但跟他之前那贵气到骚包的样儿,却是截然不同的。
反正,就他那个打扮,没人会想到他是堂堂赵府唯一的继承人。
赵闰土非常得意,关键是他这趟出去还真就有所收获。
就是吧,在最后还是劈叉了。
……
赵老太太和赵桂枝这对祖孙俩听得津津有味,如果说当奶奶的还算绷得住,记得她这是在诈孙子,那么当妹子的就没这些心理负担了。
“说啊,继续说啊!你到底干了啥?对了,你假扮的那个亲信是签了卖身契的吧?”赵桂枝还惦记着先前那事儿呢。
“那不废话吗?他要没卖身契,我能信得过他?”
“咳咳!”赵老太太突然咳嗽一声,吓得赵闰土打了个寒颤。
他忙改口道:“对对,就是签了卖身契的……也不是卖身契,他是家生子啊!”
家生子就是从好几代以前就卖身给了赵府的,比像霓裳这种小时候卖身的,可信度更高,对赵府也更忠诚。像这种人更是不敢得罪主家,只因他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
赵桂枝明白了,敢情霓裳的男人就是个替罪羔羊啊!
真正在外头勾搭人的,是眼前这个瓜田少年!
至于为什么霓裳的男人没敢说出真相,估计就是没胆儿吧,谁让赵闰土捏着他全家的卖身契呢。
这时,赵老太太又发话了:“既然有人看上你了,你为啥不干脆从了呢?”
“因为我是以赵家家奴的身份认识她的啊!”赵闰土快崩溃了,“我离开省城时,她居然还派了人追上来,一直追到咱们府上,跟我谈条件,让我把王大顺转卖给她,或者她出一笔钱,让我还王大顺一个自由身。”
王大顺就是霓裳的男人。
“然后呢?”
“她再娶了他呗。”赵闰土欲哭无泪,“我都说我的身份配不上她了,她说没事儿,她原本就没打算嫁人,正好招个上门女婿,就挺好的。”
说来说去,都怪这年头的改户籍太容易了。像这种家奴,原本应该是属于奴籍的,但只要主家愿意还籍,再去官衙门备个案,那就是良籍了。
当然,如果是贱籍的就不同了,良贱不通婚。
但奴籍改为普通的籍贯真的很容易,倒是要花一笔钱,首先是卖身契的钱,其次是官衙门打点的钱,如果碰上讲究一点儿的人,可能还会连带全家都一起买下来。不然,找个家里人全是奴籍的,那面子上也过不去。
据赵闰土所说,对方那叫一个诚意满满,还跟他说,以他的言谈举止,当家奴太可惜了,还当着他的面许诺说一定会把他的全家人都买下来,并成功还籍的。
然后一个扭头,那边又派了人过来跟赵闰土这个赵家大少爷谈判,说条件随便开,要钱可以,要房契地契也行,不然他如果是想要打通商路,那边也可以帮着介绍人脉给他。
“哥你要不就从了吧。”
“你憋说话!”赵闰土想起尤神婆说的,你可能会遇上一个不得不娶的女人,可她也没说,他会遇上一个不得不嫁的女人呢!
赵老太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她也是个传统思想,反正她是不可能接受唯一的孙子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再说了,就他们家这条件,犯不上啊!
“要不你跟那边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下,要是换成她嫁过来的……”
“她不会同意的!”赵闰土心态崩了,“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边是什么人!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吧?省城盛家。”
赵老太太觉得挺耳熟的,想了半天才从原身的记忆里挖出了一段,顿时大惊失色:“盛家?盛凌云她家啊?你不会是被她看上了吧?”
“……是她侄女。”赵闰土捂着心口,他刚才差点儿真的要吐血了,“奶啊,盛家家主都多大年纪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看上我的是她侄女,盛家的大小姐,年纪的话,大概跟我老妹儿差不多大?这个我不是很确定,应该就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老太太我了。”赵老太太一脸惊魂未定的拍了拍心口。
赵闰土心说,你才吓死你宝贝大孙子了!
“奶!”赵桂枝抢戏道,“给个前情提要啊!你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唉,木疙瘩啊,奶不是对外说,你是我孙女吗?我还说了你是二房唯一的闺女。”赵府的情况,跟上辈子的赵家类似,当然细节部分还是有所不同的,“其实吧,二房没孩子。这老太太比我上辈子还要可怜,大儿夫妻俩早早的没了,就只留了这么个倒霉儿子。二儿更惨,他还没成亲人就没了。跟上辈子不同的是,这家的爷爷是最后没的,送走了俩儿子后,撒手离开的。”
听着就很惨……
但赵桂枝又问:“这跟我哥说的盛家有啥关系?”
“二十年前,盛家有个性格刁钻古怪的小姐,把整个省城门当户对的未婚男子都得罪遍了,她在省城压根就找不到亲事。后来没辙儿了,她爹就去其他府、县里找,最后找到了赵老爷子。”
赵老太太穿越后是年岁变轻了,样貌什么的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记忆里的赵老爷子却完全是个陌生人,没办法代入到丈夫的身份当中。幸好,这年头直接唤老爷子也没啥,更别提人都没了好多年了,平常压根就不会提起来。
“反正就是说了亲,合了八字,交换了庚帖,小定大定都过了,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结果成亲前一个月,人没了。”
因为本朝对于女子并不算特别苛刻,也提倡寡妇弃妇再嫁。尤其这都不能算寡妇,人家还没成亲呢,重新说亲未尝不可。
再一个,盛家的门第要比赵家更高,要不是盛家小姐恶名在外,压根就不可能低嫁的。在这种情况下,赵府根本就不会让她守望门寡,甚至还准备走退亲的流程,这样对盛家小姐的名声会更好一些。
结果,那头不配合。
人家就是非要守这个望门寡,赵家能怎么办呢?
