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你吃过饭去一趟你大伯家,把你奶的铺盖搬过来。”江母想着,横竖明天肯定要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今晚就接过来。
江奶奶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筷子却是飞快得舞动着,牙口极好的啃了一块又一块排骨。
直到吃饱喝足,江奶奶才强调道:“明个儿还让幼娘去送孩子。”
“知道了。”江母忍着气答应了下来。
哪知,见江母这般干脆,江奶奶反而纳闷了:“你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为啥今个儿那么好脾气?难不成……”
顿了顿,江奶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桂枝啊,你男人啥时候回家啊?是不是明个儿?”
江母:……
来个人把这讨人厌的坏婆婆叉出去吧!
谁要谁捡去,没人要丢后山去!!
江奶奶猜对了一半。
第二天午饭后不久,不光二郎和三郎回来了,连离家很久的江父都回来了。
“你们大伯家在盖房子,趁这两天休息,你们去帮些忙。我这趟回来就不走了,等他们盖好了,差不多也快到农忙……娘?娘你咋在这里啊?”江父一脸的惊奇道。
江奶奶昨个儿晚间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糖醋排骨,吃得肚皮滚圆嘴边流油。
到了今早,已经习惯了早起的赵桂枝,特地给她烙了一份鸡蛋煎饼,还在里面挟了新做的酱肉,可把她给乐的。
午饭也是好吃的,赵桂枝想起好久好久没吃米糕了,特地蒸了一锅的米糕,江奶奶几乎就是守在灶台旁,等江母干完活回家时,她都已经吃撑了。
连着三顿好吃的,中午又给吃撑了,江奶奶不想直接躺下,因此只坐在江母专用的竹椅上,边打瞌睡边消食。
正美滋滋的回味着甜米糕的好滋味时,她看到有个驼背糟老头走到了院坝上,后头还跟着俩年轻人……
她满脸都写着:这谁啊!
然后,她就听那驼背糟老头冲着自己喊了一声娘。
“三儿子?”江奶奶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惊讶和嫌弃的神情,“你这是干啥去了?咋又黑又瘦又丑的?再过两年,你看着就比我老了!”
江父:……
他突然就理解了他媳妇有多不容易了。
第30章
再糟心的娘,那也是他亲娘。
江父连半点儿挣扎都没有,直接选择放弃,只问:“娘,我媳妇儿呢?还有……幼娘呢?”
这就很离谱了,他媳妇儿还能说是出门干活了,可他的小闺女除了会在大清早的往河边去洗衣服外,几乎很少外出的。眼下,他们几人在院坝里好一会儿了,怎么就没见着人呢?
人还是有的。
赵桂枝今早烙鸡蛋饼的时候,把家里的葱都给用完了。这不,她就往菜园子里跑了一趟,掐了半篮子的葱回来,准备今晚接着烙饼吃。
才刚走到院坝底下,就听到了上头的声儿,忙跑上去:“咦?你们都回来了?”
二郎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顺便看了一眼,惊讶的道:“你去菜园子了?家里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娘去哪儿了。”赵桂枝出门前,江母还待在家里呢,因此她只道,“大嫂去大伯家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虎头和幼娘上学去了。”
前头的话倒是没啥,最后一句却是惊呆了众人。
连江父都懒得管他媳妇儿上哪儿去了,只满脸震惊的问:“二郎媳妇你说什么?谁去上学了?”
“虎头和幼娘啊!”赵桂枝看了眼已经坐在竹椅上,眼皮子打架的江奶奶,忙上前催促她回屋睡觉,“别等了,我下午不做好吃的,等晚上虎头他们回来了再说。”
噢,原来消食是假的,等投喂才是真的。
江奶奶满脸都是不相信:“那他们回来了,你还能不做好吃的?”
“不做!”赵桂枝回头得特别干脆利索,“行了行了,奶奶您赶紧午睡去,我肯定不会背着你做好吃的。”
犹豫再三,大概是看赵桂枝的态度实在是坚决,江奶奶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进屋午睡去了。
见她进屋了,赵桂枝才招呼江父等人先去堂屋等着:“中午蒸了米糕,我再给你们烧半锅酱汤怎么样?可不能做那种味儿大的好吃的,奶奶一准会跑出来的。”
江父被噎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点了点头。
米糕属于冷的热的都能吃,当然假如是冬天的话,还是重新热一下比较好。可眼下,虽然还不是夏天,天气却已经挺热了。
赵桂枝没怎么折腾,只快速的煮了一锅酱汤,丢了不少葱段进去,然后又拿了一盆米糕,让他们父子仨先吃着。
“我知道你们很懵,你们吃,我来解释。”
前头的那些事儿,他们当然是知晓的,只是不明白,原本陪虎头去上学的人明明是赵桂枝,怎么突然换成了幼娘呢?