甚至两边直到现在,逢年过节还在走动,主要是盛家送了年礼节礼过来,赵府这边不可能不给回礼啊!脸还要不要了?
好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赵家的祖孙俩还换了人当,这种尴尬的情绪其实已经没有了。
“你疯了吗?你去找盛家帮忙?”赵老太太前脚刚给赵桂枝解释完两家的情况,后脚就对着大孙子口吐芬芳,“你招惹盛家干嘛?”
“我这不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吗?再说了,在商言商,这门生意是有利可图的啊!”
赵闰土心里苦啊,从他的角度来看,省城那头也没其他熟人了,这个好歹这些年来都是当亲戚处的。老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再说了,人家肯为他这辈子的二叔守寡那么多年,里头难道没点儿情分?
他承认他是想占便宜,但他也发誓自己没打算坑别人,就是一桩互利互惠的事情。哪怕没有教辅书这档子事儿,将来他的水泥红砖厂开业后,也是需要人脉铺路的,他同样准备跟盛家合作。
主要是,他觉得那家的人品应该是不错的。
谁能想到呢?
反正他是真的没想到。
赵桂枝扭头问她奶:“那个盛家没有其他孩子吗?”
“有吧,好像是有几个废物蛋子的。”赵老太太回忆了一下,“那盛凌云不是守了望门寡吗?按理说,守寡是在夫家守的,但原来那个也不敢啊!她就一直待在娘家。我记得她好像是有好几个兄弟的,嫡出庶出的都有……土疙瘩,你招惹的那个是哪一房的?”
“嫡出的啊!就是她爹很早就死了的那个遗腹子。其他都是庶出的,不是爹是庶出,就是爹和自个儿都是庶出。盛家那个老太太厉害得很,放话出去宁可散尽家财,也不给庶出一文钱。正好,盛老爷子先瞪了腿,盛凌云又是出了名的恶妇,底下那些个庶出的子孙,被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奶啊!我不想当盛家的上门女婿啊!!”
赵奶奶:……
那你倒是别招惹她啊!
赵桂枝:……
听起来是蛮惨的哈哈哈哈哈哈!
第115章
瞅着突然从富贵人家的贵公子,沦落成“美强惨”的小可怜,赵桂枝很努力的忍了,但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赵闰土死鱼眼的看着他家老妹儿,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嘴,抬头看向横梁思考了片刻,猛的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壳:“卧槽!出大事儿了!”
“你都快成人家的上门女婿了,可不得出大事儿了?”赵桂枝笑嘻嘻的搭腔道。
“不是啊!”赵闰土急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对外宣传桂枝的身世的?就是当着江二郎的面,说的那番解释!”
赵桂枝有点儿懵,但还是答道:“就说我是二房的嫡女嘛,爹娘闹翻了,我娘带着我回了娘家……呃!这家的二老爷是啥时候没的?”
“关键不在于他是啥时候没的,是他压根就没成过亲啊!”赵闰土当场麻爪,那会儿主要是大家还没商量好托词,赵闰土只来得及从陈仵作那边知晓孝义镇那头给出的口供,抓紧时间对了一下台词,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里头还有那么大的漏洞。
因为赵桂枝本人并没有继承到原身的记忆,对她来说,一切都是空白的,就连她这个名字,也是属于上辈子的她自己。在烧糊涂的情况下,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肯定是本能的说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压根就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
而孝义镇那边,能跟她直接扯上关系的,其一是虞三娘,其二就是周生生。
虞三娘自称是赵桂枝的亲小姨,她亲娘的娘家妹子。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只因赵桂枝的娘家情况已经被圆过去了,就是团灭的剧本。哪怕后来又蹦跶出一个石二苟,以早年被保养出去的赵桂枝幺舅的身份出现,其实问题也不大的。
等于说,假如赵桂枝的外祖父那一家子算是一条支线的话,那么如今就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彻底断了后续。
但周生生呢?她当初可是明着说了,周家老太爷跟赵家老太爷是至交好友。
光这样还凑合,毕竟两位老太爷都已经过世了,随便怎么编排都可以。再加上赵老太太还能帮着圆谎,总得来说,还算凑合。
而赵家这边,也是赶了巧了,前生今世的家庭情况竟然是差不离,都是得了两个儿子,只不过两个儿子都已经过世了。
赵老太太倒不一定非要赵桂枝当她二房的孙女,从她的角度来看,大房二房关系又不大的,反正都是忽悠人的。可问题出在赵闰土身上,他在县城里,为了能跟赵桂枝相认,脱口而出就是堂哥。
他都说了堂哥了,赵府又只有两位老爷,除了把赵桂枝摁在赵家二房,还能有别的法子吗?
“赵二老爷压根就没成亲,也就是说他没有夫人,所以哪来的夫妻不合分道扬镳?还他夫人把我这个闺女带走了……”赵桂枝就觉得很离谱。
在乡下地头这种情况倒还是有的,像大坳子村里就有类似的,丈夫早逝,婆家也懒得搭理孤儿寡母的,就让寡妇娘把小闺女一并带走了。这主要是,那家人本来就有其他的儿孙,也不稀罕这一房。再说了,一个孙女罢了,带走就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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