赵桂枝要解释的就是这个事儿。
她告诉江父他们,自己前几天托舅舅的福,接了个活儿,所以连着几天没办法去村学了,这才让幼娘代替一下。至于今个儿,纯粹就是江奶奶不放人。当然,过后她还是会去学堂的,或者可以跟幼娘一人轮一天,都可以。
末了,她还一脸兴奋的跟二郎说:“念书太好玩了!我还会背书呢!”
二郎正在喝汤吃米糕,闻言忍着笑配合道:“行啊,你背给我听听。”
本来是随口这么一说的,谁曾想,赵桂枝张嘴就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口气就背到了她之前离开学堂时学的那句,拢共加起来有五个长句,非常没有丁点儿错误,背得还格外得顺畅,连个磕绊都没打。
赵桂枝背完就叹气:“后面就不会了,我只学到了这里。昨个儿又忙着收拾排骨,没空问虎头,先生又教了什么。唉,读书是好玩,就是先生喜欢藏着掖着,为什么不能一口气教完呢?”
这要是陈屠夫在场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个妹子太凡了!
可看江父等人……
江父倒是还好,他是真的饿了。因为是从码头边过来的,等于说他天没亮就出门了,只吃了一个馒头,先去了儿子们所在的学堂,随后又一起回村里。足足大半天时间,还走了那么多路,一个杂粮馒头顶什么用?
再说他也没念过书。
但二郎和三郎就不同了,尤其是三郎,他当初背三字经费了老大的劲儿了,还经常背了前面忘了后面的。如今看看他嫂子,上个月他们离开前,他二嫂啥都不会。才隔了一个月,这就变天了?
三郎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会背还不算完,得会写。”
一听这话,二郎毫不犹豫的抬手拍了他一下:“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把你这话跟虎头说一说,他能哭得村口都听到!”
也是哦,不能要求太高了。
其实,三郎也没别的意思,这会儿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刚想道歉,就看到他二嫂冲了出去:“呃……不是……”
然后又冲了回去。
赵桂枝手里拿了一个装了半碗水的饭碗,重新坐回二郎身边,拿手指沾了沾水:“二郎你看看,我这么写对不对。”
她用事实证明,不光会背了,还会写了。
当然,丑是必然丑的,哪怕没用毛笔,那她的字也是相当得丑。非但丑,还是典型的小学生字体,幼稚得很。
但是……
一口气将五句话都写了下来,赵桂枝两眼晶晶亮的看着二郎:“我写得对不对?你刚才有看到吗?”
沾水的字是会消失的,但二郎确实都有看到。
“全对。”但有几个字比划顺序错得离谱,写字活像是在画画,碰上比划多的字就会写得无比之大,而且从左往右横着写,到底是什么离谱的书写方式?
二郎心中很有多想要说的,这要是他面对的是三郎或者虎头,一早就说出来了。可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媳妇儿,这话就有些不太好说了。
略一迟疑,二郎冲着赵桂枝竖起了大拇指:“你是我见过读书天赋最好的人。”
他边说这话边抬起右脚,猛得踩了一下三郎的脚背。
“咳咳咳咳!”三郎连连咳嗽。
江父又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无比嫌弃的抬起头:“喝口汤都能被呛着?虎头都没你那么笨!”
三郎不服气,他咳完后反驳道:“虎头哪里比我好了?他吃个素肉都能咬着自己的舌头!”
“呃……爹,二郎三郎你们回来了。”大嫂薛氏拿着一个小布包,满脸尴尬的站在堂屋门口。
很显然,通过她的表情就能清晰得看出,她听到了三郎那话。
江父还沉浸在骂儿子的阶段,只冲着大儿媳妇点了点头,随后一巴掌糊在了三郎的后脑勺:“你可真有出息啊!行行,你跟虎头一样,行了吧?虎头五岁吃饭咬舌头,你十五岁喝汤呛着,可以啊江叔廉!”
赵桂枝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江书奁?所以三郎是用书包命名的?那怎么不叫书架呢?听着就比书奁大气。
又一会儿后,江母也回来了。
赵桂枝作为儿媳妇,不好直接问公公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她只能尽职尽责的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江母却不同了,她看到二郎和三郎并不惊讶,毕竟镇学放假的时间是固定的。可看到江父时,她却是直接问了出来。
于是,大家就知道了。
江父是特地赶回来帮忙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大郎寻的活儿还是很靠谱的,又是跟人跑船,他跟不跟无所谓。就想着先回村里,等帮他大哥家盖完房子后,差不多也该到农忙时节了。
“……也是我年岁大了,码头边的棚子漏风,半夜里总是腰疼腿疼的。想着不给大郎添麻烦了,就索性先回来了。”
“那就别去了,孩子们都大了,三郎不也准备明年寻个活儿贴补家用吗?”江母还是很心疼江父的,当下就给这事儿定了性儿。
本来嘛,去码头找零工肯定是当苦力的,加上那边只有棚子住,天热了蚊子多,天不热夜里风又大,还吃不好,确实不如回家。哪怕回家也要干活,起码睡得好吃得好啊!
江母想起昨天赵桂枝拿回家的排骨还剩下一半,立马道:“桂枝,剩下的排骨今晚都煮了吧。”
“做个排骨汤怎么样?多放点儿萝卜,我再烙点儿饼子,成不?”赵桂枝很快就有了成算。
不等江母开口,江父先道:“那再拿点儿下饭菜,你上次给我送去的下饭菜,味儿太好了,我吃了一次就舍不得吃了。后来,大郎上岸时,我就把那一坛子都给了他。”
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江父这话差点儿把赵桂枝的眼泪逼出来,她又想她妈了。
“下饭菜家里很多,我还打算这两天再做一些,给大伯娘送去。”赵桂枝低着头,语速略有些快的说道。
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并不放在她身上,她稍后又借口去忙活儿,很快就离开了堂屋。
二郎走到灶屋里,看到的就是她呆呆的坐在灶膛前:“怎么了?你又打不着火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赵桂枝早就学会打火了,毕竟这原本也没什么技术可言,幼娘多教了几遍后,她就会了。非但如此,她还知道有时候可以留点儿火星子,像午饭做完了,不要把火彻底熄灭,等回头要用了,拿小棍子拨开就成。
“不是……”赵桂枝声音闷闷的说。
“那是怎么了?你想去念书?那过两天再跟幼娘换吧。”二郎能察觉到小媳妇的心情不好,但说真的,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好在,赵桂枝并不是那种需要别人猜心思的人,她很快就如实的说:“我想我娘了。”
“你不是都忘了吗?”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就是想我娘了。刚才,爹说他舍不得吃下饭菜,特地留给了大哥。然后我就想我娘了,可能我娘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吧?自己舍不得吃的好吃的,都留给我。”
二郎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那简单,正好我这两日休息,干脆下午就陪你去一趟豆腐坊,问清楚你娘家的位置,就算没法见着人,起码也能拜祭一下。”
赵桂枝:……
那还是算了吧。
想也知道,陈屠夫不可能真的灭了一村人,然后立碑造墓的。如果她真的照二郎说的去做了,只怕虞三娘会怀疑她故意搞事。
“也没那么严重。”赵桂枝很快就放开了,“我就是一阵阵的,没事儿!对了,等晚间回来,你能帮虎头看看吗?就像刚才考我那样。”
二郎:……
那怕是会把虎头烤糊吧?
想起小媳妇刚才一脸悲伤的模样,二郎毫不犹豫的点头:“成!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虎头大危机!
也不能说,他上了将近两个月的学,真就什么都没学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还做不到认和写。
背还是会背的,只因为三字经的内容简单,还格外得朗朗上口,背诵起来真的不算难。
等到了晚间,所有在家的人都聚在了堂屋里,热饭热菜也端上了桌。
最中间是一个大面盆的萝卜排骨汤,颜色鲜亮的胡萝卜块,虽然样子不起眼但仍然很吸引人的排骨,还有色泽诱人喷香扑鼻的汤。
饼子也很棒,江母还以为赵桂枝是煮汤的时候,顺便贴一圈饼子,谁知道赵桂枝会去烙葱油饼呢?
直觉告诉江母,还没开吃,就可以提前为她的猪油哀悼了。
但吃还是要吃的。
当然也少不了江父点名要吃的下饭菜,江母直接挑了不同口味的三种下饭菜,让他吃个够。
开饭前,二郎深深的看了一眼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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